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光線從天的盡頭乍然亮起,沒有絲毫的停頓,迅速的蔓延了整片天空。


    那是陽光,冬日裏難見的陽光,在許久的黑暗之後,衝破禁錮,徹底照亮了整片天空。


    “天亮了。”寧昭微微笑了起來,臉在靳淵的懷裏蹭了蹭。


    陽光溫柔的灑在二人身上,寧昭突然就困了。


    她窩在靳淵的懷裏,找了舒服的位置,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她無比心安。


    寧昭病了。


    許是那一夜受了寒,寧昭重新睡下之後,便起了熱。


    靳淵告了假,留在府上親自照顧生病的寧昭。


    除了寧昭那幾次的受傷,寧昭很少生病,自己就是大夫,平日裏也非常注意身邊人的身體,寧昭這次突然病倒,病情也來勢洶洶。


    “夫人今日勞累過度,加之受了寒,身子一時吃不消病情才會這般猛烈。”


    孟遂不在,隻能請來妙春堂的大夫給寧昭治病。


    靳淵一直守在寧昭身邊,聞言,問道:“夫人已經燒了兩日了,什麽時候才能退燒?”


    期間寧昭醒過幾次,奈何身子難受,沒撐多久又沉沉昏睡下去。


    好在錢莊和酒樓都有秦肆照看著,靳淵很放心,隻是寧昭喝了幾副藥下去,卻久久不能退燒,心裏不免擔憂起來。


    “這個大人請放心。”


    大夫對靳淵很是熟悉,笑著安慰道:“夫人身子受了寒,發熱能幫助夫人排除身體裏的寒毒,隻要今夜出了汗,明日應該就能退燒。”


    府上的人都沒見過寧昭生病,清蟬和竇姨娘都急得不行,靳淵心裏著急,也要安撫他們,現在聞言,也卻是鬆了一口氣。


    那夜寧昭坦白之後便睡了過去,接著病了起來,兩人還沒來及好好聊一聊,這幾日靳淵看似平靜,心裏卻始終無法湧動著難平的情緒。


    他總算是知道了寧昭為何這般恨慕容承,確如秦肆無意的言論——因愛生恨。


    寧昭與慕容承之間的糾葛,雖然是前世發生的,但靳淵也無法不在意,可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對寧昭更加心疼。


    還有許多事情寧昭並沒說,比如她死過一次,但如何死的,寧昭卻沒說。


    那般刻骨銘心的痛,隻要自己一個人受著就行了,她不想靳淵再一次共情,讓他難受。


    期間秦肆來看過寧昭好幾次,寧昭都在沉睡,交談時,秦肆敏銳的察覺了靳淵不對勁,卻不論怎麽問,靳淵都沒有要說的意思。


    秦肆無法,隻好囑咐靳淵好好照顧寧昭,便又匆匆迴去打理店鋪事務去了。


    果真如大夫所言,寧昭當夜出了汗,熱度就很快退了下來,靳淵揪了幾日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替寧昭換了幹淨的衣衫,靳淵守在寧昭身邊,也沉沉睡了過去。


    ——


    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鑽了進來,爬上沉睡人的臉頰,仿佛羽毛輕柔的拂過,帶去一陣細微的癢意。


    寧昭想抬手撓一撓,卻被一股大力禁錮著,這才發現,她豈止是手不能動彈,整個人都被靳淵死死抱住,絲毫動彈不得。


    “唔……”寧昭輕哼一聲,感知逐漸迴籠,喉嚨疼得很,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懷裏人細微的振動驚擾到靳淵,靳淵猛地睜開眼睛,正巧對上寧昭迷蒙的雙眼。


    “醒了?”靳淵驚喜起來,趕緊鬆開人坐了起來,手貼上寧昭的額頭,笑道:“總算是退燒了,夫人感覺怎麽樣?餓了嗎?要不要先喝點水?”


    一連好幾個問題砸來,寧昭剛醒,反應有些遲鈍,竟沒有說話。


    靳淵湊近了些,看著寧昭,重新問道:“夫人感覺如何?”


    “我……”沙啞的嗓音把寧昭嚇了一跳。


    她趕緊咽了咽口水,費力的說道:“嗓子痛,我要喝水。”


    靳淵趕緊給寧昭倒了杯水,小心的將人扶了起來,看著她喝完了一杯水,這才說道:“夫人發熱燒了兩日,可是擔心為夫了。”


    “發熱?”寧昭生病時一直迷迷糊糊的,記憶也很模糊。


    她隻記得,自己做了噩夢醒來,隨即便把那些壓下心底的秘密全都告訴了靳淵,隨後自己便睡了過去,再醒來就是現在這樣了。


    想到自己跟靳淵說的那些話,寧昭突然又忐忑起來。


    靳淵雖然說相信自己,可寧昭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見自己醒來,靳淵忙前忙後的,半句都沒有提起那晚的事情,寧昭這才放鬆下來。


    “先吃點粥墊墊肚子。”


    靳淵端來粘稠的清粥,一勺一勺的喂給寧昭吃下,“這兩日夫人都沒吃什麽東西,大夫說了,現在夫人的腸胃虛弱,隻能吃點清淡的米粥,等過兩日好些了,就能吃別的東西了。”


    寧昭眼下口中的清粥,點點頭,又瞧見靳淵眼底的淤青,心疼了一瞬,握住靳淵握勺的手,輕聲道:“謝謝。”


    靳淵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尖,說道:“你我之間說什麽謝謝,來。趕緊把粥喝完,一會兒涼了就不好了。”


    寧昭剛醒,身子還很虛弱,喝了粥吃了藥,又被靳淵塞迴被子裏裹了起來,“夫人在好好睡會兒,大夫說你要多休息。”


    寧昭被靳淵一口一個‘大夫說’給逗笑了,說道:“大人,我自己就是大夫。”


    靳淵一頓,隨即笑了起來,半晌後,他伸手抱住寧昭,如釋重負一般在寧昭耳邊輕聲道:“你嚇死我了。”


    寧昭心裏一疼,伸手迴抱著靳淵,安撫道:


    “我現在不是已經好了嗎?隻是風寒罷了,我一會兒就給自己重新開個藥方,大人放心吧,休息一日便能大好的。”


    寧昭醒了,靳淵便不能一直待在府上。


    他已經連著好幾日沒有上朝了,老皇帝雖然沒說什麽,但那些跟他不對付的人,免不了閑言碎語幾句。


    靳淵走時還不放心,還是寧昭指使清蟬,硬生生把人趕出了府門這才罷休。


    靳淵站在尚書府門口,許久後,無奈失笑。


    仿佛那夜寧昭的坦白沒有發生,她也沒說過那些驚世駭俗的話,日子依舊平順的過著。


    寧昭病好之後,正好收到大興那邊的迴信,與之一同送到的,還有第一批從牧民手裏收來的牛羊肉。


    “這東西保存不了多久吧。”


    秦肆發出了質疑,看著這滿當當一車的牛羊肉,第一次有些茫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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