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今天已經是陳虞迴到天府之地的第十天了。一如往常隨著麻尊者來到了山巔,這次不用她吩咐,陳虞已經盤膝坐在了山頂的一塊空地上,濃烈的紫色光華自身上浮現,如同披上了一件神秘的華服。


    紫色光芒映照下,附近的植物開始枯萎、腐朽,仿若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生機一般。


    “滴答~”


    一滴紫色的液體自一截枯萎掉的枝幹上滴落,那一抹紫色神秘而妖異,讓人忍不住升起探究和渴求的欲望。一股濃鬱的醉人香氣化作陣陣淡紫色的霧氣,在山巔之上彌漫開來。一隻遊隼自陳虞身旁極速掠過,一頭紮入了紫色的迷霧之中,僅僅一兩個唿吸,遊隼便仿佛喝醉了酒般,搖晃著身體向著陳虞身旁墜落。


    麻尊者靜靜地站在一旁,滿意地點了點頭,從陳虞第一次在山頂施展時那淺顯到近乎透明的色澤,到如今以濃鬱到宛若實質,這期間做過了不到十天。


    濃烈的紫色逐漸消退,轉而化為生機勃勃的翠綠之色。仿佛如倒帶的影片,原本腐朽枯萎的植物再次抽出了翠綠色的嫩芽,葉子從蜷曲中伸展開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枝頭搖曳生姿。粉紅色的花瓣旋轉綻放,如青澀的少女在翩翩起舞。一股清爽的草木氣息瞬間便衝淡了迷霧中的醉人香氣,草木的芬芳讓正墜向地麵的遊隼頭腦一震,恢複清明的它“戾戾戾”地鳴叫了幾聲,翅膀閃動了幾下,化為一道黑影向遠方飛去。


    時間一點點推移,覆蓋在陳虞身上的能量外衣在兩種顏色間來迴切換。隨著兩種不同的能量不停的切換,陳虞的身姿顯得如夢似幻。


    兩種色彩的能量切換的越來越快,陳虞的額頭上已經浮現出點點的汗漬,早間溫暖的陽光將從遠處投向山巔,在這道勤奮的身後映出萬道光華。


    麻尊者依舊安靜的站在一旁,山巔唿嘯而過的烈風吹的她眯起了眼。自從將喚靈交給陳虞後,麻尊者便隻是站在一旁看著對方修煉,沒有任何提示和要求。


    每一種強大的能力,伴隨著的都是絕頂的悟性和無數次的失敗,以及流不盡的汗水甚至鮮血。喚靈是將木屬性裏的生機之力和代表著死亡的劇毒之力融合在一起,就好比讓水如火焰那樣燃燒萬物一般,這又談何容易。


    在修者的圈子裏一直流傳著一些關於能量屬性的神秘傳說,比如五行合一可以化作混沌屬性,比如水火屬性能夠融合也能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更有甚者還傳說同時身兼時間和空間的力量就能操控時空。


    這一類的傳說有很多,說上幾個小時都說不完。中修者精神力開發的過程中,想象力固然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但是,想象隻能是想象,沒有找到可行的方法之前,就隻是一句空口白話的笑談。


    也曾有人嚐試過駕馭不同屬性的能量,希望能夠將之合而為一,以此來完成前人不曾有過的壯舉。這其中以同時掌控五種基礎屬性門檻最低,是個人就能掌控。但是,其他做到五行歸一的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別說五行合一了,就是同時讓精神力中附著上五種屬性都做不到。每多控製一種屬性的能量,難度都是成倍增長。


    而此刻的陳虞,就是在做著類似的事情。她將自己的精神力在劇毒與生機之間不停切換,以期在這個無數次的轉換之中找到兩者契合的那個平衡點。


    不得不說,這是個笨辦法,但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找尋平衡的過程無疑是枯燥而漫長的,除了最開始的兩天是用來掌握喚靈所需的生機之力外,接下來這些天,陳虞如苦行僧一般。


    一次次的開始,又一次次的失敗。曾經引以為傲的天賦,早就被一次次的失敗,打擊的體無完膚。


    【我真的能做到嗎?】


    這幾天裏,陳虞已經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一邊是作為隊長的責任,讓她做不到放棄;一邊是這位視自己如己出的師父期望的目光。


    【我可以的!】


    【我一定能做到的!】


    陳虞在心中不停地重複著這兩句話,她並沒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的表情已經因為痛苦而開始扭曲。


    “醒來!”


