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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村裏稀稀拉拉的鞭炮聲不絕於耳,這代表這年關將至。快過春節了,人們都在為過年做著準備,各家各戶辦年貨,殺豬宰羊,貼春聯,迎財神,處處都顯出濃濃的年味。


    我家裏養了一口大肥豬,二百多斤重,這在農村就算大豬了。因為村裏人口少,鄉親們相互之間比較熟悉,關係也是比較融洽,所以大凡哪家要是殺豬的話,都會順便請村裏的人吃殺豬菜。


    今天正是我家殺豬的日子,一大早劉五爺就過來了,也跟著家裏人忙前忙後,至於這頓殺豬菜和燒酒是少不了他的。來到了下午大家都酒足飯飽之後,各自散了去。劉五爺今天高興,喝的暈暈乎乎也迴到了他家裏。因為是光棍,所以自然他的家也是比較簡陋,就是一間破瓦房,牆圍子還是用夯土堆砌的,當時村裏其他人家基本上都用上了磚瓦了。進屋就是一個灶台,連通著一鋪火炕,一個暗紅色的櫃子橫擺在地上,剩下的都是些鍋碗瓢盆的簡單擺設。


    我正在家裏幫忙收拾東西,母親這時喊我:“今天剩下不少殺豬菜呢,給你劉五爺送點過去,要不咱家也吃不完。”


    我是因為平時經常聽五爺講故事,所以跟他關係不錯,趕忙說:“好嘞,都盛好了,我這就去。”


    這時已經到了傍晚,村裏已經零零星星的點起了電燈,我端著母親盛好的一大碗殺豬菜,就直奔劉五爺家。到了五爺家的房子前,屋裏沒有開燈,想必五爺今天多喝了幾杯,肯定睡覺呢。我輕輕的磕了磕木頭門,喊了聲“五爺!”沒有動靜,接著又喊了兩遍,還是沒有反應,心想睡得還挺死。接著就提高了嗓門大喊了一聲。


    這時才聽屋裏傳了一陣輕咳,接著就看著屋裏的燈亮了起來,隨後應了聲:“進屋吧,快進屋。”


    我推開了門走進屋,一看五爺披著他那個破夾襖,半依偎在火炕裏麵的被垛上,炕上的火盆裏的碳火燒得挺旺。劉五爺見我進來,趕忙招手讓我挨著火盆坐下,我隨手把那碗殺豬菜放到了鍋台上,就坐到了火盆邊兒。


    五爺點起煙袋,對我笑了笑:“小子,又讓你拿來這麽多,你看我,這連吃帶拿的,都不好意思了。”


    “客氣啥,反正家裏也吃不了,你別嫌棄就行。”


    然後我又接著說:“五爺,剛才是不是睡實了,喊了你好幾遍你都沒搭茬。”


    五爺搖了搖頭,“我早就醒了,沒看火炕都燒完了,要不哪來的這盆碳火。”


    我更是差異了,“那合著您是聽到了,故意不搭腔唄。”


    “要說故意,也可以這樣說。但是呢我有我不搭腔的理由。”


    聽五爺這麽一說,我更加的好奇,就說:“那這是為啥呢?”


    五爺就打開了話匣子:“咱們這樣的山村,本來人煙就稀少,所以經常發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兒,特別是到了下午,太陽一下山,由於沒有了陽光照射,陰氣這時就會上升,所以好多鬼怪都會出來亂串。人要是年輕力壯,火力旺盛的話,還沒有關係,就算遇到了,這些鬼怪都會繞開你。要是那些年老體衰,或者身體虛弱的人,就很容易撞見。因為這樣的人身體陽火不旺,鬼怪很容易上身。”說著就吸了口旱煙,接著又說:“就說我吧,畢竟歲數大了。對這方麵需要更加謹慎,特別是晚上有人喊你的話,不能輕易迴答,除非過了三聲之後,如果還在喊你,就可以答應了。”


    我聽著更加的詫異,就問:“為啥要等到喊完三聲之後再答應呢?”


    五爺頓了頓,語氣肯定的說:“因為鬼叫人是不會超過三聲的!”


    “那如果要是一不小心,先答應了呢。會咋樣?”


