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雨的那封信,是給柳行的。


    正是黎童一直要的保皇派的名單。


    百裏燁這麽做,無非隻是不想讓柳行有單獨見黎童的機會,他絲毫不會懷疑黎童鐵定還會約在鬆庭樓。


    那地方到底有什麽好?!


    她要是喜歡那樣兒的,他也能!


    黎童聽了百裏燁的解釋,斜著眼睛看百裏燁,看得他渾身不適,最後又猛然反應過來為什麽要不適,於是乎又理直氣壯起來,黎童看著直想笑。


    唉,醋壇子真可愛。


    黎童捏著百裏燁的臉,揉圓搓扁,上下其手,百裏燁也任由她動作,沒有絲毫不爽,反而還有些樂在其中。


    若是換了別的女人,恐怕早就已經被扔出去了。


    也不對,她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跟百裏燁一起泡澡。


    算了,不糾結。


    黎童摸著百裏燁的下巴,柔聲道:“醋壇子,本夫人給你刮胡子?”


    百裏燁哼了一聲,抱著黎童又是一陣猛搓,隨後才喚來下人準備剃須的用具。


    “我這可是第一次給男人刮胡子,我會小心些的。”


    “那是得小心些。”百裏燁還是有點害怕的,怕心愛的女人守寡,更怕她改嫁,然後忘了自己。


    黎童躍躍欲試。


    百裏燁膽戰心驚。


    望著黎童手裏鋒利的小刀,百裏燁隻有一個念頭,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別動哦。”


    黎童按住百裏燁,稍稍清洗了一下小刀,整個人坐在百裏燁的懷裏,一手捧著他的臉,另一手拿著小刀順著他的臉頰一點一點地小心刮蹭著,眼神專注,神情仔細,百裏燁垂眸看著懷裏的人,扶在她腰間的手也漸漸放鬆。


    死就死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其實黎童自己也害怕,這小刀看起來就很鋒利,甚至還能照出她自己的臉,每一次下刀,黎童都使勁忍住了沒讓手顫抖。


    她小心翼翼的,刮一點就蘸一點水繼續刮。


    如此這般,足足花費了一個多時辰,放下刀的時候,她手還在抖。


    百裏燁看了心疼,輕輕替她揉著手腕,不等他說出以後不用替他刮胡子的話來,黎童就率先捂住了他的嘴。


    “等我多刮幾次就熟練了。”


    百裏燁隻得按下心思。


    行吧,夫人開心就好。


    另一頭,碧雨一路疾行,輕巧避開柳府外的護衛,找到了柳行的書房。


    屋裏燭火揮動,有人影獨坐其中,伏案書寫著什麽,碧雨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隻聽見毛筆滑過宣紙的輕微聲響。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房門。


    “進來。”屋裏的人頭也不抬,沉聲說道。


    但房門並沒有被推開。


    柳行等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奇怪,適才停下手中動作抬起頭來。


    他微微蹙眉,問道:“是誰?”


    碧雨推開一點門縫,將信件順著縫隙扔了進去,“啪嗒”一聲,信件出現在柳行的視線中,順著力度落在地上。


    柳行見此,立刻從書案前離開。


    他很謹慎,沒有第一時間將信件拿起,反而用腳將信往裏麵踢了一點,自己則走到門邊等了一會兒。


    門外,碧雨已經迅速離去。


    柳行蹙著眉,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將信拿了起來,裏頭同樣是一份名單,字跡很眼熟,他眸中一亮。


    這字跡跟上一份名單上的字是一樣的。


    同一個人書寫。


    那麽也就是說,是黎童讓人送來的。


    柳行一一將那些人名看過,有幾個他很清楚,是保皇派,隻是其中並沒有邱仲肖的名字。


    為什麽不寫邱仲肖?


    難不成是看他跟他關係好?


    也不對。


    邱仲肖此人,他很清楚,不是那種喜好權勢之人,貪汙受賄應該也不會,他們邱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跟武林盟主差不多,實在也沒必要為了那麽點銀子敗壞祖宗家業。


    看來寫這份名單的人,很清楚朝局。


    是百裏燁嗎?


    他們想做什麽呢?


