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話落的同一時刻,夏花聽到裏麵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緊接著,緊閉的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但也隻打開了一條細細的門縫,恰好足夠一隻細瘦的手伸出。


    蘇窈不想被她們看到自己此刻狼狽的情緒,她的手朝上攤開,聲音中含帶著濃濃的鼻音,她道:“夏花,把信給我吧。”


    “是,主子。”夏花立即將那封信輕輕地放在自家主子的掌心內。


    蘇窈捏住那封信,快速地將門重新關上。


    她隻是有點好奇,謝公子、哦不,是太子殿下了,她有點好奇太子殿下會在信中寫些什麽給她。


    就一點點好奇,好吧,不止一點點。


    蘇窈的好奇心一貫是比較重的,一如眼下,她不想見到任何人,但她卻對這封信的內容充滿了好奇。


    信封上,寫著字跡熟悉又蒼勁好看的四個字:蘇窈親啟。


    她的指尖蠢蠢欲動,那封信在她的掌心中隻安安穩穩地躺了一會兒,便被毫不猶豫地拆開。


    【吾之意中人,蘇窈——】


    隻單單是這麽幾個字,蘇窈的唿吸不自禁地屏了屏,眼眶裏的濕意又一次地湧現,比方才更要來得猛烈些。


    耳畔恍惚能聽見他那道低沉輕緩的聲音,他如此誠懇又直接地同她表明心意。


    蘇窈盯著那張宣紙上的墨色字跡,淚珠一下子從眼眶內滾落。


    她抬手抹去,越是不想落淚,那眼淚卻越是不受控製,好似終於得以宣泄。


    她一隻手顫抖地拿著那封信,另一隻手被淚水浸濕,視線徹底模糊成一片。


    她無從得知自己哭了多久,隻知曉雙眸逐漸腫脹,連眨眼睛的簡單動作,也清楚感到有些不適。


    蘇窈放下那封信,摸出身上的手帕,擦拭去臉上的眼淚。


    待情緒稍微平複下來,她深唿吸一下,緊接著再次拿起那封信,往下看。


    【欺罔為歉,不盼原宥,惟望莫悲。


    三緘其口,與爾相逢,勝人間無數。


    心之歸寄眾目昭彰,無時或釋。


    ——謝景昭留。】


    蘇窈很不想承認,但她不得不承認,這信裏的內容未免也太過文縐縐了,她看得一知半解。


    隱約知曉是他向她道歉,又再次對她表明了心意,除此之外,蘇窈真沒看明白。


    連這封信,也似乎在嘲笑她的蠢笨。


    蘇窈撇了撇嘴,拉聳著肩膀,臉蛋上顯露著鬱結的神情,又好奇他這封信中的每一句話,到底隱含著什麽意思。


    她甚至冒出一個念頭,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寫得這般難以理解,讓她對此抓心撓肺。


    若不搞清楚,她今日怕是什麽事也做不成,隻曉得研究他的信了。


    蘇窈躊躇片刻,試探地開口問道:“夏花,他走了嗎?”


    夏花不用細問自家主子口中的“他”是指何人。


    她迴答道:“主子,太子殿下留了赫凡在門口。太子府便在側近。”


    意思很明顯,如若主子想見太子殿下,不出一炷香便可見到太子殿下。


    蘇窈目光落向那彌漫著花果清香的香囊,唇瓣翕張,泄氣道:“罷了。”


    她還未做好心理準備,去麵對太子殿下。


    蘇窈凝眸思忖,問道:“夏花,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主子,午時三刻有餘。”夏花極快地答道。


    少頃,蘇窈將香囊同那封信放在一起,起身打開房門。


    冬苓秋絡二人自知愧對自家主子,是以,隻敢遠遠守在雨廊拐彎處。


    廂房的門一打開,她們連忙抬眼,看到主子那張雪白的小臉上明顯有著哭過的痕跡,瞬間感到一陣濃濃的內疚。


    她們同時垂首低眼,根本不敢同自家主子對視:“主子……”


    蘇窈腳步停住,雙眸經過淚水的洗禮更是明亮,她看著她們,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她還有別的事情要辦,蘇窈並未再與她們沉默相對,邁開步子經過她們,一邊喚了夏花一聲:“夏花,走吧。”


    “是,主子。”夏花隨之跟在主子身後。


    待她們輕輕的腳步聲走遠,冬苓秋絡才抬起頭,二人麵麵相覷。


    “主子這是要去哪裏?”


