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已然入冬,身在北平的燕王朱棣暫緩了向南進攻,朝中懂軍事的大臣紛紛推測朱棣是在厲兵秣馬待來年開春再戰。


    金陵城肅殺的氣氛消散了許多,許多身在金陵的紈絝二代又開啟了紙醉金迷的新篇章…


    王平是錦衣衛同知王樣祥的嫡子,建文元年便因蒙蔭入了衛所擔任千戶。


    白溝河之戰論罪結束後的第二天,王平便帶著手底下幾個的百戶到秦淮河玩樂,借此拉近同僚之間的關係,為顯逼格他還利用身份零元租了艘六丈長的畫舫,


    畫舫在水麵緩慢前行,一眾錦衣衛的眼中開始閃爍著綠光…


    “上官,俺聽說秦淮河附近的窯子新來了一批絕色胡姬,您可要帶屬下開開眼界啊。”


    “老韓,秦淮河兩岸的青樓和教坊司,與你常去的窯子是不一樣的,”


    韓春明被噎了一下聲音不由得大了幾分“咋就不是一個樣了,都是遛鳥的地方,難不成這裏的是鑲金的不成?”


    “老韓,你真是個強種,不去抬杠可惜了。秦淮河隨便叫來了一位姑娘最少十兩銀子打底,尤其是那些清倌人與胡姬,她們身價就沒有低於五十兩的,而且清倌人隻賣藝不賣身”


    一聽要五十兩韓春明眼中閃過驚疑“他娘的,還真是鑲金的啊,五十兩都不讓遛鳥…”


    隨後韓春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上官,您給俺找最便宜的能用就成,俺是個粗人不要緊的,太高級的俺也嚐不出個鹹淡來”


    “粗鄙”


    王平啐了一口隨後大手一揮淡淡道“我做東豈能如此寒酸?今日隻要清倌人撫琴助興隻看胡姬豔舞,大家給我麵子就玩兒的盡興,掃興的話就別再提了”


    “上官尿性”


    “上官威武”


    一聲聲叫好聲響起令王平陶醉其中,身為紈絝最喜歡的便是這種眾人追捧的感覺,


    至於錢?他爹身為錦衣衛同知,俸祿不高但家底卻相當殷實,原因無他,唯手熟爾。


    畫舫以劃過了秦淮河大半,眾人卻並未見到心心念念的異域風情,並且這一路的姑娘似乎都沒有比較突出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過大家都是人精麵部管理做的極好,常人看不出端倪,


    唯有韓春明這個愣頭青又跳了出來,


    “老大,快走到頭了,一個胡姬都沒見到啊,是不是她們今天不上班兒啊”


    王平麵色極為難看,作為秦淮常客一開始便發覺出了不對勁,不僅看不到胡姬的身影,就連往日那些容貌嬌俏的清倌人都沒看到幾位,


    說好的帶下屬來長長見識,卻是這種情況,王平現在隻覺得他的臉被人打的通紅…


    王平眯著眼掃視著剩餘的姑娘,興致已經下去了大半,


    “你們看上哪個就挑哪個,喜歡幾個就要幾個,無需與我客氣”


    將手下的百戶安排妥當後,王平便乘著小舟來到岸邊,經過他四處打聽終於弄清了不見胡姬的緣由,


    一艘畫舫將秦淮河最美的幾十位姑娘打包帶走了,王平以為是城中某個衙門在搞團建,便隻能就此作罷。


    事情本該就此結束,然而王平第二日聽到那些傳言後又讓他的火氣蹭蹭上漲,兩個人獨享數十人,這二人是牲口嗎?懂不懂規矩?


    無論是誰在自己的世界裏都是絕對的主角,尤其是本就有著不小權勢的紈絝,發生任何不順心的事就喜歡以陰謀論之,心高氣傲的王平也因此事怨恨上了那個可恨的猖妓之人。


    其他人想要找隱姓埋名之人可能很難,但別忘了王平的身份,他可是大明的錦衣衛千戶,明初的錦衣衛權利極大,其父親更是錦衣衛同知,現在指揮使空懸他爹王樣祥便是一把手,權柄滔天。


    在王平的一係列操作下,很快便查到了畫舫出處,然後再通過出租畫舫的牙行查到了張成的頭上,可最後查到的幕後之人令他都不免有些頭大,幕後猖妓之人竟是曹國公李景隆…


    “這個戰場軟腳蝦在風月場竟如此勇猛?”


    王平心中的升起一絲妒火,隨後直奔他老爹的書房…


    不多時,秦淮河中浮起一具裸露女屍,因其身份特殊,案件繞過府尹由錦衣衛接手。


    ………


    晌午,一隊身穿飛魚服腰胯繡春刀神采飛揚的錦衣衛來到曹國公府,為首之人正是千戶王平。


    李全聞訊帶著數十位身形挺拔的護衛與他們在門外相持。


    敢在金陵城與錦衣衛對峙的人,上一個墳頭草都幾丈高了。


    可待王平看清來人後心神一凜,他的經驗與直覺告訴他麵前這些護衛打扮的人,無一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個個煞氣逼人,


    尤其是最前方的老者雖未發一言,可其身上散發的煞氣更甚護衛數倍,讓人望而生畏,


    “曹國公府不全是草包嗎?這些殺神從哪兒冒出來的?”


    王平強行壓下心中的驚疑,咬咬牙沉聲喊道,


    “錦衣衛奉命清查秦淮河命案,請曹國公李景隆與張成隨我們走一趟”


    李全瞥了王平一眼後就沒再正眼瞧他,淡淡道,“曹國公與秦淮河命案有關聯?證據呢?”


    一個百戶絲毫感受不到李全的氣勢,梗著脖子嗬斥,“錦衣衛拿人不需要證據!”