    柳行自己就是當事人,如今朝堂上的動蕩,他再清楚不過,現在又送來一份名單,無疑是讓他將朝局往更亂裏麵推,也使得他更加危險了。


    以後想要殺他的人,隻會更多。


    不過,倘若這真是百裏燁寫的,或許他大概能明白為什麽了。


    人一旦有了軟肋,行事就會清晰起來。


    不過,柳行也不是怕死的人,大理寺那群人也不怕死,甚至引以為傲,雖然手上隻有一份名單,其他什麽也沒有,但也足夠讓他們往死裏查了。


    柳行是個有本事的人,親自教出來的那幾個徒弟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一個兩個都難纏得很。


    短短時間內,朝局再次動蕩。


    每次上朝,都能碰見幾張生麵孔,這對於百裏燁來說,頗為新鮮,也越發佩服起柳行來,柳家這兩兄妹真是一個比一個狠。


    幸好他沒跟他們對上。


    不過,也正因為百裏燁給的那兩份名單,柳行沒再繼續往下查他的事。


    如果是以前的柳行,恐怕沒有那麽好糊弄,必定是要一查到底的,但現在他學會了變通,起碼是會給別人送一份人情了。


    恰好,百裏燁也記這一份人情。


    “所以,漆明彥是在替皇帝做事?”書房裏,百裏燁將毛筆一扔,墨汁濺開,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下濃重的一點。


    碧雨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百裏燁冷笑一聲:“不愧是皇兄選的人,這躲藏的功夫確實有點本事。”


    “要下手嗎?”


    百裏燁擺了擺手:“現在官位更替,局勢變換,誰是誰的人已經弄不清楚了,他不出手,咱們也先按兵不動。”


    柳行這一頓猛如虎的操作下來,倒是打散了黨派林立的局麵。


    這對於百裏冼來說,算是一件好事。


    畢竟如今上來的人,多多少少都對皇帝抱有一份信任,而新上任的年輕官員更是抱著鴻鵠之誌來的,此時動手,實非明智之舉。


    更何況,百裏燁現在也聽黎童的話,正在漸漸抽身。


    他仿佛一個旁觀者,那些個人求到他麵前來,他也就裝模作樣地幫扶一下,其實本質上根本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暗地裏還讓連銳將那些人往更深的陰暗處拖去。


    他們太拖他的後腿了。


    有野心是好事,但也得有發揮的餘地才是。


    若是做吸血蟲,也得讓百裏燁看到他們的價值。


    可惜了,一個都不成事。


    百裏燁向來看不慣他們貪汙受賄,以前因為綁在一條繩上,故而之鞥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局勢不同,心態也不同了,百裏燁隻覺得身後拖拽著他的負累正在被黎童一點一點的解開。


    他感到格外輕鬆。


    青岐之所以這麽幾年都起不來,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這群人屍位素餐,可百裏冼登位時間不長,不足以壓製他們,而百裏燁心不在朝堂,又執著於先皇,才被他們說的那些話蒙蔽了心眼,步步走錯。


    索性,為時未晚。


    黎童拉著百裏燁的手,指著那片桃林說道:“等來年春天,這兒開花了,咱們再來看,一定特別漂亮。”


    百裏燁偏頭看著黎童的側臉,柔和的光在她姣好的麵容上撒下一圈明媚,百裏燁隻覺得心潮跌宕,幸好遇見了她,幸好他去求了聖旨,幸好百裏冼同意了。


    有那麽多的幸好,讓百裏燁覺得自己這輩子的運氣大概都用在了上麵。


    可又讓他惶恐,怕他的運氣真得用完了,到最後護不住她。


    “到時候你給我做個花環,好不好?”黎童見他不說話,扭過頭來看他,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倒映出他的影子。


    百裏燁笑著答:“好。”


    柔情又動聽,僅僅隻是一個字,卻好像是在說什麽海枯石爛的誓言,聽得黎童心中一顫,似有什麽東西被撥弄了一下,讓她耳尖酥麻。


    黎童忍不住摸了摸耳朵,指尖觸及的溫度有些燙。


    啊呀,這男人好讓人動心。


    好煩!


    “怎麽了?”


    看著自家夫人捂著胸口的小女兒姿態,百裏燁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掌心處是她的柔軟,堅硬的內心刹那間也跟著軟成一灘春水。


    “沒怎麽,開心。”


    黎童搖頭晃腦地邁步在桃林裏,雖說如今秋黃落葉多,除卻幹枯的顏色,什麽都看不見,但黎童還是覺得這裏處處充滿春意。


    “夫人,我們該迴去了。”天色漸晚,百裏燁不得不開口打斷黎童的興致。


    黎童也沒覺得不開心,很幹脆地原地掉頭:“這片桃林好大哦,有盡頭嗎?”


    “自然有,不過桃林盡頭就是樹林深處了,那裏有野獸,不大安全。”


    黎童迴頭看了看:“有錢真好,還能買座山。”


    聽著黎童的話,百裏燁禁不住笑出聲:“為夫的錢,不就是夫人的錢嗎?夫人要是開心,也可以買座山。”


    黎童想了想:“還是算了,買座山還得買別的,怪浪費錢的,咱們有一座就夠了,存點錢以後出去玩。”


    “好。”百裏燁寵溺地應下。


    以後出去玩,這幾個字多充滿希望,百裏燁攥緊了手裏的溫度,隻希望能夠多停留片刻,即便現在有柳行擾亂局勢,但這樣的情況並不會持續太久。


    他的確,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揮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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