    麻尊者的聲音如驚雷乍現,霎時間,整個峰頂的空間便已迴蕩起無數道迴聲。


    “醒來~醒來~醒來~”


    無數道暴喝聲在陳虞耳畔響起,如極遠之處奔來的野獸,帶起衝天氣勢,淹沒的自己的全部心神。


    “噗~”


    一口鮮血從陳虞口中噴出,胸前的衣襟瞬間便染上了點點梅花。


    “咳咳咳~”


    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陳虞一隻手支撐著地麵,一隻手扶在胸口大口喘息著。


    時間過了少許,陳虞的神色恢複了清明,迴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心裏是既後怕,又羞愧。她站起身,向著麻尊者深深一禮。


    “師父,虞兒錯了,請師父責罰。”


    “哎~”


    麻尊者深深地歎了口氣。


    “虞兒,給自己一點壓力是動力,給自己太多壓力,就會把自己壓垮的。為師知道,在你看來寧雀兒的事你也有責任,你覺得是你沒有當好這個隊長,沒有約束好自己的隊員。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千人千麵千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能做的不是去改變別人的想法,而是遠離那些無法與你同道而行的人。無論是做一個隊長,還是日後要繼承我的衣缽,都要學會如果去識人,去用人,更重要的是學會遠離那些對你來說有害無益的人。”


    說完伸出手在陳虞的腦袋上摸了摸,眼神慈愛地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徒弟,亦如慈祥的長輩看待自己的後代晚輩一般,眼中有的隻是疼愛。


    “婆婆,虞兒知道了。”


    陳虞低著頭,認認真真地行了個弟子禮。


    “虞兒,你的天賦很高,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天賦高不代表就不需要時間和汗水,不要因為一點點的挫折和失敗而氣餒,更要去去盲目的自我懷疑。你要記住,隻有你先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才有可能做到!明白了嗎?精神力的修煉一定要戒驕戒躁,成功是靠努力,而不是強迫。不要因為急於求成而走上岔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麻尊者一番諄諄告誡之後,繼續站在一旁。該說的她都說了,路該怎麽走,還得她本人自己來。


    陳虞點了點頭,盤膝坐在地上,細細感受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


    【剛才短暫的失神,導致體內的能量失去了精神力的約束,體內的髒器被波及,有些輕微地移位,好在自己對生機之力的運用已經熟練,倒是不算太難處理。不過這次的事情也確實給我提了個醒,精神壓力太大會直接影響我對能量的控製,如果這一次不是有師父她老人家在旁即使阻止了事情的惡化,那後果必然不會是內髒輕微震蕩這麽簡單。】


    陳虞隻是用蘊含生機之力的屬性能力包裹著受傷的髒腑,伴隨著自體內傳來的陣陣溫暖感受,傷勢便已經恢複。


    再一次開始一遍遍的嚐試著屬性的融合,山頂之上,紫色和綠色交替輪轉,遠遠看去好像有寶物出世一般。


    一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陳虞睜開眼 從修煉的狀態中蘇醒過來。輕輕歎了口氣,毫無疑問,這一上午的嚐試依舊是失敗。


    麻尊者走上前來,在對方的肩膀上拍了拍,笑容溫和,語氣慈祥地安慰道。


    “虞兒,不要灰心,你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在我的預想中,你掌握生機之力的預期時間是七天,能自如轉換兩種屬性需要十天。你看看現在,僅僅十天時間,你就已經開始嚐試融合了,這已經非常好了。”


    陳虞強打起精神,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她拿起背簍,從裏麵拿出了午飯,恭敬地遞到了麻尊者的麵前。


