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踏進鬆庭樓這件事,讓黎童感到格外興奮。


    柳行來的速度很快,她剛進房間沒多久,小廝就引了人來,兩個人對視著,心情不言而喻。


    “這麽快?”柳行有點驚訝。


    黎童挑了挑眉:“你怎麽懷疑我的辦事能力?”


    “不敢。”


    柳行是個很直接的人,進門還沒坐下就伸了手:“名單。”


    黎童也幹脆,掏出來就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指點著,淡淡說道:“上麵有一部分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柳行看了她一眼,仍舊拿起了那張紙。


    “我要是不敢,你還會來找我?”


    黎童嘻嘻笑著,兀自坐了下來,一邊倒茶一邊說道:“你打算先從誰下手?”


    柳行明顯不想說,但黎童又明顯想聽,他說不出謊話來,一時之間很糾結。


    黎童看他那副樣子,嗤笑一聲,道:“說吧。”


    “戶部主事餘岩。”


    黎童歎了一聲:“戶部啊,油水部門。”


    柳行聽她這麽說,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意外,黎童看著他也沒說什麽,畢竟自己在外人眼中的確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大家閨秀,實實在在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種大家閨秀。


    “覺得我不應該知道這些?”


    “沒。”


    “話是那麽說,但你是這麽想的。”


    柳行被噎了一下,決定閉嘴。


    “我承認我的確被保護的很好,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不明白,但這並不代表我蠢,我有眼睛會看,有腦子會想,或許我沒有你們想得多想得透徹,但我能理解。”


    柳行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進去,對黎童而言,被瞧不起似乎已經是一件正常的事了,但她仍舊想要替自己說些什麽,盡管並沒有什麽證據證明。


    “你有什麽想問的?”


    柳行看著這份名單上的名字,有一部分人是表了態度,站在百裏燁這一邊的,可如今黎童要他去查這些人的罪證。


    “你們倆感情不和?”


    這是柳行斟酌許久得出的結論。


    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好端端的,黎童為什麽要坑百裏燁?


    黎童正喝著茶,被柳行這句話問得差點沒嗆死。


    不過轉念一想也對,這上麵好些人都是站在百裏燁這條線上的,擺明了跟百裏燁有利益相關,黎童雖然是相府千金,但畢竟已經嫁給了百裏燁。


    以夫為天,無論如何,黎童都不該做這種事。


    這是要拆百裏燁的牆啊!


    “挺和的啊!”雷霆說得坦然,但柳行不信。


    和個屁?


    和的話,成親這麽久了,你肚子還能沒點動靜?


    柳行想著,視線就落到了黎童的肚子上,平平坦坦的,果然是有問題。


    黎童挑了一下眉,耳朵紅紅,攬過袖子蓋在肚子上,柳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有多不禮貌,輕咳了一聲,重新將注意力停在那份名單上。


    大官暫時動不得,隻能從低等官位入手。


    戶部管理財政,是油水最豐厚也容易撈取的地方,有些官員大半輩子都在為了能進戶部而奮鬥,甚至鋌而走險。


    錢財,確為人一生貪念之求。


    “我跟將軍好得很,柳大人就不必費心去猜了。”黎童攥了攥手指,思忖之後還是開了口:“我家將軍身不由己,很多事並非他所願。本就深陷泥淖,時間一長,單憑他自己,更是無法走出來。”


    “明白了,夫人放心。”


    “那就多謝柳大人了。”


    “夫人客氣了,此乃下官之職。”


    “除卻這份名單,本夫人並無其他證據,接下來的一切都需靠柳大人查證,倘若有需要的地方,還請柳大人不要客氣。”


    柳行知曉她話裏的意思,也沒推脫,點了點頭。


    從鬆庭樓裏出來的時候,黎童隻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似乎百裏燁的命和他二人未來的美好日子都在她肩上趴著,前有狼後有虎,腳下如履薄冰,一句話要在腦子裏轉上十七八個圈才敢說出來,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百裏燁是怎麽度過的。


    她僅僅隻感受了這短短的時日,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黎童深唿吸了一口氣,抬腿就要迴將軍府,忽而從旁邊竄出來一個人,黎童頓了頓,就見眼前這人正是碧雨。


    “你在這兒做什麽,將軍呢?”


