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老板沒有主動交給靳大人嗎?”寧昭問道。


    “此事並非他一家所為,為了相互製約,這些重要的東西都是分散保管的,尚老板那裏隻有一張無甚用處的購馬文書而已,關鍵的東西還在其餘兩家手裏。”靳淵說罷,緩緩起身來到窗邊,目光深沉的落在遠處。


    “小女子不明白,既然靳大人已經掌握了他們以次充好的證據,為何不直接提審那兩人,讓他們交出單據呢?”寧昭跟著轉過身,看著靳淵的背影問道。


    聞言,靳淵收迴視線,迴頭朝寧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道:“寧二姑娘果然心急,難道忘了在下不過小小翰林侍詔,品階低不說,還是一介文官有無實權,我又如何提審呢?”


    寧昭一呆,隨即恍然,她確實忘記了,現在的靳淵隻是個小小翰林侍詔,根本沒有權限提審犯人。


    “那靳大人亦可把消息告訴廷尉,讓他們來。”寧昭猶不甘心,緊追道。


    “我空口無憑,此事又牽連甚大,誰人願意替我冒險,若是一不小心在惹怒了皇上,豈不得不償失?”


    此言一出,寧昭瞬間啞然。


    官場如戰場,寧昭前世就斡旋其中,又豈會不知其中艱險,稍有行差踏錯,自身安危是小,可能全家都性命不保。


    思及此,寧昭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靳大人考慮周全,小女子自歎不如。”


    日頭高照,陽光從窗戶透了進來,繞過靳淵落在了寧昭身上,寧昭緩緩垂著頭,偽裝過的麵部籠在陰影裏,靳淵有些看不真切。


    他不由的眯了眯眼,正巧有風吹過,拂起了寧昭垂落的發絲,還有那幾縷‘胡須’。原該是挺滑稽的一幕,但靳淵卻感覺到寧昭身上的失落感。


    這年紀的姑娘,那眸子本該是清澈透亮、沒有一絲雜質的,然而寧昭的眼睛,卻藏著太多的情緒。


    屋子陷入了沉默,微弱的風聲也像被放大了一般,在耳邊叫囂著,靳淵莫名有些焦躁,忍不住開了口:“今晚我打算親自去那兩家探探,不出意外,應該會有所收獲。”


    寧昭猛然抬起了頭,一雙透亮的眸子與幹癟的麵頰太過違和,然而靳淵心裏的煩躁卻被這一眼生生的瞧沒了。


    “我跟你一塊去。”寧昭起身走到靳淵跟前,眼含希冀道。


    “不可。”靳淵卻幹脆拒絕,迴道:“你一女子身份不便,又是夜間,要出什麽意外,可如何是好?”


    “不會的。”寧昭趕緊否認道:“上次你也看見了,我雖不會武功但一般的危險我也不怕,何況不還有你嗎?難道還會有上次那般兇險嗎?”


    就是因為上次大難不死逃過一劫,靳淵才不想寧昭再次涉嫌,態度異常堅決:“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趁天色還早,你乖乖迴家,我保證一有消息便會立馬告知你。”


    靳淵語氣嚴厲,裏麵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寧昭卻不依不饒。


    靳淵就瞧見那雙美目轉了轉,剛要加重語氣再次勸說,寧昭卻搶先開了口:“我迴不去了。”


    寧昭眼巴巴的看著靳淵,語氣中還帶上了幾分委屈。


    靳淵皺眉,問道:“為何?”


    “寧家二姑娘,因誤食中毒,不慎身亡。”寧昭眨巴了下眼睛,扁著嘴,“我離開之時,靈堂都設好了。”


    靳淵嘴角狠狠一抽,突然有些頭疼,看向寧昭的眼神也怪異了起來:“這就是你找的脫身之法?”


    寧昭一臉無辜的點點頭,然而心下卻因為靳淵的反應快要笑翻了。


    “寧二姑娘真是天賦異稟,特立獨行啊。”靳淵咬牙,這丫頭還真是什麽都敢做!


    假死逃出太仆府,真虧她想得出來。


    寧昭聞言卻聳了聳肩,絲毫不在意靳淵話裏的揶揄,繼續委屈巴巴道:“我反正迴不去了,靳大人若是不帶上我,我可就無家可歸了,靳大人真的忍心這樣對待小女子嗎?”


    自己假死脫逃,現在卻說無家可歸,靳淵滿肚子吐槽說不出,被她這副模樣搞得全然沒了脾氣,哼笑一聲,淡淡道:“那寧二姑娘就安心在這裏住下,等我好消息就行。”


    這人怎麽就說不通呢!


    寧昭眉頭一皺,瞪著靳淵,靳淵任由她瞪著也不鬆口,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半晌,寧昭還是敗下陣來。


    “好吧,我都聽靳大人安排。”


    寧昭退而求其次,雖然不能親自前去,但能夠第一時間掌握消息也不錯,便不再糾結同意了靳淵的安排。


    見她鬆口,靳淵也鬆了口氣。


    靳淵安排了兩人的午膳,下午兩人又對接下來的行動商量了片刻,日頭西沉,轉眼間,天色便黑了下去。


    將就用過晚膳,靳淵算著時辰,準備二更出發。


    “真的不能帶上我嗎?”寧昭鍥而不舍,再次問道:“我不進去也好,就在外麵給你放風,你一個人行動我也不放心。”


    “無妨。”靳淵打斷她。


    看著她卸下偽裝的精致臉龐,燭火搖曳,稱的那雙眸子更加清亮動人。


    “你好好待在這裏,我很快便迴來。”靳淵按捺著心頭異樣,不在看她,轉身快速消失在黑暗裏。


    寧昭望著靳淵離開的方向,心裏依舊不甘,然而她並不知道那兩家在何處,就算想自己行動也是無頭蒼蠅,全然沒有方向。


    “也罷。”寧昭低低歎了口氣,走迴桌邊坐下,耐心等著靳淵迴來。


    晚風微涼,透過窗戶傳進了屋內,桌上的燭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冒著細細的白煙。


    屋外幾聲輕微的響動,下一刻,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靳淵一身黑衣裹挾著夜間的涼意鑽了進來。


    “寧……”靳淵看清屋內的狀況,瞬間沒了聲音。


    寧昭伏在桌案前,已然睡熟。


    假死藥雖不會真死,但對人體依舊會造成些許傷害,寧昭假死剛醒,連夜出府,沒休息多久,又開始奔波查案,身子自然有些吃不消。


    靳淵看著熟睡的寧昭,恍然間又想起了那日山洞一夜,嘴角不由的勾了勾。


    “一點警惕心都沒有,要是來人不是我,該怎麽辦?”靳淵脫下外袍,輕手輕腳給寧昭披上。


    窗外月光明亮,就算沒有燭火,屋裏也是一片透亮。靳淵就這月光注視著寧昭,視線掃過她的眉眼、鼻尖,最後停留在她精致的嘴唇上。


    歲月靜好,佳人如斯。靳淵心想,若是少去她眸中煩躁多餘的情緒,寧昭便就是這樣的美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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