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聲叫了一句:


    “大哥?”


    女人尖厲的聲音低著頭迴了一聲:“進屋再說!”


    察覺到有點不對勁,一陣恐懼從心頭升起,杜方立刻掩住了門,叫道:“你是什麽陰邪妖物,你把我爹怎麽樣呢?”


    女人詫異地抬起頭,“我是你大哥,杜川,你不認得我呢?”


    “這是你嫂子!”


    身旁高大的男人忙點了點頭,杜方聽見自己的嗓子都嘶啞呢:


    “你……你們怎麽變成這樣呢?”


    “進屋再說……”


    豆腐擔子剛一進門,杜方的手中劍身之上,驀然跳出兩道金色劍芒,當頭向著兩人斬了過去。


    杜方看著眼前撕心裂肺的一幕,尖叫道:


    “不要……”


    這一劍下去,嚇得杜方幾乎閉上了眼睛,這是要將自己唯一的親人從世上抹去嗎?


    一道黑色的光芒如遊蛇一般,從二人身上滾落,從門縫中竄了出去。


    更神奇的是,大哥嫂子身材麵容開始慢慢變化,重新化作杜川和嫂子的樣子。


    “變迴來了,我又變成男人呢!”


    杜川的聲音之中散發著欣喜。


    “你們到底怎麽呢?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村上來了個唱戲的青衣,她一張開嗓子,整個村子就變成了這樣!”


    “她在哪裏?”


    “村裏戲台之上!”


    杜方提著劍,就要轉身出門,杜川忽然一把拉住他:


    “別去,那女人說了,三日之後,災厄來臨,我們村上所有人都會死光,咱們快逃吧!”


    果然和那個聲音所說的一模一樣。


    杜方心裏冷笑了一聲:


    “那女人長得什麽樣?”


    “生得很美……和天仙一樣!”


    杜川忽然神色惶急:“兄弟,別去,咱們快逃,這女人你鬥不過的,她說過,咋們整個村,都會變成她想要的模樣!”


    話聲剛落——


    突然,村子昏黃的天空之上,響起皮影戲開戲時蒼涼悲壯的嗩呐之聲。


    三人的臉色同時變得沒有一絲血色。


    ‘開場了!’


    嗩呐聲一落,四胡,銅鈸的聲音相繼響起,淒厲的青衣女聲響徹在靜寂的古村夜空之上。


    杜方的嫂子嚇得蒼白,杜方沉聲道:


    “大哥,這是唱的什麽曲目?”


    “哭塔……中……的招魂!”杜川的聲音比鬼哭還難聽。


    杜方冷笑道:“怕什麽,就算是厲鬼,我也將她剁成肉醬!”


    大街上突然響起嘈雜的腳步聲,將他的聲音掩蓋。


    杜方看了看大哥,大哥和嫂子的整個身子已經抖了起來。


    他從門縫裏望出去,隻見街上到處是人,每個人都穿得花花綠綠,衣服鮮亮的像是過年的新裝,大人,小孩,老人。


    每個人嘴裏都在嚷嚷著:


    “開戲了,開戲了,去看戲咯!”


    恐懼的一幕,就是這些人臉上都是笑容,不是發自內心坦蕩的笑容,而是那種狡詐,詭異的壞笑,陰笑。


    更讓人頭皮乍毛的是,男人穿著小腳繡鞋,穿著紅色的衣服,頭上是粗大的辮子,臉上擦著胭脂水粉,小孩被大人拉著,臉上是老人滄桑的皺紋,而佝僂著腰的老頭,頭上卻是嬰孩的一頭秀發。


    街上很熱鬧,全是拖家帶口,一拉一串的人口,生怕家裏會落下一個人。


    兩人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杜方同時倒吸了口涼氣。


    直到街上的人走得一幹二淨,他才突然迴身。


    ‘這就是厄運!’


    發生在夢境之中的厄運。


    杜方盤膝而坐,閉上了眼沉思。


    這所謂的幽冥鬼途,為什麽會有自己熟悉的人,熟悉的村子,這是要鍛煉自己的心意?


    他隱約覺得,墨青峰說的話似乎並不全對。


    從一開始,他和白芷被拉進長冥之路時,靈族的絕境強者,用分身進入這幽冥畫卷,想趁著自己和白芷從沒來過,心神恍惚,用斬鬼之術將自己斬掉。


    後來冥皇的四使者之一,那個幽篁,又將白芷引渡了出去。


    而自己卻被那隻古怪的異獸,拉入了聖殿之中。


    之後墨青峰出現,驅走了四聖使之一的幽冥,告訴了他長冥之路的空間,和邪神的由來。


    再然後,將自己丟入了那道畫圖之中。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從腦子之中冒了出來:


    “這個墨青峰,墨大哥,會不會是冥皇的人,又會不會是冥皇假扮自己親近的人?故意誘導自己進入這夢境之中。”


    現在的杜方唯一確定的,就是這夢魂之中遇到的熟悉的人,絕對不是什麽長冥之路。


    這和白芷,還有她的師叔,甚至鐵扇門的口中所述,根本不一致。


    杜方又想起了那道聲音:


    “那個聲音和曾經的墨靈一樣,自從自己進入這夢境之後,一直在心底出現,那絕對不是墨靈的聲音!”


    這是杜方敢肯定的,自從自己真正的進入九境之後,鐵扇門覆滅,自己吸了三具九境神格,借助氣運指令,將墨靈花魂徹底壓製,心底耳旁便再也沒有了墨靈的聲音。


    似乎仙靈這具身體,也徹底被自己掌握。


    那個聲音是誰?


    掌控這個夢境的是人?還是邪神的囈語?


    杜方沒有再想下去,腦子之中,被杜川的尖叫刺醒,他抬頭看去,隻見杜川就像是被貓咬到的耗子,突然間跳了起來,兩眼瞪得比牛大,雙手指著牆角,喉嚨裏因為恐懼赫赫有聲。


    神色呆呆,眼睛兀自盯著牆角:“開……開花了……”


    杜川立刻看向牆角。


    冬日已經凋零的牡丹,本來就剩幾根枯枝,此時卻極為罕見地生出兩朵鮮豔的大紅花,燈光之下,閃著妖異的瑰色。


    這已經不能用常識解釋呢。


    杜方本來很沉著的臉上,終於也開始變色,他緩緩走向牆角,蹲在牡丹花旁,伸出手,遲疑地將花折了下來。


    然後,三個人眼睛也不眨地盯著牡丹。


    奇異的一幕,終於在三人眼前發生。


    隨著上空的戲曲之聲越來越響,被折斷的枯枝上,開始生出三朵花芽,花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開放,三朵紅花,在冬日的房子中,霍然綻放。


    花香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


    這三朵妖異的花,驀然如鬼物一般,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將大哥和嫂子身體吞了進去。


    一聲尖叫嘎然而止:


    “兄弟,救我!”


    杜方立刻削出一劍,將那三朵花攔腰斬斷。


    鮮紅的血液噴了出來。


    兩道斷了的身子躺在地上。


    杜川兩隻眼睛睜得老大,看著杜方:“兄弟,你為什麽要……殺了我們?”


    聽到這前後截然不同的聲音。


    杜方憤怒的一腳將花盆踢散,提劍大踏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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