    碧雨伸手指了一個方向,黎童望過去,就看見百裏燁靠在窗邊,一條胳膊還搭在窗台上,正衝著她沒皮沒臉地笑著。


    “一點也沒個大人物的樣子。”黎童低聲嘟囔道,唇角卻是揚了起來。


    碧雨:“……”猛男無語,夫人明明就很喜歡。


    這是一家新開的酒樓。


    酒樓氛圍不錯,很是靜謐,大廳各處還擺放著綠植,環境清幽,全然沒有那種嘈雜的令人耳朵疼的吵鬧聲。


    “翊城真是每天都有新開的酒樓。”黎童一邊往樓梯上走,一邊感慨著:“我記著原來這一家好像不是酒樓來著?”


    碧雨在前麵引路,聽黎童這麽問,立刻迴答道:“迴夫人,原也是家酒樓,不過是素齋,如今酒樓的風格沒大改,仍是先前的陳設。”


    黎童“啊”了一聲:“沒多少人吃素齋吧?”


    碧雨點頭:“城外有許多寺廟可以吃素齋,且便宜,實在也沒必要進城來吃。”


    這地段實在是太貴了。


    推開房門,黎童進去,看到百裏燁仍舊站在窗邊,不過眼神已經轉了迴來,溫溫地落在黎童身上。


    碧雨將門合上,自己則抱著劍守在外麵。


    “談好了?”百裏燁問道。


    黎童點點頭:“不是讓你裝作不知道嗎?”


    百裏燁捂了捂額頭,假裝一臉為難地說道:“怎麽辦呀?自家夫人要拆台,奪了府上的權,還背著將軍在外麵跟別的男人見麵,堂堂大將軍丟死人了。”


    黎童笑得眯起了眼睛,附和道:“是呀,怎麽辦呀?大將軍太可憐了,要不然我們把他那個沒良心的夫人抓起來吧?”


    “好啊,抓起來,抓起來關在哪兒呢?”百裏燁伸手攬過黎童的腰,順勢在她粉嫩的唇上親了一下。


    黎童雙手抱著他的腰,將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百裏燁身上,又跟著問道:“關在哪兒呢?”


    百裏燁看著她笑,絲毫沒有自己的勢力即將遭逢劇變的危機感,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甚至希望黎童能夠一直這麽順利下去,真得將那份名單上的人一一除掉。


    對那皇位,他已經沒了一開始的強烈欲念。


    他越來越覺得那是一種累贅。


    那個位置,高處不勝寒,怎麽就那麽多人想要?


    每天天不亮就要上朝,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全國各地不管大事小情全都要他抉擇,但凡下錯了令,一個弄不好就得念罪己詔,還有數不清的想要他的命的人,後宮中的女人那麽多個,每個都要寵幸,百裏燁光是想想都覺得自己腰疼。


    他看著懷中還抱著的這位,嘖,單這一個就夠嗆了。


    突然間,就有點心疼自己的大侄子了呢。


    某位正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折的大侄子臨空中箭:“……嘶!”


    黎童見他突然不說話了,神思也不知道飛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她伸出手指在他眉心上戳了戳:“想什麽呢?”


    百裏燁迴過神,勾起唇角,低下頭來,與黎童額頭貼著額頭,沉聲道:“想夫人呢。”


    “我不就在你麵前嗎?”


    “想把夫人關起來。”


    黎童瞪了眼:“小夥汁,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哦。”


    百裏燁笑出了聲:“不想讓別人看到夫人,夫人隻能我一個人看。”


    黎童撲在他身上,臉蹭在他胸前,耳畔是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帶著一種讓人感到放鬆的安全感。


    “真霸道。”


    話是這樣說的,可黎童卻是笑著的。


    “跟柳行談妥了?”


    話題兜兜轉轉還是轉了迴來,黎童有些不大開心:“不是讓你別管這些嗎?”


    可他忍不住呀!


    畢竟這件事情的確很危險。


    “好,不問。”


    黎童看著百裏燁的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忍心。


    “你是不是也不想奪位了?”


    百裏燁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門外,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話。


    站在門外的碧雨豎起了耳朵,他跟著將軍多年,將軍做的任何動作他都一清二楚,他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


    私心裏,他是希望將軍放棄的。


    自打將軍有了奪位的念頭之後,他就變得越來越陰沉,越來越不開心,碧雨總是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麽。


    也就是後來娶進了夫人,將軍才漸漸有了原來的樣子。


    會笑會鬧,像個正常人。


    碧雨不止一次的想過,要不要去結果了那些蠱惑將軍的人,可臨到頭,他還是放棄了,倘若那原本就是將軍心中所想呢?


    一頓飯吃完,黎童仍然沒能從百裏燁口中得知具體答案,她不禁有些氣餒,卻也能對百裏燁表示理解。


    多年經營,多年血淚,想要一朝散去,接受,談何容易?


    他能做到不阻止黎童,怕已經用了全副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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