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曹媽媽和父親迴到家裏的時候,郭少已經睡著了,弱屋子裏的燈還亮著,曹媽媽一進門鞋也沒來得及換,就躡手躡腳的先跑到弱臥室的門跟前,掂著腳隔著門上的玻璃窗朝裏麵望了望。晚上無論曹媽媽迴來多麽晚,隔著臥室門上的玻璃窗曹媽媽都能看見弱趴在桌子上挑燈夜戰。曹媽媽每次迴來都要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欣賞一陣兒子學習的樣子,每次看著兒子青燈黃卷,俯案苦讀的樣子,曹媽媽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愜意和滿足感。看夠了大兒子,曹媽媽這才又折迴到門跟前換了拖鞋,然後轉過身又悄悄的走到二公子的房門跟前,擰開房門,剛喵的叫了一聲,腳底下卻被一個重物拌了一個跟頭。曹媽媽“哎呦”的叫了一聲,父親趕忙從沙發上趕進來,打開房燈把曹媽媽從地上扶起來,然後和曹媽媽朝上一看,地上扔的原來是二公子的大書包。曹媽媽笑一笑,對父親說:“你看,我牛牛娃給我一寫完字,就把書包和本子往地下這麽一撂,就等著他老媽迴來給他收拾哩!”曹媽媽一邊嘮叨一邊蹲下來將地上扔的亂七八糟的書本襪子衣服和皮帶都給兒子拾掇得幹幹淨淨,抹放的整整齊齊。將整好的書包和衣服都放到兒子的床頭櫃上,然後又坐在床邊再仔細的看看小兒子,小兒子赤條條的隻穿了一條小褲衩像一頭小白象一樣四腳朝天仰臥在床上,偌大的一張雙人床隻兒子一個人這麽一躺就給占了個嚴嚴實實,滿滿當當。

    曹媽媽給兒子蓋了蓋被子,然後又摸著兒子的頭,笑著對父親道:“我娃愛地又給我長了一截子,明兒給我娃去買個大床去,你看這床碎(小)的,我娃睡下腿都展不開?”父親也笑著說:“你看我該他爹碎碎點睡覺就唿嚕唿嚕地像拉風箱哩一樣,一天光知道個吃,吃了就知道睡,也不知道把作業給我寫完了沒有?”父親正說著兒子突然翻了一個身,這一翻猶如泰山壓頂,猛龍過江,床上的被子、枕頭紛紛都掉到了地上。曹媽媽笑著罵道:“你看我這龜兒子睡覺一點都不老實。”一麵說一麵彎下腰將地上的被子拾起來,輕輕地又蓋在兒子身上。父親揀起枕頭,扶著兒子的頭,剛要把枕頭塞到兒子脖子下麵的時候,兒子迷迷糊糊複一腳又將剛剛蓋好的被子又蹬掉在了地下。曹媽媽把臉一拉,自言自語的又笑道:“你看我這土匪兒子你看?睡著了還要把他老媽往死裏折騰哩?給我睡好!”曹媽媽一邊吆喝一邊照著兒子又肥又大的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但是這一巴掌卻是像抽在了鐵板銅牆上一樣,直震的曹媽媽手掌像火燒碳烤了一樣,熱辣辣的又疼又麻!再看看兒子眼皮子抬也沒抬一下,嘴巴吧嗒吧嗒的拌了兩下。風箱卻比剛才拉得更響了。父親一邊給兒子往脖子底下塞枕頭一邊看著曹媽媽欣災樂禍的笑道:“你手疼不疼?嘿嘿嘿嘿!”正笑著,兒子突然一個側翻身將父親的半隻臂膀壓在了身子底下,父親立時就跪在地上嗷嗷的叫喚起來,忙和曹媽媽兩個人像挪一塊大青石板一樣將兒子連推帶搡的挪到了一邊。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手臂抽出來。直累了曹媽媽和父親一身熱汗。

    父親搖著被壓的直發麻的胳膊,喘著粗氣笑嗬嗬的道:“我該龜兒子光給我長肉去能成,不知道人家一天到學校去給我好好學習著沒有?”曹媽媽說:“剛我試你兒的書包來,重地我都提不動!不知道裏頭裝的都是些啥?”父親聽了就從床頭櫃上將少的書包提在手裏試了試,笑道:“咦呀!真的重地很麽!剛上初一地個娃娃有多少書哩?書包有這麽怎麽重呀?走拿出去咱們看一下走。”父親說著就將書包提了出去,曹媽媽轉身跟了出去,關了燈,閉了門。

    父親沒敢將兒子的書包放在茶幾上,而是直接擱在了地板上,然後蹴在地上,脊背靠著沙發,嘴裏斜刁著一根香煙,拉開書包的拉鏈,將裏麵的書本文具都一一掏出來放在了身後的沙發上,父親一邊掏,曹媽媽在一旁注意看,卻看見兒子的書包裏壓根就沒有幾本書,曹媽媽不解的問道:“就這麽兩本書,我娃地書包怎麽能那麽重地哩?”父親又拎起書包仔細的看了看,摸了摸,拉開了書包裏麵夾層裏的一個拉鏈,將手伸進去,又摸了摸,掏出了幾塊像石頭一樣堅硬,且已經沒有了一點水分的的饅頭、花卷,父親將饅頭和花卷小心翼翼,整整齊齊的擺放在茶幾上,說:“你看把我兒一天喂地飽地你看,這麽好地饅頭花卷就給我這麽白白浪費了你看?”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裏又掏出了十幾二十塊同樣的饅頭花卷、油餅包子。父親氣的臉都變了色,黑著臉罵道:“我碎著地時候,餓的沒啥吃,連吃玉米棒的屑屑都吃哩,吃了消化不了,屎都屙不下來,還要用手摳哩。你看人跟(現在)把個娃娃慣成啥樣子咧?這麽好的白麵饃饃就這麽糟蹋咧!”父親說的慷慨激昂、氣的渾身發抖。曹媽媽卻笑的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笑夠了,拿起一塊硬似鋼鐵的饃饃,放在嘴裏試著咬了咬,笑道:“嚐說我娃笨地給我念不下書哩麽?我娃成天就給我操心咋喂他地嘴嘴去了麽,一天阿達來的時間再念書去哩呀?”

