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晚膳用的多了些,寧昭有些撐,靳淵便帶她在府上逛了逛,高高的院牆擋不住寒風,從溫暖的屋子裏出來,一個勁兒的往衣領裏鑽。


    靳淵攏了攏寧昭身上的大氅,又把人裹緊自己懷裏,寧昭這才覺得好了些。


    靳淵這次出行時日不長,寧昭又忙,隻覺轉眼間靳淵便迴來了,所以並沒有體會之前那般思念,可靳淵卻不同,時日不久,但凡離開寧昭身邊,他便忍不住會想念。


    靳淵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般……這般粘人?


    想著,靳淵笑了起來,帶著寧昭走進亭中,閑來無事時,兩人都喜歡來這裏坐坐。


    夏觀菡萏臥池,冬賞湖麵漂冰。


    可這會如冬不久,池塘裏一片荒蕪,除了寒風唿嘯,還真沒什麽好賞的景。


    好在劉伯知道二人喜歡此吃,亭周拉著厚簾,還設了軟塌案幾,除了沒有屋內暖和之外,倒也不錯。


    “那二人該迴來了吧?”寧昭坐在軟榻上,依靠在靳淵懷裏,問道。


    靳淵知道她口中的那二人是誰,點頭道:“最多後日便能到京都。”


    “可有什麽消息傳來?”寧昭來了點興致,問道:“雖然我人在京都,對這些聽聞卻不多,正好你給我說說。”


    寧昭卻是很想知道慕容承兩兄弟現下都如何了。


    既然馬上迴京都,那麽就說明直沽寨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這期間定是發生了不少事情,寧昭全當是樂子了。


    “還真有些。”靳淵微微笑了笑,接著微弱的光垂眸看著寧昭。


    抬手撫上寧昭微涼的臉頰,靳淵又攏了攏大氅,讓寧昭更暖和些,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直沽寨收尾事宜不大,但是繁瑣,其他的小事不提也罷,倒是這期間發生了些小插曲,很是有趣。”


    “哦?”寧昭抬頭看她,問道:“是何插曲?”


    “直沽寨布政使是老派世家嫡出一支,跟皇室關係很是微妙。”靳淵說道:“這位布政使跟大多數官員相同,為官不好不壞,沒有大的紕漏,但也跟風隨流。”


    老派世家確實是個很微妙的存在。


    他們有的位列三公,又有從龍之功,老皇帝一麵要警惕他們,又要仰仗他們。這般微妙誰都懂,慕容承和慕容極自然也懂。


    正是因為懂,他們又各自仰望著那高位,人一旦有了爭鬥之心,自然會尋找幫助,從世家下手,便是最好的一條路。


    “楚王慕容極還好,他還有自己母妃一脈幫襯著,太子就不同了。”靳淵說道。


    誰都知道這個太子生的慘,有父有母卻從來都不得寵,還不如自己的親生妹妹四公主來的討喜。


    可原因為何,這都是皇室秘辛,有人想要探聽,有人卻全然無視了這個不受重視的太子殿下。


    慕容承這樣的處境很是尷尬又危險,眼下更是懸在崖上,隻要慕容極這邊稍有動作,他都如驚弓之鳥。


    直沽寨布政使世家出生,自然沾染了世家那些做派,眼高於頂不提,還拿人下菜碟,二人此行,慕容極受到這人的恭維優待,慕容承再不濟名義上還是東宮太子,又如何能看的下去。


    更可況,這一行本就是兩人在老皇帝麵前賣乖、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慕容極又布政使幫襯,慕容承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任憑功勞被慕容極一人拿去。


    “布政使手下又一心腹。”靳淵給寧昭搓著手,說道:“平日裏為人謹慎小心,又跟了布政使多年,布政使對此人可謂是信任有加……”


    可信任是一迴事,此心腹卻不甘願此生便為人心腹,永無出頭之日,正巧期間來了兩位皇親國戚,此人絕對這是自己出人頭地的大好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慕容承別的如何尚且不提,但拉攏有心之人倒是很在行,比如寧洪,還有禦史大夫陳大人之流。


    慕容承瞧出這心腹有了旁的心思,他甚為歡喜,人一點有了欲望,便就是最大的弱點,隻要予以小利,便能對你唯命是從。


    心腹得知布政使四下約見慕容極,目的便是排擠慕容承,又言詞間挑撥,說直沽寨收尾事宜本就是慕容極一人之功,慕容承卻要橫插一腳,從中作梗。


    慕容極心裏早就有了不悅,當慕容承當著靳淵的麵跟自己搶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有了疙瘩,如今又被布政使挑撥,這疙瘩變成了刺。


    慕容極雖然一貫溫和有禮,沒有皇室架子,但不代表他能容忍一根刺在自己心裏紮著,根生地固。


    布政使一眼便瞧出他的心思,心裏大悅,想討好結交慕容極,便利用權力之變給慕容承下絆子。


    可這件事轉頭便被那心腹捅到了慕容承那裏,慕容承大怒之下,也用了自己的人脈,兩人直接從明麵上鬥了起來,關係急劇惡劣,就隻差撕破臉了。


    “就為了那麽點小事兩人便搞成這樣?”寧昭呲笑一聲,越發覺得慕容承沒有腦子。


    慕容極甚少參與勾心鬥角,一朝被人利用還情有可原,但慕容承,這個心念大寶之為的人,居然也會被這點小事就勾出了性子。


    “慕容承如今地位尷尬。”靳淵也笑了,說道:“許是太過著急了。”


    著急?


    寧昭又是一聲冷哼。


    前世自己真是瞎了眼,竟覺得慕容承哪兒哪兒都好,卻不想這根本就是當局者迷,過於把慕容承美化了。


    眼下再看,不過就是個逼急了就失去章法的庸才。慕容承想當皇帝?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話說迴來。”寧昭想起了慕容極。


    慕容極前世算起來對自己有恩,不過這恩自己當時沒接受罷了,換言之,慕容極不是壞人,反而心慈手軟,太過仁慈了些。


    而且因為母妃出生不好,自幼在身份禮數上,被教導的過於迂腐,這樣的人,能當好皇帝嗎?“楚王殿下太過仁慈,他也不是帝位最好的人選。”寧昭把自己的話補充完。


    聞言,靳淵沉默了下來,黑暗中的眼神不知看向了何處,卻透著微弱的亮光,顯得更加黑沉。


    寧昭也沒想要靳淵迴答,兀自接著說道:“宮中皇子能一爭皇位的,眼下隻有這二人,可這二人都不是皇位最好的人選,也不知皇上心中到底如何做想。”


    “皇上如何做想我不知道。”靳淵深吸了一口冷氣,忽而笑了,伸手在寧昭臉頰上捏了捏,笑道:“我隻知道已經過了二更天了,夫人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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