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隱醒來已有半月。


    如今還不能下床,除了那要人命的劇毒,更是因為當初的暗器距離心髒不足一寸。


    什麽概念?


    刀尖和心髒之間的距離可能連個花生粒都放不下,如果不是葉湘實力高超。


    哪怕神仙在世,蕭千隱也是必死無疑。


    一個舍命相擋,一個剜肉來救。


    真是冤家啊!


    自從蕭千隱醒來後,季餘每天早上都會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跑過來。


    蕭千隱都會很有耐心的拾起木梳,將對方頭發捋順,用絞絲銀環將頭發束起一半,再用發簪固定。


    鬢角留下劉海輕輕垂在臉頰。


    長發乖乖的垂在胸前,一如主人如今的模樣,雙手搭在膝蓋,安安靜靜的支著頭任蕭千隱擺弄。


    “好了,阿餘很好看。”


    季餘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如今這一打扮還真有些貴公子的勁兒。


    “快午時了,你想吃什麽?”


    季餘將蕭千隱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都說不用給他束發的,偏偏隱娘一直堅持。


    那他隻能勉為其難讓她累一累了。


    少年嘴角弧度越來越大,咧著嘴傻笑的模樣讓蕭千隱也忍不住彎了嘴角。


    “都可。”


    季餘點點頭,屁顛屁顛的跑出去了。


    少年剛剛出去不久,星梅和日昭就走了進來,對著蕭千隱拱手行禮。


    “那日行刺的是個男人,哎呦喂,那是使得一手好毒啊!那蜘蛛滿地爬踩一個‘咕嘰’一聲,我倆竟聽響了。”


    星梅說的手舞足蹈,旁邊的日昭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嫌棄的毫不掩飾。


    等星梅消停了,再次補充道:


    “高約七尺半,身形偏瘦,擅使毒,具體來曆不明,像江湖人士。”


    極度簡潔,多一個字沒有。


    蕭千隱靠著床頭,手指輕點床邊,行刺之人身份她已明了。


    在烏山時她曾見過湘竹驅使蜘蛛。


    “八卦嶺……湘竹……”


    敲擊的手指突然頓住,蕭千隱猛地想起昏迷時她好像迴到了前世。


    前世星梅是如何匯報的?


    ‘東州山林多,土匪作亂多年,軍隊每次圍剿都無功而返。傳言八卦嶺和江湖邪教血宗關係密切,上一任宗主死後,新一任宗主行事太過張揚,血宗已經暴露人前。’


    ‘聽說她們以活人煉藥,修煉邪功還會收弟子用以雙修,已經讓眾多武林正派想除之而後快。’


    血宗之人為何針對阿餘?


    蕭千隱低頭轉動著手上的扳指,長發簌簌滑落肩頭,遮住眼底那翻湧的暗流。


    女人沉聲吩咐道:


    “去查附近城鎮有多少人無故失蹤,有無大規模采買,藥材大批量販賣等。”


    八卦嶺存在的目的就是為血宗做掩護,輸送活人和日常物資,那麽八卦嶺消失後。


    她們就像是從陰暗角落爬出來的臭蟲,需要自己去完成這些生存必需準備。


    隻要探出頭,就能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不管對方因何敵視阿餘。


    她都要讓它一宗之人陪葬。


    星梅和日昭領命退下後,在門口碰見了前來的葉湘,星梅和日昭齊齊給葉湘行禮。


    “葉老。”


    作揖行禮,態度恭謙。


    救了主子,葉湘配得上整個蕭府的禮遇,葉湘佝僂著身子滿臉沉重之色。


    心不在焉的對著二人點點頭,便抬腳進了屋。


    星梅和日昭對視一眼。


    對方眼中同樣傳遞著一個消息。


    ‘恐怕大事不妙啊!’


    葉湘進了屋便看見蕭千隱正用一節桃木雕刻著什麽,掃了一眼,也沒心情再看。


    老太太開開合合好幾遍,愣是沒吐出一個字,可見她內心有多糾結。


    蕭千隱眼睛都沒抬,輕輕吹去桃木上的木屑,嘴角一勾笑著問道:


    “什麽事讓心直口快的葉老如何糾結?如有用到蕭某之處,還請不要客氣。”


    對於救命之恩,蕭千隱並沒有虧待葉湘,藥王穀早已失傳的藥典下部已經被蕭千隱雙手奉上。


    同時還附帶一瓶雪骨散。


    讓本應該經曆二十年鑽研的苦才能得到的東西,一瞬間便全部擁有了。


    直接將整個藥王穀震的翻天覆地。


    葉湘聲望一躍而上,隱隱有成為下一任穀主的意思,同時,其餘好處更是數不勝數。


    她身上全新的衣裙和平日三餐都是季餘親手做的。


    身上衣料是最好的,針腳細密緊實一看就是極為用心。


    三餐更是頓頓不重樣,天上飛得地上跑的水裏遊的應有盡有。


    硬生生將葉湘吹胖了一圈,之前行走江湖邋邋遢遢像個沒人要的孤寡老人。


    現在卻是被照顧的格外精心,身上幹幹淨淨,臉上更是容光煥發。


    所以,還有什麽能讓她如此糾結難以啟齒呢?


    “小餘兒……今生不會有子嗣……”


    “刷”


    刻刀一偏,狠狠刺進肉裏,眨眼間便冒出雪珠,沿著手指滴在桃木上。


    蕭千隱麵目陰沉的看向葉湘。


    “什麽意思?”


    葉湘垂下頭有些惆悵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新衣,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


    這孩子怎麽就這般命苦……


    “為了雪骨散我撒謊了……小餘兒身上的毒我根本解不開,如果不是洛長愉給的藥起到了抑製作用,隻怕他如今的身體好不到哪去。”


    “他身上的毒早已經深入髒腑浸透血肉,根本不可能懷胎生子,如果有胎那也隻會是死胎。”


    葉湘將衣角抻平,下擺處縫著一個口袋用來放一些碎銀和零碎。


    人老了自然彎腰駝背,東西放在袖籠中總是會掉,季餘心細便給葉湘縫了一個口袋。


    那孩子是真心對她這個老太婆好。


    “姑娘,恕老太婆我多句嘴。”


    “您的前程遠不止於此,而小餘兒卻不能生育後代,或許還能依靠情分撐兩年,如果您厭了棄了反悔了,想要個孩子繼承您的一切時,小餘兒又該如何是好……”


    蕭千隱手中的刻刀再次揮動,帶著點點血跡,手指卻微微顫抖。


    “有句話,葉老說錯了。”


    葉湘不明所以的抬起頭,正要開口時,卻聽到蕭千隱聲音再次傳來:


    “不是阿餘身體有恙不能生育,而是我傷及根本不能孕子。”


    葉湘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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