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虎符一事,百裏燁並沒有太大的抵觸情緒。


    說實在話,他其實早就想到這個可能性了,原本還以為小皇帝就算不親自來,也該派身邊的親信來傳話,可他進了天牢這麽久,別說見小皇帝一眼了,就連天牢裏的獄卒都不敢跟他多說話,硬是把他關在這裏熬了那麽些天。


    直到黎童來。


    百裏燁突然頓悟,他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怕百裏燁不願意給,即便這幾率很小,他卻仍不敢冒險一試,虎符這東西,不好過旁人的手,但他又怕進了天牢跟百裏燁麵對麵之後,百裏燁一個暴起直接讓他駕崩在天牢裏,那就真得不償失了。


    送走黎童之後,百裏燁坐在冷冰冰的天牢裏,隻覺得自家這個大侄子對他的警惕心真是一成都沒變,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事吧?


    卻也覺得可憐。


    人生那麽長,卻連可信之人都屈指可數。


    黎童以最快的速度迴了將軍府,一頭紮進房間裏,果不其然,從床底下找到了一個暗格,隱藏在黑暗裏,若不是特意鑽在床底,或許根本發現不了。


    她整個人都趴在床底下,按照百裏燁所說,在床腳找到了一個半個指甲蓋大小的圓孔,輕輕往下按了按,那暗格便整個輕微地往上顫了一下。


    那裏頭,就是虎符。


    暗金的材質,隻摸了一下,就感覺到一股煞氣撲麵而來,黎童的手指顫了顫,將東西塞進了裏衣的暗袋裏。


    這是百裏燁的命。


    她不敢耽擱,隻想現在就長了一雙翅膀飛到百裏冼跟前去,一手交人,一手交虎符,然後迅速收拾行李,帶著百裏燁遠走高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馬車等在府門外,這迴,黎童是獨自進宮。


    一天之內,她連續進了天牢三次。


    第三次,仍然沒有把百裏燁帶出來,但黎童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進天牢了。


    她討厭這個地方。


    她寧願去百裏燁的水牢。


    拿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百裏冼的工作效率就高了起來,沒出三天,百裏燁的判決就下來了。


    功過相抵,認錯態度又良好,收迴大將軍銜,罰沒一半家產,府邸仍然可以住著,隻是以後沒有實權了,那二十萬邊軍此後隻在皇帝一人手中。


    再加一點,宮中還會有旨意,鑒於百裏燁有前科,所以暫時不能離開翊城,要接受監視,至於什麽時候停,迴家等通知吧。


    原本還想立刻帶著百裏燁離開的黎童,聽到聖旨內容的時候,差點跳起來打應榮,被百裏燁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這種結果,對很多人來說都好,尤其是那些文臣,起碼不用再看百裏燁臉色行事了。


    握著刀的人,總比那些握著筆杆子的要來得腰板兒硬。


    但現在,這把刀被卸了,所以握著筆杆子的覺得自己又行了,但很明顯,百裏燁並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從天牢出來之後,百裏燁就不上朝了。


    而百裏冼,無所謂。


    不上朝就不上朝吧,把你手底下會帶兵的人都交出來,百裏燁二話沒說,把賀源踢了出去。


    賀源:“……”憑什麽是我?我不想去!


    百裏燁:“明天我就休了柳鸞兒。”


    賀源笑眯眯:“好的,將軍,屬下明天就上朝。”


    柳鸞兒:“……”無語,狗男人!


    無事一身輕,百裏燁很多年沒這種感受了,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閑來無聊就帶著自家夫人去茶館聽聽戲,根本不用去想明天的太陽會不會升起這件事。


    百裏燁讓賀源整合了一下手底下的人,數了數,約莫一千多號人,又問了他們自己的意願,一部分拿著錢過自己的日子去了,一部分被送進了皇城衛,還有一部分希望能繼續跟在百裏燁身邊,百裏燁想了想,都留下了。


    以後帶著夫人出去玩,難免碰上不長眼的狗東西。


    剩下的還有一部分人被賀源以交流切磋為名,送進了季吞山的皇城衛和季飲河手底下的暗衛營。


    而柳鸞兒那波人,江湖人士全都拿錢散了,剩下忠心不二的在翊城開起了鋪子,歸到了徐二手底下。


    但本質上,是柳鸞兒和徐二兩個人一起做生意。


    說起來,那日黎童從徐氏酒樓被帶走,徐淩沒受什麽傷,卻是被餓得不行。


    他被綁在酒樓地窖下麵的密室裏,嘴裏還塞著臭抹布,手腳都被綁著,要不是那密室裏還放著些點心和茶,徐淩都覺得自己活不到連銳找到他。


    出來的那一刻,什麽都沒說,先求著連銳帶他去吃了頓好的。


    徐淩經此一遭,立刻明白自家酒樓安保係統太差,所以在柳鸞兒找到他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柳鸞兒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有點功夫,而且跟著混了那麽久,幹的都是大事,眼力比他酒樓裏那些小廝要強得多,再加上頭腦靈活,很多事不用吩咐就已經安排了下去,替徐淩解決不少麻煩。


