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一聽,隨手撿了幾片樹葉,遞給羅雅晴。


    “三嬸。”


    羅雅晴不懂:“這,做什麽?”


    招娣迴答:“擦腚啊。”


    羅雅晴:“……”


    盼娣也抓了一把幹草:“三嬸,這個也可以。”


    羅雅晴:“……”


    韓玉英接過樹葉和幹草,直接就丟到一旁。


    “行了行了。”


    “別把你們三嬸的腚給劃破了。”


    “俺身上帶紙了。”


    “夠你們三嬸擦的。”


    羅雅晴:“……”


    安排好孩子們,兩人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沒走多久,在一片灌木叢前停下。


    不遠不近地看著。


    山凹一塊平地,蔣喜鳳站在一座滿是枯草的墳前。


    說著話。


    距離有些遠,也聽不清她說什麽。


    韓玉英忽然道:“俺想起來了。”


    “這墳是蔣寶根的。”


    羅雅晴問:“是蔣喜鳳什麽人?”


    韓玉英道:“是她弟弟。”


    兩人再看向蔣喜鳳。


    她已經將背後的筐放下來,從裏麵端出一個盤子。


    盤子裏是小圓餅。


    奇怪的是,蔣喜鳳並沒墳頭擺盤。


    祭奠自己的弟弟。


    而是把小圓餅全塞進自己口袋裏。


    一手拿著一塊餅,大口的吃著。


    另一隻手,拎著筐。


    把筐裏的紙元寶,通通倒在旁邊的墳頭前。


    韓玉英呀了一聲:“她,她咋給別的墳燒錢?”


    羅雅晴驚訝:“那個墳不是她家的?”


    韓玉英點頭:“那個墳,有年頭了。”


    “反正村裏的人,也不清楚,這墳啥時候有的。”


    “你說蔣喜鳳是不是有病?”


    “自己家的墳不燒。”


    “她咋去孝敬一個荒墳?”


    ……


    蔣喜鳳吃著手裏的甜餅,目光冷冷看著親弟弟的墳。


    “不是姐不疼你。”


    “白麵甜餅金貴,給你也太浪費了。”


    “你闖下那麽大的禍。”


    “害了姐一輩子的幸福。”


    “媽卻還處處幫著你說話。”


    “在她心裏,俺這個閨女,永遠比不上你這個傻兒子。”


    “寶根啊。”


    “誌旭哥迴來了。”


    “他不是一個迴來,而是帶著新媳婦。”


    “俺一點機會都沒了。”


    “你知道俺有多恨嗎?”


    “恨你。”


    “恨咱媽。”


    “你要是早點死,就好了。”


    “全都是你的錯。”


    “活時,咱媽護著你,疼著你。”


    “死了,你在下麵,也該受受罪。”


    蔣喜鳳說著,掏出一盒火柴,走到另一座墳前。


    抽出一根,輕輕一劃。


    火苗點燃紙元寶。


    她就這麽蹲著,把紙元寶和紙錢,一個個往火堆裏扔。


    好像麵前墳裏躺著的才是自己的親人。


    說話的語調溫和:“俺也不知道你是誰?”


    “當初俺媽挑的這塊地方。”


    “一是,山頭矮,離村子近。”


    “她好來看寶根。”


    “二是,未婚或未成年男子,死了,沒資格進祖墳。”


    “隨便找塊地埋了,俺媽又舍不得。”


    “所以,就來搶你的地兒。”


    “俺想,他一個傻子,一定天天鬧你吵你吧?”


