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也喜歡狗,但隻鑒於那種乖巧可愛的狗。


    像秦府這種吃生肉的狗,她真是逃都來不及,也不知道那秦夫人到底什麽癖好,養狗就養狗吧,還每一條都那麽兇悍。


    這一日,他們照常上街溜達,象征性地買了些特產,又象征性地按照小二推薦的風景點,去逛了一圈。


    倘若秦九吟的目的真如他們所想,那麽整個涑州都會有他的眼線,他前一日看中的商人很可能會在他的監視之中。


    他們不能露出破綻。


    第二日的壽宴比第一日還要隆重,來的人也更多了,百裏燁一眼望去,多了好些生麵孔,但從衣服麵料上來看,這些人非富即貴。


    同桌的仍舊是前一日的幾位商賈。


    似乎是昨日聊得投機,剛坐下,那幾位夫人就已經交頭接耳地說了起來,看著黎童一臉興致勃勃,百裏燁也不由得開心。


    “看得出,宋老板很愛自己的夫人啊!”昨日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錢明康突然開了口。


    百裏燁迴過頭來,彎起的唇角不似作假:“不敢不愛。”


    “青梅竹馬?”


    “一見鍾情。”


    金之換恍然大悟,隨後笑道:“成婚多久了呀?看你們這如膠似漆的模樣,別是新婚吧?”


    百裏燁心下一緊,而後從容不迫:“成婚有六年了,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喲,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二位成婚六年感情還如此之好,真是羨慕。”金之換是一個人來的,不過聽他這話裏的意思,似乎家中並不美滿,但百裏燁又沒法從他的表情上窺探一二。


    此人心機深沉,善於隱藏。


    昨日晚宴,他一直沒有說話,大概就是在觀察他們。


    隻是不知為何,好像盯上了百裏燁。


    “是,這輩子栽在她手裏了。”百裏燁低頭含笑,似乎有些害羞,而後悄悄用餘光瞥了一下黎童,見她兀自聊得正開心,根本沒注意到他。


    唉,這女人!


    真是,有了別人就忘了他。


    “可有納妾?”金之換又問道。


    百裏燁微微一笑,伸手牽過了黎童的手,順勢玩起了她的手指,而後抬起頭直勾勾看向轉過頭來的黎童,像是要說什麽很重要的話。


    黎童不知所措,莫名撞進那一汪深潭之中,不由得心中一震。


    他是不是想坑人了?


    “一個就夠受得了,哪兒還敢再娶?”


    黎童一愣,隨後咬牙切齒,伸手就要擰他的耳朵:“你還想再娶?!”


    “沒有沒有,夫人饒命。”百裏燁慌亂地抓住她的手腕。


    一桌哄笑。


    鬧了一會兒,黎童也懶得管他,轉過頭去繼續同那些個看了戲的夫人說話,而金之換這邊也不再問那些有的沒的了,看他的眼神鄭重了幾分。


    “昨日聽宋兄說起,是做絲綢生意的?”


    “是啊,若是幾位以後要做衣服,可聯係在下,定給幾位打折。”百裏燁抱了拳,笑容滿麵。


    “好說好說。”同桌的幾位也非常客氣。


    似乎是前一晚選定了人,秦九吟拿著酒杯一直在末位附近轉悠,昨日沒交談的,今日全都來了一遍。


    隻是話裏話外,仍舊是些無關痛癢的場麵話。


    他還在試探。


    如此小心謹慎,簡直難以入手。


    隻能等。


    “這位是宋老板吧?”秦九吟轉悠了一圈,正好來到百裏燁眼前。


    難得的機會,百裏燁自然握住,他拿起酒杯,立刻站了起來,姿態極其謙卑:“正是鄙人,有幸能得秦大人邀請,前來參加壽宴,實在是三生有幸。”


    “宋老板應邀能來,才是本官的榮幸,蓬蓽生輝。”


    “秦大人太客氣了。”


    “聽聞宋老板是做絲綢生意的,正巧,家母和拙荊最近正好想做些衣裳,不知宋老板可否幫忙挑選一些衣料呢?”秦九吟笑成了三下巴,滿臉肥肉,一笑就連眼睛都看不見了。


    “自然是可以的,迴頭我就讓夫人好好挑選挑選,親自奉上。”百裏燁也眯著雅靜笑,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這秦九吟明目張膽的要賄賂,涑州還真是成了他的小朝廷。


    這三日下來,他攬到的金銀財寶恐怕足夠一家子過好一輩子了。


    “哦,夫人也來了?”秦九吟眼中亮了亮,露出些許欣喜。


    在他的情報中,宋元寶的夫人貌美如花,知書達理,是大家閨秀出身,可比他家這位喜歡養獵犬的兇悍母老虎要溫柔多了。


    唉,秦夫人原本也是溫柔可人的。


    可誰成想,贖身成親之後,尤其是生下秦譙之後,跟變了個人似的,性情大變不說,還總是隔三差五地打罵下人。


    要不是為了博個好名聲,他早休妻了。


    黎童一聽叫她呢,立刻從百裏燁的背後探出了半個腦袋來,透亮的雙眸宛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衝著秦九吟福了福身,溫婉端莊。


    “見過秦大人。”


    聲音也好聽,婉轉柔然,宛如山間涓涓細流。


    “宋夫人好!”秦九吟直勾勾盯著黎童的眼神,讓百裏燁想挖了他的眼睛。


    “早便聽聞宋夫人才貌俱佳,如今一看,傳聞不虛。”


    黎童微微一愣,心中異樣叢生,卻還是忍著惡心衝他笑著:“大人過譽了,隻是一介鄉野村婦罷了,認得幾個字而已。”


    “夫人過謙了,今日宴席可還合胃口?”


