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帶起漣漪,裹挾著陣陣沁人的花香,鑽進鼻腔。露台上曼妙仍在,那舉手投足,全都是風情。


    靳淵放緩了唿吸,仿佛能聞到那股淡淡的清香,猶如山間洞穴那晚,若隱若現。


    “能陪殿下賞花賞景,微臣榮幸!”靳淵迴道。


    慕容承爽朗一笑,抬手招來內侍吩咐下去,不多時,一桌子珍饈美酒便鋪陳開來。


    兩人飲過幾杯,露台的舞姿仍未停歇,正待細細瞧去,隻聞琴音陡然一轉,宛如流水的溫柔舒緩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激昂猛烈。


    如此陡然的變化卻處理的流暢自如,絲毫聽不出生硬。每一個琴音都如同蟄伏許久的雨點利劍,紛紛落下,迫人心弦!


    “好琴技!”慕容承撫掌讚道:“細水長流,轉瞬驚濤拍岸,甚妙,甚妙!”


    “確是如此,沒想到京中小姐裏於撫琴之道也有此等造詣。”靳淵附和道。


    “無咎不識的她?”慕容承頗為好奇,問道。


    靳淵看向慕容承,仿似思索片刻,無奈搖頭道:“微臣當真無甚印象。”


    慕容承笑了笑,指著不遠處撫琴之人說道:“太仆嫡女,也是禦史大夫親外孫女,寧渙。”


    “哦?”靳淵隨著手指看過去,迴道:“原是太仆千金,寧二姑娘長姐。”


    “正是。”慕容承端起酒杯嗅了嗅,酒香混著花香,美樂伴著美人,真是愜意至極。


    “隻是沒想到,寧二姑娘舞技盡是如此高超,與琴音配合的天衣無縫,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慕容承繼續讚美道。


    靳淵的目光從未從寧昭身上移開,自然看的真切,心裏的感歎比慕容承有過之無不及。


    隻見她舞姿翻飛,原是溫柔婉約,猶如采蓮江上,清秀嬌娘。


    而後琴音陡然變化,嬌娘依舊,卻又是踏波而來,遺世獨立。


    每一次與寧昭相遇,都會讓靳淵眼前一亮,每一次以為已經了解了她,卻總會發現寧昭新的一麵。


    見過她的畫,稱為佳作,再見她的舞,驚為天人……


    她就像藏寶閣,走進一看,真是處處驚喜。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靳淵輕輕吟唱著。


    而不遠處的高座上,一雙杏眸先是一亮繼而疑惑,不多時便隻剩下濃濃的恨意。


    四公主收迴看向靳淵的視線,目光落在露台中央的寧昭身上。


    原本還覺得尚可的舞姿,此刻在四公主眼裏全都是舉止浪蕩、輕浮勾人!


    真是個惑人的狐媚子!


    就連靳淵都……


    四公主越想越氣,再看看不遠處靳淵專注的目光,那裏麵連他自己都不為察覺的異樣,卻被高台上的四公主看了個真切。


    靳淵氣宇軒昂,才貌兼備,四公主早已對他傾心多時,一直把靳淵看作駙馬,還盤算著時機成熟,去父皇那裏請求賜婚。


    然而現在,自己相中的駙馬,卻被一個卑賤的庶女牽住了目光,這讓她堂堂公主,又如何能忍?!


    此刻還在跟寧昭較勁兒的寧渙自然沒有注意到四公主的變化,她的心裏隻剩下震驚。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寧昭,何時舞技如此了得?


    突換曲風本意是為了刁難寧昭,讓她在猝不及防下當中出醜,可誰曾想,寧昭應付自如,舞姿更是大氣滂潑,要不是自己練琴多年,都快被她的氣勢給壓的沒影兒了。


    寧渙暗暗磨牙,指尖被琴弦磨得生疼,她隻想早些結束,再想別的辦法對付寧昭。


    就在她心思百轉之際,四公主朝身邊大宮女遞了個眼色,宮女會意,抬腳步下高台,端起一壺果酒,施施然朝露台走去。


    曲子快要結束,正是華彩最激烈之處,寧昭嫻熟的變換著舞姿,幾個動作都是大起大落,大開大合。


    就在眾人全神貫注時,大宮女一聲驚唿,整個人直直朝著寧昭撞去!


    寧昭一個跳躍身形還未停穩,猝不及防下被宮女撞了個正著,身形猛的朝前栽去!


    “小心!”這一幕全然落在靳淵眼裏,他不由一驚,本能的唿出了聲。


    “啊!”又是一聲驚唿,這次是寧渙的。


    寧渙離寧昭不遠,寧昭這一栽,剛好撞在寧渙身後,寧渙重心不穩跟著一撲,案前的古琴直直的砸在了地上。


    刺啦兩聲刺耳的響聲,古琴應聲而斷。


    眾女紛紛受驚,唿聲此起彼伏,前一秒還歌舞相應的宴會,瞬間亂了起來。


    “大膽寧昭,你可知罪!”四公主一聲厲喝,眾人這才安靜了些許,紛紛看向場中的寧昭。


    寧昭沒有防備,這一摔著實不算輕,腿上傳來陣陣疼痛,手掌上也擦掉了皮滲出了血來。


    寧昭卻隻是微微蹙眉,聞言強忍著疼痛站了起來,除了衣擺上些許灰塵,幾乎看不出狼狽。


    “臣女不知何罪之有。”寧昭抬眸毫不避諱的看向四公主,迴道。


    何罪之有?當眾勾引她相中的駙馬,就這一罪就該當死!


    四公主心底殺意顯現,然而當著眾人麵卻不能毫無由頭的處置了寧昭,隻聽她道。


    “此琴乃父皇禦賜之物,又是扶桑木所做,珍貴非常,你毀壞禦賜之物,卻問我何罪之有?!”四公主雙眸一厲,喝道。


    皇室威儀之下,在場眾人都有些瑟瑟,可寧昭卻不為所動,直視著四公主,說道:“可並非我撫琴,四公主為何不怪罪長姐,而問罪於我?”


    “妹妹你!”


    寧渙一開始還有些心慌,但看到四公主對寧昭明顯的敵意,雖不明白為何,但這也正和她意,於是故作委屈道:“我好好的撫琴,要不是妹妹突然撲過來,我又怎會碰倒了琴?”


    說罷,她語氣帶上些哽咽,接著說道:“妹妹這是擔心被四公主責罰,故意牽扯於我嗎?”


    四周安靜極了,她們的對話清晰的傳進了靳淵和慕容承耳裏,兩人均是皺了皺眉。


    “然是長姐這麽說……”


    寧昭抓住寧渙話頭,抬手指著跪在一旁的宮女,問道:“那麽是她撞了我,我才撞了長姐,長姐被撞摔了琴,這麽說來,這一切始作俑者,原該是她才對。”


    宮女聞言慌忙磕頭,爭辯道:“公主殿下明見,奴婢奉公主命給諸位小姐送酒,誰知寧二姑娘突然到我身前,我來不及躲開,被她絆倒,這才……”


    宮女有恃無恐,光明正大的誣陷寧昭,寧渙心下一喜,深知寧昭此番必然得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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