    她們無從得知,隻敢保持著一段距離,等她們走到大門,便見夏花揮動馬鞭,與她們主子乘坐馬車離開。


    赫凡急慌慌地跑了過來,扒著門問她們:“蘇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可以肯定的是,蘇姑娘絕對不是要去太子府,畢竟太子府就在旁側,走幾步路便到了,根本用不上馬車代步。


    冬苓秋絡二人同時搖了搖頭,道:“我們不知,主子並未同我們說起。”


    秋絡神情悲切,目光含淚地望著那輛熟悉的蘇府馬車漸行漸遠,忍不住抽噎了一下,道:“主子還會迴來嗎?”


    冬苓頓時惶恐道:“主子不會再也不迴來了吧?”


    主子當真不要她們了嗎?竟是連離開,也隻帶了夏花一人走。


    赫凡一聽,重重地“嘶”一聲倒吸口氣。


    完了!蘇姑娘難不成是要離開京城、遠走高飛,再也不願見到他家殿下了嗎?


    甚至是不告而別!


    大事不妙,大大的不妙!


    赫凡臉色驟變,轉身就往太子府狂奔,這緊要關頭,慢上一刻,殿下都有可能再也見不到蘇姑娘了!


    這邊冬苓秋絡二人站在蘇府門口十分傷心,悲痛欲絕地抹著眼淚,那邊赫凡一路慌慌張張地跑著進了太子府,神情萬分凝重。


    不等氣息平緩,赫凡急火急燎地敲了敲緊閉的書房門,高喊:“殿下!殿下!不好了!”


    幾乎是話落的瞬間,緊閉的書房門被人猛地打開。


    赫凡差點沒穩住身子就要往裏麵撲進去,他手疾眼快地抓穩門板。


    前方傳來他家殿下清冷的一個字:“說。”


    赫凡深唿吸,勉強順口氣後,再急忙稟報道:“殿下,蘇姑娘帶著她的婢女夏花,離開蘇府了!”


    意料之中,赫凡看到他家殿下倏然快步走出書房,速度快得他看不清殿下此時的表情,但可以猜到,定是驚慌失措。


    也是,蘇姑娘都要跑了,殿下再不慌起來,那合理嗎?


    恍惚間,他聽到殿下沉聲吩咐:“備馬。”


    赫凡剛要應聲,就先聽到了青默的聲音響起:


    “是,殿下!”


    赫凡甚至連青默的身影也沒見著,根本不知他擱哪個陰暗的角落應的聲。


    愣神的片霎,就見他家殿下已經走得快要看不到背影了,赫凡連忙追上殿下的腳步。


    可他竟是沒能追上!同樣是兩條腿!


    赫凡趕到太子府門口,隻來得及看到他家殿下翻身上馬,揮起鞭子策馬離去。


    “殿、殿、殿下——”


    赫凡氣喘籲籲,喊都喊不出聲,整個人虛脫般地靠在太子府厚重的朱紅大門前。


    這等關鍵時刻,他竟然沒能跟著殿下一同前往。


    赫凡那叫一個悔恨,自己這雙死腿怎麽不跑快點!


    待喘完氣,赫凡才將未說完的話說出口,自言自語般:“殿下知曉蘇姑娘去哪兒了嗎?”


    許是見他一路來迴奔波過於可憐,青羽自側方的屋簷上露了麵,同他道:“其他暗衛知曉蘇府馬車離去的方位,殿下是朝著那個方位追去。”


    赫凡循聲抬起頭,便看到青羽立於高高的屋簷上,身子穩如竹。


    他自是清楚自家殿下在暗中有著不少的護衛,但第一次這麽直觀地感到震驚,總覺得他們神出鬼沒,隨時隨地就突然冒出來。


    “你……”赫凡剛起了個頭,便見青羽忽地又消失在了屋簷上。


    他定神左右張望,隱約看到青羽已經躍過半個街道的屋簷,是往他家殿下離去的方向。


    這一個個的,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身手!