    父親將兒子書包裏石頭一樣的饃饃和饃渣滓收拾幹淨以後,轉身又從沙發上拿起兒子的書本,放在手裏掂了掂,笑著給曹媽媽說道:“書包重地把我娃脊背都給我壓彎了,現在你再試一下,你看這書有多重哩呀?”說著就將手裏的一拓書本遞給了曹媽媽,讓曹媽媽也試了試,接著笑嗬嗬的說:“我這龜兒子成天就為了他的嘴了麽,老師到講台上講課哩,我兒到講台底下淨偷的吃嘴去了,還阿達來的時間聽老師講課哩呀?”曹媽媽笑著說:“那我就養了這麽個為嘴的娃麽?有啥辦法哩呀?”父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從曹媽媽手裏拿過書本,將其中的作業本挑出來,說:“來看一看我兒到學校學的到底怎麽個?”一邊說一邊開始翻作業本,剛翻了一頁,父親就嘿嘿嘿嘿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指著作業本給曹媽媽看,說:“你看你看我兒子的數學本子上滿篇都是叉叉,一個勾勾都沒有,這可咋處呀你說?”曹媽媽撇了父親一眼,然後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說道:“那還不是都跟了你郭家地那種種了!你就是個豬腦子,你娃能好著阿達去呀?你沒聽人說過: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賣蔥兒賣蒜!”父親又笑了笑,辯解道:“我碎娃笨哩去那都是跟了你了,我女子和我大娃都像我,都是大學生!”

    曹媽媽板起臉,狠狠的剜了父親一眼,罵道:“再悄悄著,再把你那上了個小學五年紀的水平還給人賣派啥哩,不嫌丟人?我女子和我大娃不是我經管些,能把書念下?”父親咧著嘴笑了笑,忙轉開話題,一邊擺弄著兒子的書包一邊沒話找話說:“哎?你看!人跟(現在)這娃娃背地這書包裏到處都是拉鎖,都不知道這拉鎖裏頭裝地都是些啥東西?

    曹媽媽斜靠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沒有理父親。

    父親見曹媽媽不說話了,心裏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於是也不敢沒話找話說了。隻一邊抽著煙一邊檢查著兒子的書包。突然,父親又對曹媽媽嚷道:“你看你看!你看該我兒他爹書包裏頭裝地都是些啥東西?”曹媽媽抬眼看了看,看見父親從兒子的書包裏搜出了一把紙煙來。父親把紙煙一根根的都擺在茶幾上,一邊笑一邊對曹媽媽說:“你看,你看,你看我該龜兒子了不得了你看?我說我這一向怎麽剛買一包煙轉個冒冒還沒怎麽抽哩就沒有咧!半天都是我該他爹給我偷去了,你看你看,你看人家偷了我多少煙你看?父親說著把茶幾上的煙捏在手裏給曹媽媽看了看。曹媽媽淡淡的瞥了父親一眼,笑了笑說:”還不都是跟了你郭家地那種種著哩!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就是些煙鬼!“

    父親順帶還搜出了幾個打火機來,於是又罵道:“他老爸我抽煙還用火柴棍劃著哩!我兒人家用地已經是打火機了,該他爹一天到學校學習去不好好學,學壞去倒是一拿一準。該龜兒子他上兩天不挨上一頓,他皮就癢癢地很?”父親說著就忽一下站起來,給手心上吐了口唾沫就往兒子的臥室裏走。曹媽媽忙一把拉住父親。斜著眼睛澄了父親一眼,罵道:黑漆半夜地,你做啥呀你?你兒還不就是跟你地種種著哩?你碎著還把你爸連你媽地煙少抽來?“

    父親被曹媽媽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撓了撓頭發,笑了笑,又坐迴到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說:“我讓我該他碎爹把我氣死呀麽!父親說著從茶幾上拿根煙,點了起來。曹媽媽說:”你的兒不學你的樣樣,再還學誰的樣樣去哩?你就是個煙鬼麽?你還說你娃做啥哩呀?“曹媽媽說完又瞪了父親一眼。父親是被人激不得的,一激就急,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信誓眈眈的對曹媽媽說:”戒煙,戒煙,我現在就開始戒煙!父親說著猛咂了幾口煙後,就將手裏的煙頭狠狠的掐滅到煙灰缸裏。曹媽媽背靠在沙發上,兩手抱在胸前,眼睛看著電視嘴裏不屑的哼了一聲,說:“我女子在的時候你給我女子說你要戒煙呀,我女子剛一上學去了,你就又抽上了。你這人我早看透了,你就沒有誌氣。你要是能把煙戒了,我就能把飯戒了”

    父親急的一手插在腰裏,一手點著曹媽媽的鼻子說:“你不信是不是?張學良當年大煙抽上都能戒了,我把個紙煙還戒不了?紅軍當年二萬五千裏長征,翻雪山過草地。多大的毅力!我今兒還把個煙戒不了?我一點都不信?父親說著就將茶幾上和自己兜裏的紙煙揉成一團扔到了廁所的紙簍裏去。

    但是剛睡到半夜,父親就扛不住了。悄悄的從床上爬下來跑到廁所裏在放手紙的紙簍裏翻了半天,卻也沒有翻到半支香煙。最後隻好忍耐著泱泱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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