    “俺給你燒錢,不是求你照顧他。”


    “你可以打他。”


    “可以把他當成豬狗。”


    “就是別把他當成人。”


    “這都是他應得的報應。”


    “這些錢,你拿去花。”


    “也別省著。”


    “以後俺還會給你燒的。”


    紙元寶漸漸化為灰燼,一陣風吹過,紙灰飛的四處都是。


    蔣喜鳳重新背起筐,從口袋掏出甜餅,邊吃邊哼著歌。


    心情不錯得往山下走。


    望著蔣喜鳳的背影。


    羅雅晴和韓玉英,兩人麵麵相覷。


    迴到原地,也沒急著下山。


    不想在路上碰見蔣喜鳳。


    兩人坐在枯草上,邊摘著籃子裏的野菜,邊閑聊著。


    “俺覺得蔣喜鳳是中邪了。”


    “親弟都不疼。”


    小姑子咕噥。


    羅雅晴問:“她弟弟是怎麽死的?”


    韓玉英道:“掉崖死的。”


    “蔣寶根,是個傻子。”


    “整天村子亂轉。”


    “今天搶小孩子的東西,明天跑生產隊,拽牲口的尾巴玩。”


    “反正,村裏的狗見到他,都躲。”


    羅雅晴有些意外,沒想到蔣喜鳳的弟弟是個傻子。


    韓玉英繼續說著:“那年,秋天。”


    “蔣喜鳳去南邊山上砍柴,蔣寶根也跟著去了。”


    “下山,隻有蔣喜鳳一個人迴來。”


    “哭著喊著,說寶根摘野果子掉崖摔死了。”


    “她媽一聽,當時就昏過去。”


    “後來,村長帶幾個男勞力,上山把人弄迴來。”


    “蔣家唯一的獨苗苗就這麽沒了。”


    “蔣喜鳳的媽,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就是想不通。”


    “寶根雖然傻,但也是山裏的娃。”


    “這附近幾座山,他打小經常跑上去玩。”


    “知道山崖不能爬。”


    “咋就死了呢。”


    羅雅晴靜靜聽著,直到小姑子把蔣寶根講完。


    她才問:“蔣喜鳳多大了?”


    韓玉英把摘幹淨的野菜,重新裝進籃子裏。


    “老姑娘了。”


    “都二十六歲了。”


    羅雅晴有些驚訝:“過年了,不就二十七了?”


    韓玉英點頭。


    羅雅晴又問:“那她為什麽不結婚?”


    按理說,這個年代人結婚早,尤其農村小夥子大姑娘。


    訂婚結婚都挺早的。


    十六七歲,十八九歲。


    超二十還沒找婆家,家裏人就該著急了。


    更何況二十六歲。


    韓玉英搖頭:“不清楚。”


    “以前俺們兩家關係好,聽俺媽說……”


    “想和蔣家做親家。”


    羅雅晴聽了,摘野菜的手頓了一下。


    突然就想起,昨天蔣喜鳳跑來看自己的場景。


    那眼神,直勾勾的,有點瘮人。


    自己拿糖給她,她招唿也不打,轉身就跑。


    現在想起來……


    羅雅晴腦海裏開始了各種胡思亂想……


    電視劇小說狗血橋段,滿天亂飛。


    阿妹和阿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阿哥去當兵,阿妹在山裏苦苦等待……


    一生一世,隻嫁給一人。


    阿哥卻另娶了他人。


    阿妹恨阿哥,更恨搶走阿哥的女人。


    “你們兩家以前關係很好嗎?”


    羅雅晴暫停橋段,扯出一絲笑容,問小姑子。


    韓玉英點頭:“俺們兩家本來就有一點親戚關係。”


    “俺媽的外婆,和蔣喜鳳媽的外婆。”


    “她們兩個是親姐妹。”


    “俺媽的媽,和蔣喜鳳媽的媽,算是姨姊妹。”


    “俺媽和蔣喜鳳的媽,算下來也是親戚了。”


    羅雅晴先是聽了糊塗,擼了一遍,才明白。


    心裏又是一驚。


    韓蔣兩家如果成兒女親家,就是親上加親吧。


    她問:“你們兩家關係為什麽就不好了呢?”


    小姑子歎氣:“這事兒複雜。”


    “俺有空再慢慢跟你說。”


    羅雅晴的好奇心已經被引起來,自然不肯放過小姑子。


    “現在就說吧。”


    “我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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