    “那就犯了大忌,鬧不好會發生很多古怪的事。”五爺把煙鬥在火盆邊沿兒上磕了磕。接著五爺就說起了一件事。


    故事發生在鄰村,距離現在已經好多個年頭了,當時五爺還很年輕。這個鄰村就在我們村的上邊,相距兩裏多地。這個村叫前營子。村子跟我們村規模相當,五十幾戶人家。一進村子的第一戶人家姓梁,這梁家在過去可是大戶人家,慢慢的隨著時代發展,到了這一代已經落魄了,現在隻剩下哥兒倆,老大叫梁東,老二叫梁北。這個老大已經四十多歲了,至今沒有娶妻生子,也是光棍一人,平時村子裏的人都叫他梁大。老二還不錯,娶了一房媳婦,家裏還有個孩子,十多歲的樣子。父母去世的早,哥兒倆相依為命到現在,感情也是不錯,所以一直沒有分家,還生活在一起。平時梁大自己一人住東屋,而梁二一家三口住西屋。靠著幾畝耕地,日子過的平淡,但也算安穩。


    話說也是那一年的春節,家家喜慶祥和。轉眼就來到了大年三十,整整下了一天的大雪,雪停之後,時間也到了晚上。在山村有熬年夜這一說,就是每年到了年三十晚上,每一家無論男女老少,都要熬夜不睡覺,管著這一年精神的。因為家家戶戶熬年夜,所以村裏的人就會相互的串門,或者幾個人湊在一起打打牌,消磨時間。又趕上這一年三十晚上下大雪,這屬於吉兆,正所謂瑞雪兆豐年,預示著這一年會風調雨順,所以家家戶戶都很熱鬧。


    梁大屬於閑不住的人,又趕上年三十晚上,所以早早的吃完晚飯,就去村裏的別人家串門了。平時因為一個人無拘無束,也喜歡玩幾把小牌,雖然愛玩,但是經濟條件在那擺著呢,根本沒有什麽餘錢,所以別人玩,他隻能在旁邊扒扒眼兒,跟著別人瞎熱鬧。時間來到了晚上十點多鍾,這時梁大就覺得自己心裏犯突突,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是感覺渾身不舒服,所以就離開了賭局兒。別人還很奇怪,這個梁大今天是怎麽了,以往賭局兒不散,他不離場,而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離開了呢。


    梁大出了賭局兒,就奔直迴到了家裏,此時也快將近午夜了。梁二一家三口沒有出門,在西屋看著電視節目。梁大自己迴到東屋裏,就合衣躺進了被窩兒。梁二在西屋也很納悶,心想今天大哥是怎麽了,迴來的這麽早。往下也沒有細想,就繼續看電視。此時的時間就來到了十二點,也就是午夜時分。家裏的牆上掛著一支老一代留下的鍾表,鐺,鐺,鐺的響了十二下。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梁大的屋裏有動靜,因為是東西屋,所以聽得比較真切,接著就聽到了外屋開門的聲音,因為是木頭門,所以每次開門都會發出輕輕的嘎吱聲兒,梁二知道是大哥出去了,心想肯定是起來上廁所去了,也沒有在意。


    梁二一直在聚精會神的看電視,時間就過去了大半個時辰。怎麽沒聽到有人開門進屋的聲音呢,難道大哥是睡不著起來又去串門了?這些疑問始終纏繞在梁二的腦海裏,梁二又一想是不是大哥上完廁所早已迴到屋裏了,沒有關外屋的木門。所以就從火炕上下來,披上大襖,穿上棉鞋,從自己的屋裏出來了。來到外間一看門關的很嚴實。梁二就順便的走向東屋。來到東屋之後,梁二打開了燈。隻見火炕上鋪著一床棉被,棉被的最上麵壓著一件大襖,梁二認得這就是大哥平時穿的大棉襖。再往地上一看,梁大的那雙大頭棉鞋規整的擺在地上。


    這時梁二就犯了迷糊,心想著這人要是出去了,天氣這麽冷,肯定要穿著大襖和棉鞋啊。如果沒出去,那麽人在哪裏呢?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兒,趕緊把衣服穿好,就往屋外走。


    因為是年三十,每家每戶都要長夜亮著燈。這是過年的習俗。梁二家也不例外,在外屋門口的房簷下,亮著一個燈泡,所以整個院子是亮堂的。梁二家也是標準的農村三間瓦房,院牆是石頭堆砌而成,大門口是一扇小鐵門。由於是村子的第一戶人家,往南是一片耕地,冬天的地裏沒有莊家,被雪覆蓋著,遠遠望去白茫茫一片,再往遠去就是村裏的南山,而出了大門口往北去就是直通村裏的小路。