    “老家夥不想死就給老子滾開”


    “嗖”


    一發利箭不知從何處中極速射出,正中開口之人的眉心,而後直挺挺的倒下,死的已經不能再死了,


    見此一幕的王平瞳孔陡然放大數倍,一滴冷汗從的腦後滴下,隨後他強行壓住心頭的恐懼大聲喝道,


    “放肆!”


    “皇城中射殺錦衣衛百戶,你們這是在造反!”


    “全體備戰,”


    錦衣衛快速站成兩排,前排的錦衣衛快速抽出腰間繡春刀,刀鋒寒光泠冽直指眾人,


    後排的錦衣衛快速取下背後的弓弩,黑鐵箭頭上閃爍著冷光,全都瞄準了眼前的敵人。


    然而李全及身後的數十人神態自若,斜眼瞥著對麵劍拔弩張的錦衣衛,就像是在看一群孩童拿著木劍耀武揚威一般,


    曹國公府前形成了詭異的一幕,平日裏囂張跋扈的錦衣衛此刻手持武器,卻全都神情緊繃如臨大敵,而曹國公府的護衛兩手空空,麵對全副武裝的錦衣衛卻神態自若。


    這些護衛可不是普通人,他們都是曾經跟隨岐陽王征戰的百戰悍卒,他們也是武勳家族賴以生存的關鍵,


    大軍出征時若無這些親兵部曲,即使是兵仙韓信再世都無法將大軍如臂使指。


    “喲,好大的陣仗,”


    李景隆頂著淡青色的眼圈姍姍來遲,昨夜的勞累讓他腳步仍舊有些虛浮。


    “曹國公,錦衣衛查出秦淮河今日的命案與你有關,請您和您府上的張成跟我們走一趟吧”


    王平再也沒有了初來時的跋扈,對著李景隆抱拳道,


    “秦淮河?”


    “命案?”


    “這與我有何關係?”


    李景隆一聽與秦淮河下意識的直接否認,因為身為後世人李景隆,在他的認知中猖妓是很丟人的一件事…


    王平眉毛一挑,眼中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了,“李景隆,秦淮河上飄著你昨日領上船的舞姬,你還敢說與你無關?”


    李景隆皺著眉,略一思索便釋然了,雖然昨日用的化名,但錦衣衛可不是吃素的,他們想查還是很簡單的。


    隻是事情似乎沒那麽簡單,一般情況發生命案都是由奉天府尹負責,而直接動用錦衣衛查案的無一不是大案,洪武年間的胡惟庸案,藍玉案,皆是錦衣衛查的。


    死一個舞姬頂破天也就是一樁普通的殺人案,能動用錦衣衛查案,隻能說明那個舞姬的身份不一般?


    可身份不一般的人怎麽會成為舞姬?那就隻有一個解釋,犯官家眷教坊司!


    李景隆理清頭緒後眯著眼冷冷的盯了王平許久道,


    “那些舞姬下船後我便迴到府中,離開時她們並無異樣”


    “這麽說你是承認她上過你的船了?”


    “曹國公還有張成必須跟我們走一趟,此案你們是當事人一定要去。”


    王平冷笑著繼續說道“還有將射殺我錦衣衛百戶之人一並交出,否則我就自己進府拿人了!”


    李景隆心中冷笑,知曉今日之事必是有人在背後設計,這個王平不過一個過河卒罷了。


    李景隆此刻都沒拿正眼瞧王平,斜瞥著問道,“你來國公府拿人是何人授意?可曾有陛下聖旨?”


    李景隆心知以朱允炆對他的恩寵,絕不可能令錦衣衛上門拿人的,定然是某些老登不甘心他逃過一劫,借此事作文章,極有可能那個漂在秦淮河上的姑娘都是他們的手筆。


    想到這裏李景隆心中一痛,那些姑娘都被打入教坊司了還要被拿來算計他,人家有什麽錯?政治鬥爭非得如此不擇手段嗎?


    果然,王平有些心虛的說道“你與此案脫不了幹係,上門拿人本就是錦衣衛辦案流程,在此案查清後自會上稟陛下”


    李景隆厲聲喝道,“你們沒有得到皇上的允許就來開國功臣府中捉拿當朝國公?是誰給你們的底氣?”


    是黃子澄…


    當然這話王平可不能說…


    王平原本隻是想借用他爹的職權替他整一下李景隆,誰知黃子澄那時也在他爹書房中,於是幾人便密謀了這出命案借此來針對李景隆…


    “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敢在國公府對開國功臣不敬?他焉能不死?咱倒要看看誰敢在此事上做文章!”


    人群緩緩讓開一條路,一位身材高大,豐神俊朗的中年人帶著幾名護衛從中走出。


    王平見到此人心中一驚,這位爺怎麽也來了。


    李景隆善解人意替他問了,“你怎麽來了?”


    來人卻根本不鳥他,轉而對李全抱拳恭敬道,“全叔,咱聽說有個不長眼的對您不敬,便趕緊來瞧瞧那人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轟”


    話落,王平隻覺得腦袋似要炸開了,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老人的身份竟這麽高。


    不等眾人驚訝那人繼續說道,“縱然長了三頭六臂也就是多砍兩刀的事兒”


    “輝祖,有心了,”


    來人正是開國第一功臣徐達長子徐輝祖,曾在李文忠帳下曆練過,李文忠和李全也對其傾囊相授,有授業之恩。


    徐輝祖也是在大明南北攻守逆轉時幾度打敗朱棣的猛人,可惜坑貨太多。最終他也無力迴天。


    之所以一開始沒用徐輝祖,便是因他的妹妹徐妙雲是朱棣的王妃,所以朝中諸臣與朱允炆都對他不信任,


    李景隆卻知道,此人對建文的忠誠度遠高於原主這個二五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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