    翊城裏發生的事,徐淩處理好酒樓之後,就立刻飛鴿傳信給了徐延和徐黛碧,交代了一些事情,順便說了句,柳鸞兒的人會過去那麽一批幫忙。


    徐延沒說什麽,原本他還想著,百裏燁這次事情恐怕會遭,但結果下來已然出乎意料,這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隻要他還活著,即便手中沒有兵權,朝中之事,他仍有資格插手。


    徐黛碧已沉穩很多,洋洋灑灑寫了滿滿四五張紙給徐淩,讓他務必在翊城好好發展,替將軍留條穩固的後路,這次的事情是個極大的教訓,若是夫人出了什麽事,他們徐家萬死難辭其咎。


    徐淩明白其中道理,還特意跑去請教連銳,希望他有空能教教他酒樓裏的人幾招拳腳功夫。


    連銳問了百裏燁的意思,百裏燁隻道,閑著也是閑著,反正是自家生意,教吧。


    於是,連銳就去了。


    不出三日,又被趕迴來了。


    無他,下手太狠,那些個都是沒怎麽正經練過身手、骨頭都已經長硬了的小廝實在受不住這麽要命的操練。


    連銳隻輕嗤了一口:“沒用。”


    然後換了赤衣去。


    赤衣去了,碧雨自然也跟著了,反正現在將軍巴不得他們趕緊滾出他的視線,好讓他和夫人兩個人恩恩愛愛卿卿我我,說實話,他這雙狗眼也是看膩了。


    不過,雖然已經出了判決,百裏燁也正式成了一名閑人,可短期內還是沒法離開翊城,百裏冼怕他沒歇心思,出了翊城就要搞事情,所以要監視他一段時間。


    因此,直接導致那批監視他的暗衛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狗糧,赤衣和碧雨也樂得放了個長假。


    “這賭是我贏了吧?你什麽時候給我介紹張二少爺?”赤衣拿胳膊肘捅了一下裝傻的碧雨。


    “賭?什麽賭?我不知道。”


    赤衣瞪起眼睛,一把拎住碧雨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碧雨叫喚了幾聲,一個彎腰迅速將自己的耳朵從赤衣手裏解救出來,頭也沒迴,撒腿就跑。


    “他娘的!狗東西!”赤衣喊了一聲,抽出腰間軟劍,腳尖一點,追了出去。


    將軍府裏,百裏燁正親自拿著榔頭和釘子,準備給黎童弄一架秋千,正逮著天氣變熱,他還打算應著黎童的要求,往院子裏種一圈葡萄,反正短時間內是出不去翊城了,他又不大想在翊城城裏逛,那就隻能從自己府上下手了。


    叮叮咣咣的,就那麽折騰了大半個月。


    好不容易弄好了,黎童屁·股還沒沾上,宮裏就來消息了,說解了百裏燁的禁足。


    意思就是,他能出城了。


    黎童瞅著那還沒享受過的秋千,忽然間覺得,真是操蛋,這小皇帝就是上天派來折磨她的。


    她都已經做好要在這裏蹉跎一兩年的準備了,可這一個月都還沒過去,禁令就解了,這不存心耍人玩兒嗎?


    黎童氣悶,還不能當人家麵罵,隻能心裏嘀嘀咕咕不幹不淨。


    然而,又過了沒幾天,宮裏又來了旨意,讓黎童進宮,對,隻是讓黎童進宮,不帶百裏燁。


    對此,百裏燁相當憤慨,強行跟著一起進了宮。


    進了宮才知道,是皇後找她,百裏燁隻得轉道去找了小皇帝,兩人就那麽坐在禦書房大眼瞪小眼,氣氛十分尷尬。


    有那麽一瞬間,百裏冼覺得百裏燁可能已經在後悔當初為什麽不趁機弄死他了。


    說實話,他也挺後悔的,這折子要批不下去了啊!


    百裏冼輕咳了一聲,問道:“皇上近來可忙?”


    本是一句關切的問候,聽在百裏冼耳朵裏,卻是十足的嘲諷。


    “忙,忙得很,四叔有什麽事嗎?”百裏冼從奏折的海洋中抬起一雙疲憊的眼,語調冷冷的。


    沒了百裏燁在邊關坐鎮,邊關那批人似乎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有關於邊關的消息比往日裏要多了很多,這禦桌上一半是有關於邊關的消息,大小皆有,事無巨細。


    百裏冼這時候才徹底明白,虎符這個東西,在百裏燁這裏其實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他在邊關待得太久,那邊的兵與其是青岐的兵,不如說已經成了百裏燁的兵,以往黎相同他說過此事利弊,要他盡早將百裏燁調迴來,可他當時沒聽,如今後悔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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