    “很不錯,多謝秦大人款待,能來此為秦老夫人賀壽,實在是我們的榮幸。”被這種仿佛獵物盯上肉的眼神看著,黎童有些心慌,忍不住輕輕拽住了百裏燁的胳膊。


    而不遠處,秦夫人胡畫兒正緊緊盯著這邊。


    她得照顧老夫人,沒法像秦九吟這般在宴席裏到處遊走客套,原本看著他隻與那些商賈交談也就罷了,可如今見他站在一婦人麵前笑嗬嗬地說著什麽,胡畫兒心裏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得在這麽多人麵前顧著顏麵,她早衝上去了。


    “阿譙,過來!”


    見著秦譙醉醺醺地又要去敬酒,胡畫兒終究是沒忍住。。


    “娘,做什麽?我還得去喝酒呢!”


    秦譙不知喝了多少酒,一張肥臉漲得通紅,衝著胡畫兒就是一個酒嗝,搖搖晃晃地幾乎站不穩。


    “去看看你爹在跟什麽人說話說了這麽久?”胡畫兒指了指還在跟黎童交談的秦九吟,此時看黎童的眼神更是恨了幾分。


    不就是長得比她好看嗎,年紀比她小嗎?


    誰還沒年輕過似的?


    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差點當了花魁的好嗎?


    秦譙頭暈眼花,壓根兒看不清,擠著那兩條眼縫看了好半天才認出哪個是自己的爹。


    “你也別老是這麽管著他,男人嘛,喜新厭舊太正常了,隻要你還是正妻,怕他娶什麽妾室?你若是不喜歡,便尋個由頭發賣了就是。”秦老夫人慢悠悠地勸著。


    秦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什麽都看透了。


    年輕的時候也是靚絕涑州的大小姐,求娶的少年郎能從家門排到城門口,什麽甜都吃過,什麽苦也都經曆過,臨老靠著兒子享了餘生榮華富貴,現在是什麽都不求了,隻想闔家歡樂,一家子都安安穩穩地過就行了。


    她這生辰過的,隻有一點點小缺憾。


    要是大孫子在就好了。


    可惜父子兩個鬧了點小矛盾,至今也沒迴來看她這個奶奶一眼。


    秦家對不住他娘,她很清楚。


    可人都死了,還能怎麽樣呢?


    “娘,我就是太不管著他了,所以才任由他去呢。可他要是看上的是未出閣的小姐,那就也罷了,您看看他……”胡畫兒氣得手直抖。


    “他盯著的是人家的夫人!”


    秦老夫人驀地睜開眼,她雖年紀大了,但眼神還清明,一眼就看到了黎童梳著的是婦人發髻。


    當下心中一痛,拍了幾下胡畫兒:“快,快去把他叫迴來,這種事咱們可做不得,他可還是個知府,朝廷命官呢!”


    有了老夫人的支持,胡畫兒想不拿捏秦九吟都不行。


    他太孝順了。


    秦譙和秦九吟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倆人搖搖晃晃站一起的時候,黎童一瞬間以為自己臉盲。


    除了身高不太一樣,這父子兩個簡直了!


    女媧造人的時候是不是偷懶了,直接複製黏貼了?


    “爹,娘喊你過去。”秦譙大著舌頭。


    秦九吟這一桌已經喝了不少酒,百裏燁雖然心裏不太舒服,但還是記著他們來的目的,偷偷讓黎童給他灌酒,灌得分不清天上地下,想怎麽套話就怎麽套話。


    可這話套了一半,秦譙就來了。


    百裏燁往遠處看去,胡畫兒還陪在秦老夫人身邊,隻是她的注意力始終在他們這。


    這喜好養獵犬的女人果真麻煩。


    等處理了秦九吟,順手也把她解決了吧,能拿捏秦九吟的女人,也簡單不到哪裏去,或許秦九吟在涑州做的事,她也有份參與。


    總之,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了。


    為百姓謀福祉,這種自私自利的人還是少點兒的好。


    秦九吟擔心胡畫兒在秦老夫人麵前說他什麽,當即就失了陪,黎童見好就收,目送他離去,倒是秦譙沒跟著一塊兒走,代替秦九吟坐了下來。


    他們這一桌算末位,今日這父子倆像是在這裏定下了似的,不止如此,還引來了別桌的視線。


    嗯,不太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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