    赫凡垂頭喪氣地來到蘇府門口,一邊聽著冬苓秋絡她們期期艾艾的哭聲,一邊惆悵地想著,若他能會點輕功就好了,也就不用隻能幹站在蘇府門口,等著殿下與蘇姑娘迴來。


    午時四刻,太陽將近爬至正上方,金燦的日光將整座京城炙烤,一道馬蹄聲響徹鮮少人流來往的街道。


    男人身穿彰顯著身份的四爪蟒袍,頎長的身子挺拔,手握韁繩。


    身下的駿馬似感應到主人迫切的心情,一路奔騰,塵土飛揚。


    幾近分叉路口,暗衛提前給他家殿下做了引路標記。


    謝景昭深邃的眸子朝其中一條路瞥一眼,隨之拉緊韁繩,朝那條路前行。


    他的神情已然不見往日裏的沉靜,眸底的不安無處遁形。


    自他放任自己對蘇窈的情意肆無忌憚地生長,心中早有所料,她需要時間去接受自己的身份,但他從未預想,她會因此離開。


    如若她當真不能接受,如若她當真想離開……


    隻單單是做這般設想,那張俊美的臉龐便是凝重肅然,繃緊的下顎線更是泄露他內心的驚慌悵惘。


    謝景昭一貫是不曾違背她的意願,即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會去強迫她、為難她。


    雖寫了信給她,但文字總歸冷冰無情,他本就該親自同她解釋。


    隻待他解釋後,她若想走,他不會阻止。


    暗衛最後的指路標記消失,謝景昭思緒迴歸,深眸望向前方,那並非是離開京城的路。


    他稍稍一怔,可也沒有停下。


    不管她是否離開,他定要親自見她。


    與此同時。


    蘇府的馬車平緩地朝著目的地前行,夏花駕車的技術日漸增進,馬車內幾乎感受不到半點的顛簸。


    蘇窈手中捏著那封信,微微垂著眸,一字一字地看著,來迴看幾遍,也仍是懵懵懂懂。


    她還不想見到已經是太子殿下的謝公子,可她又很想弄清楚他寫的這封信的內容,是以,她隻好尋求支援。


    蘇窈原本打算去找侯先生,侯先生是她的第一位先生,無疑在她的心目中是最聰明的人,不過,這封信關乎到她與太子殿下之間的情情愛愛,蘇窈不好意思將這封信給侯先生過目。


    而陸先生也是如此緣由,再三思忖下,蘇窈決定去找江梔澄。


    梔澄待她的好,她心中有數,雖今日一事的確讓她有些傷心,但她也能理解。


    除此之外,蘇窈也無人可求助,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蘇家村。


    思緒亂七八糟中,馬車停了下來。


    夏花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主子,江府到了。”


    江梔澄她爹是國子監司業,官職說小不小,要大也不算大,江府並沒有奢侈鋪張,該有的有,但一切規規矩矩,可見江梔澄她爹是腳踏實地一派。


    江府的管家一聽來人是蘇府蘇姑娘,立刻熱情地笑道:“蘇姑娘,這邊請。”


    管家沒有傳話,直接帶著蘇姑娘往府中走,一邊道:“小姐之前吩咐了,若是蘇姑娘來,莫要讓蘇姑娘在門口多等,應即刻帶蘇姑娘到小姐的院中。”


    這是蘇窈第一次來到江府,自是不知道江梔澄早已對江府的下人特地交代過此事。


    蘇窈稍稍一怔。


    初識江梔澄那會兒,除了第一日江梔澄對蘇窈的態度有幾分敵意,但過後,江梔澄一直是事事為蘇窈著想,更是將她自己同陸清安的私事全數告知她,可見她從未把蘇窈當成外人。


    江梔澄是江至舟極盡寵愛的女兒,在江府有她一人獨享的如意院。


    管家止步在如意院院門外,做出“請”的姿勢,恭敬道:“蘇姑娘,裏麵請。”


    頓了頓,他看一眼蘇姑娘身後的婢女,再道:“蘇姑娘的婢女也可隨同。”


    蘇窈抬眸望著“如意院”三個字,停留片刻後,再邁開步子,走進院門。


    院內有兩名侍女正在打掃落葉,她們聽見了管家所說的話,此刻見到來客,連忙福身喚道:“蘇姑娘。”


    其中一名侍女先跑去告知自家小姐這一消息,另一名侍女迎上前,為蘇姑娘帶路,去往小姐的廂房。


    江梔澄迴到府中,便將自己關在房內,哭聲綿綿不絕,聽得她的婢女也跟著站在門外默默抹淚。


    伺候小姐這麽些年了,還是第一迴見小姐這般傷心。


    她家小姐性子跳脫些,一向不喜歡被她們這些下人跟著,是以,她不知自家小姐是發生了何事,隱約隻聽到小姐偶爾抽泣地說“蘇窈對不起”之類的話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妙!太子發現我造謠與他有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驚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驚顏並收藏不妙!太子發現我造謠與他有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