    這時梁二已經來到了大門口,往北邊的小路看去,因為是雪後的路,被雜七雜八的腳印覆蓋,已經是分不清誰走過。梁二借著黃暈暈院燈,往南邊的大地看,隻見一串獨立的腳印,順著大地往南而去。蹲下來仔細觀察了腳印,發現這樣的腳印明顯是光腳的,根本沒穿鞋子。看到這些梁二後背一陣發涼。聯想到大哥的棉鞋還在屋子裏,就覺得事情越來越嚴重。


    說著就趕緊跑進屋裏,大聲喊道:“媳婦,趕緊穿衣服起來,去街裏喊人,咱家大哥不見了!”梁二媳婦雖沒搞清楚怎麽迴事,但是看到梁二著急的樣子,趕緊穿好衣服,就去村裏喊人。


    不大一會兒功夫,梁二家門前就聚集了一些人,都是村裏的人聞訊趕來的,梁二把具體的情況向大家做了個簡單的介紹,然後眾人帶著手電筒就跟隨著那串腳印向南山走去。也慶幸下了這場大雪,地上的腳印清晰可見。大家順著腳印穿過大地,就來到了南山腳下。


    南山腳下有一片鬆樹林,而鬆樹林的下麵就是梁家的祖墳所在地。而那串腳印就直奔祖墳而去。眾人都是心驚膽戰的跟隨著梁二。說話間就來到祖墳這裏,大家拿著手電筒向墳地的四周晃了一晃。這一晃不要緊,隻見在一座墳頭的正前方,直挺挺的躺著一個人,渾身一絲不掛。而他的周邊已經一點雪沒有了,就像被人清掃了一般。


    眾人心裏一驚,趕緊快步走上跟前,梁二上前把手電往這個人的臉上一晃,果然是梁大。此時已經昏迷過去了。梁二著急著把自己的大襖趕緊脫下來,蓋在梁大的身上,一把把他抱在懷裏,借著大家的手電一看。隻見梁大的鼻孔、嘴裏,甚至是耳朵眼兒裏,全部被塞進了沙土。而梁大臉色鐵青,眼睛緊閉著。眾人一摸梁大的胸口,心跳還在,所以趕緊拿樹枝,把鼻孔和嘴裏的沙子掏了出來。等掏幹淨之後,隻見梁大深深的喘了一口氣,但是還是處於昏迷狀態。緊接著眾人七手八腳的把梁大就抬迴了家。


    到了家裏,又是放到炕頭捂暖身子,又是灌薑水,一頓折騰,梁大終於緩了過來,慢慢的也就清醒了。


    梁二坐在炕邊兒,就說:“大哥,你這是咋啦啊?”梁大緩了緩神兒,就跟大家說了起來。


    當時從賭局兒迴來,梁大就覺得不太舒服,就脫了大襖,鑽進了被窩,以為是最近熬夜熬的,睡一覺就好了。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到院子裏有個女人的聲音喊他,“梁大......”“梁大......”聲音輕弱,夾雜著尾音,不過聽著很清晰,梁大迷迷糊糊的就“哎!”的一聲答應了。


    緊接著梁大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起來了,跟著這個聲音就來到了院子裏,往大門口一看,就看到了他的母親站在那裏向著他招手,隨後梁大就跟著他的母親一路走。也說不上自己是真實的還是夢裏。總之就是一路跟隨著。


    慢慢的就看到前邊有一戶人家,亮著微弱的油燈。他的母親就把他領進了屋裏。到了屋裏就對梁大說:“孩子,這是咱家,你看你爸爸也在呢。”梁大就看到一個老頭,背對著他坐在一個凳子上,始終沒有迴頭,但是看著背影,梁大認出這就是他父親生前的樣子。接著這個老婆就說:“兒啊,你是不是餓了,家裏有飯菜你吃點吧。”然後就端上來一盤菜和一晚米飯。


    梁大本來不餓,但是身體卻不聽自己使喚似的,拿起那碗米飯就吃了起來,而且還是狼吞虎咽的。一會就吃完了。接著他母親又端上了一碗,讓梁大無論如何的也要吃完。梁大不由分說又是端起來就吃,就這樣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迷迷糊糊中就覺得有人把自己抱了起來。


    當一切清醒之後,已經是在自己家的炕上了。


    五爺講完這些,天已經黑的透透的了。我還是深陷在故事的情景裏不能自拔。


    “五爺,那這個梁大,最後咋樣了。”


    五爺聽我問他,就說:“時間太長也不記得了,隻知道那個梁大活了沒幾年,就在他家祖墳邊上的鬆樹上,上吊死了。”


    從那以後,隻要是晚上別人叫我名字的話,我從來都是過了三聲再答應,一直如此。真的害怕哪天一不小心答應了,結果......


    你有過午夜被別人叫名字的經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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