    麻尊者笑盈盈地接了過來,兩人席地而坐。


    陳虞雖然嘴裏吃咀嚼著飯食,目光卻隨著遠方的雲朵飄忽不定,剛才專心修煉還沒什麽,此刻停下修煉,心裏就不自覺的迴想起了麻尊者方才的告誡。


    她坐在原地,腦海中迴放起了從剛進入起源道院時的意氣風發,到這一學年裏的順風順水,讓她一度有些忘乎所以。從出生到進入起源道院,這一路走的太順利,順利到她都不自覺的把自己和小說裏的那些主角放在一起比較了起來。


    這種盲目的自信,讓她忍不住想要學學那些能夠在曆史長河中留下姓名的人物一樣,做一番什麽能讓後世之人都難以忘記的大事出來。


    而就在自己即將放飛自己的夢想,盡情縱橫於塵世間的時候,冰冷的現實給了她最無情也是最響亮的一記耳光。


    遺跡中那些白色的身影,那種沒有恐懼,不知疲倦,無法殺死,隻會一味地想要殺死和毀滅眼中一切的瘋狂氣勢,即使現在迴想起來,也依舊讓陳虞感到毛骨悚然。


    那一次,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迴想起剛蘇醒時的那段時間,迷茫的情緒再一次在心中湧現。


    【也許我真的不適合去做一個領導者,我做不到那些大人物那樣的淡漠生死。遇到危險我會恐懼,遇到絕境我會彷徨無措,遇到挫折我也會感到氣餒。】


    有史以來第一次,陳虞產生了自我懷疑。對於麻尊者的信任和期望,她隻感覺害怕,害怕自己不夠優秀而辜負了對方的信任。這一刻,她突然很想什麽都不去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想到這裏,她歎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將腦海中這種幼稚的想法壓下去。


    “婆婆,我們巫這一派就隻有我們嗎?還是像書裏寫的那樣,分了好幾個師門,尊某一門為正統?”


    “哈哈哈哈~”


    麻尊者爽朗的笑聲在山巔迴蕩,她寵溺地看了眼身旁的陳虞,語氣有些調笑。


    “怎麽?要是有好多門,你還準備把他們都召集起來,占個山頭,當個女大王嗎?”


    “不是,婆婆,我沒有~”


    陳虞見麻尊者調笑自己,立馬撒起了嬌。


    “咱們巫這一門啊,在遠古之時,為了躲避戰火,留下巫的火種,這才從很遠的地方遷徙到了這裏。也許在炎國的其他地方,也有著我們巫的傳承。那時,為了延續巫的傳承,老一輩留下了規矩。每一代的巫門首領,都要為了巫的延續而努力,每一位首領都要至少收兩名弟子。一位繼承自己的衣缽,其他的改換門庭,用別的名字將巫傳承下去。所以,你的師姐們雖然不會繼承巫的名號,但也會開創自己的巫門,你們的區別也就是名字不同罷了。”


    陳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接著又問道。


    “婆婆,我覺得……我……我可能不是一位合格的首領。我……我不知道是否能擔得起巫門首領這個名字。”


    說話間,陳虞已經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她不敢看麻尊者的臉,她害怕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虞兒~”


    麻尊者輕輕地喚了聲。


    陳虞有些忐忑地抬起頭,預想中的失望表情並沒有出現,麻尊者此刻正一臉微笑地看向自己。


    “虞兒,你知道嗎?婆婆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並沒有比你做的更好,在我的師父將巫門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也是如此忐忑。我和你一樣,也會擔心自己做不到,會擔心自己會不會辜負她老人家的期望,會擔心巫門會不會在我手中衰敗。然而,我的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人生是最好的老師,他會用自己的方法教會你你想學的一切。沒有誰是天生的領袖,我不是,你也不是。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再也沒有了容易這一說,這就是人生。”


    說到這裏,麻尊者的表情嚴肅起來。


    “虞兒,人生就是一個不斷走向未知的過程,走別人走過的路,固然會覺得輕鬆。但是,這樣的人生也同樣失去了見識隻有自己才能看見的天地的機會。虞兒,人生很長,是波瀾壯闊還是平淡如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你走完自己的人生,迴過頭看向來時的路,不會有遺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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