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上輩子是平頭百姓,哪怕如今已身居高位,對於清廉的好官他依舊會發自內心的尊敬。


    齊泰的履曆也非常精彩,少年時期學識就遠超同輩,洪武十七年應天府鄉試會元,次年進士及第,然後僅用十年時間就官至兵部左侍郎,距離最高級別的六部堂官僅有一步之遙。


    然而就是這麽個人,他過的甚至比許多鄉官都清貧不少,齊泰的清廉由此可見一斑。


    以齊泰的身份,隻要向外界放出一絲他喜愛名畫的消息,不出一日便會有無數人爭相贈予,根本用不著腆著老臉來敲詐李景隆,


    對於這一點夏元吉和徐輝祖同樣心知肚明,齊泰的索要他們非但沒有升起一絲鄙夷,反而都對他充滿了敬佩。


    “老徐,咱們兩兄弟就不說見外的話了,你需要我做什麽,盡管開口。”


    這一個月以來,三人的辛苦李景隆都看在眼裏,哪怕沒有事由他都想給幾人一些補償,如今借這個機會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徐輝祖本就是跟著湊個熱鬧,被李景隆這麽一問他還真就有些迷茫了,李景隆家裏有的,徐耀祖家裏也有,都是大明開國天團的後代,一些貴重的物件兒家裏少說也有幾十件…


    徐輝祖抬眼看向李景隆正準備拒絕一二,但當他看到李景隆的眉眼時,心頭一動,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頓時就有些不痛快了。


    “二丫頭,咱不要別的,隻要你把家裏那小子送到京營,讓我操練幾天就行了。”


    二丫頭是李景隆的另一個稱唿,隻有極少數關係親近的人才會叫他這個名字。


    “啊?”


    李景隆愣了片刻,他怎麽也想不到徐輝祖竟提了個這麽奇怪的要求,隨後轉念一想,徐輝祖是想幫他培養一下家裏的好大兒?這事對於他老李家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於是想都沒想就替好大兒答應了下來。


    話音落下,李景隆絲毫察覺到徐輝祖眼中閃爍的殘忍…


    “三位,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移步書房吧。”夏元吉見幾人的要求都得到滿足後,才想起了他們可能有正事兒找他。


    “老夏,帶路吧。”


    “好。”


    “恭敬不如從命。”


    星月下,仆人在前掌燈,四位大明最有權勢的人緊隨其後。


    此時的南方已經進入寒冬,深夜的室外異常寒冷,南方的冬天和北方的冬天大有不同,南方多雨空氣比較濕潤,一到冬日就會讓人深刻的體會到刺骨的陰寒,北方的冬日則相對好一些,凍的隻是皮肉。


    不多時,幾人便到了夏府書房,喝上了冒著熱氣的薑茶,


    “說吧,你們找我什麽事兒。”喝了一口熱茶的夏元吉,直截了當問詢三人來意。


    李景隆嘿嘿一笑,“這不是看老夏你搞了這麽多銀子,想跟你取取經唄。”


    夏元吉看傻子似的看著三人,“就為這種小事兒你們等我等到現在?”


    李景隆汗顏,大哥幾百萬兩銀子,不是幾百兩銀子啊,這麽大的事在你眼中是小事嗎?


    要知道大明一年的賦稅也不過區區千萬兩白銀,夏元吉一下就搞到了一半兒。


    夏元吉想了想還是與三人解釋了一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按照曹國公方法讓商人出進身錢,進身錢總共收了兩百三十萬兩左右,”


    李景隆點點頭,這和他的預想大差不差,兩百多萬兩差不多就是極限了,“那剩下的錢哪來的?我們可是看的清楚你兩個倉庫中還剩下了差不多三百多萬兩,扣去你給我的三百萬兩,你兩個倉庫加起來的白銀總共有六百萬兩,”


    “你不會是看哪個富商不順眼抄了家吧?”李景隆開玩笑的說了句。


    “別瞎說,大明商業百廢待興,我怎麽會做這種殺雞取卵的事。”夏元吉翻了白眼,一臉不爽的說道,


    “我不過是將明年鹽茶的專營權賣了出去。”


    齊泰驚奇的問道,“鹽茶的專營權還能賣錢?賣了多少?”


    鹽茶鐵的出售一直是大明官方在做的,但隨著這些年的內部貪汙腐敗,鹽茶鐵加起來的利潤都隻有可憐的數百萬兩銀子,夏元吉一轉包就產生了幾百萬兩的進項,這還不包括以後販賣所產生的商稅,這讓齊泰如何能坐的住。


    “鹽的專營賣給了一家徽商,一家蜀商,一家魯商,三家每年每家都要交五十萬兩銀子的專營費用,至於他們怎麽向下轉包的,我並沒有作太多約束,隻給他們定了一條紅線,那就是價格絕不能超過現在的價格。”


    “茶葉的承包價格也是三家一家五十萬,我選了,湖廣,福建,河南,三個省的商人,規則與鹽的專營幾乎一致。”


    李景隆嘖嘖稱奇,“隻此兩項便為大明每年多增加了三百萬兩的收入。”


    “將鹽茶的專營權分成六份,分別轉包給六個省的商人,既避免了他們聯合起來做些小動作,又可將整個大明的商路貫通起來,老夏真乃人傑也。”


    徐輝祖聽著三人講述,忽然出聲問道,“不對啊,這加起來也就五百三十萬兩,還有幾十萬兩哪兒來的?”


    “莫不是把鐵的專營的也賣了?”齊泰心中一動,沉聲問道,


    李景隆最早提出的鹽鐵茶三項朝堂專營全部放給商人,但政策剛推出幾日齊泰就提出了鐵絕不能放的反對意見,齊泰的理由是,鐵是打造兵器、鎧甲的重要戰略物資,決不能放任民間自由買賣。


    明軍之所以能完虐北方蠻夷,靠的不止是大將的領兵才能,還有精良的裝備,


    而打造裝備最重要的材料便是鐵,隻要把鐵牢牢握在手裏,明軍的軍備就永遠領先他們幾個層次。


    而李景隆也是個聽勸的人,在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後便立即叫停了關於鐵礦下放的政策。


    夏元吉搖搖頭,“並不是,鐵礦還是牢牢握在朝廷手中,剩下的銀子是出海的商人們上交的下海費,一艘船下海就得給朝廷上交一萬兩到十萬兩不等的下海費,視船隻大小而定。”


    “交了錢海運司就會給他們開具相關文書,沒有文書的船隻則一律視為倭寇賊船,一經發現任何官兵都可將其拿下,船上的貨物皆視為戰利品,朝廷隻要一半,另一半官兵自行分潤。”


    “嘶”


    三人倒吸一口涼氣,夏元吉此舉相當於直接向商人們索要保護費,不過出海的利潤高的離譜,這點保護費還是有不少人願意出的。


    並且針對官商勾結的政策就更加狠毒了,你賄賂官員的銀子總不可能超過十萬兩吧,超過十萬兩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而你半船貨物價值怎麽也不止十萬兩吧,官兵隻要抓住就會原地暴富,他們甚至巴不得所有商人都無證下海,等船迴來時再抓個現行,這可是潑天的富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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