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鍾,耕牛身上的鮮血,就被玉如意吸成了幹屍,緩緩跌倒在地上。


    四柄玉如意同時被祭起。


    杜方親眼看到,那玉如意之中的血氣,開始匯入那黑色的琉璃球。


    球麵開始攤開,放大,幾乎有三丈方圓,氤氳著藍色的光霧,如水波一般,輕輕地蕩漾。


    老和尚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卻沒敢出聲。


    邱無邪神色莊重的站起身,走到紅棺之前,輕聲道:


    “開棺!”


    高老大立刻將棺蓋打開,一道晶瑩玉潤的白骨從血水中浮出,那具在山洞之中,杜方見過的活生生被活祭的女孩此時隻留下一段白骨。


    杜方心有不忍。


    老和尚終於忍不住,顫聲道:


    “這是做什麽的?”


    邱無邪輕聲解釋:“這是葬品,也是替身,靈物出世,必須要有人分擔天地戾氣,要不他的身子承受不住!”


    老和尚再沒說話。


    邱無邪終於看向杜方,細細打量,手捏著他全身骨頭,似乎在打量怎麽宰殺豬牛一樣。


    杜方道:“要開始了麽?”


    邱無邪並沒有說話,迴頭望了高老大一眼。


    四名遊方術士立刻抬來一座石碑。


    石碑中空,被從中間拉開,正好能容進他的身子,似乎是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


    一股恐懼終於襲上杜方心頭,這是要將他放在其中,活活的憋死嗎?


    那種狹小空間,活活窒息的感受,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


    邱無邪終於道:“等會別吭聲,千萬要忍住!”取出一個指甲蓋一樣大小,白色的圓球,塞在他口中。


    “咽下去!”


    杜方嗓子咕隆一聲,點了點頭,


    白球入口,他立刻察覺到,自己的身子忽然不聽使喚呢,有如仙靈花魂附身的一般的狀況。


    但他的神魂和之前仙靈附身時完全不一樣。


    他的手動不了,腦袋動不了,除了眼珠子,整個下身似乎被麻痹了,神經毫無知覺。


    下半身似乎是僵硬的石頭。


    應該是麻藥一類的東西,杜方心想。


    高老大終於開始,取出懷中的金色小刀,先從他腿上割下一片肉,放在紅棺中女屍之上,拿出藥粉,待血肉和白骨融在一起之後,又削下一片肉,同樣放在裏麵。


    被人淩遲的痛覺立刻襲滿杜方全身,縱然有了解痛散,也絲毫不頂用。


    這白球雖然麻痹了他的整個身子,可那種刺痛感卻更是敏感了數倍。


    杜方終於理解了被人活剮淩遲的滋味。


    高老大得意的看著,嘴角露出殘忍的微笑。


    臉上額頭冷汗如黃豆,一滴一滴的流下來,沾滿了衣襟,他狠狠的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


    劇痛讓他疼暈了過去,但很快又被刀身割肉的痛楚疼醒。


    ‘堅持!堅持住!’


    杜方咬著牙,咬緊了腮幫子。


    也不知道昏迷了幾次,每次痛暈過去,傷口上被人灑下一種藥粉,又立刻疼醒。


    如此循環往複,整個身子都被人剔得再無一處完好。


    一具晶瑩的白骨,逐漸製成,杜方的身子上完好的血肉已經被剔除幹淨,和那棺材中的女童沒什麽兩樣。


    高老大分開黑色石碑,邱無邪將鮮紅的液體倒入石碑,將杜方鮮血直流的身子放了進去。


    棺材中的女孩屍體被撈了出來,壓在自己的身上。


    雙手一合,杜方眼底隻剩下了無盡的黑暗,鼻子之中是腥臭難聞的味道。


    幾個人用紅色絲線將石碑徹底綁死,雙手合十,看著懸在懸崖邊上的琉璃水波。


    邱無邪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將黑色石碑上膠泥封死縫隙,命人將石碑抬了上去。


    在他們眼前,藍色的月光如水波,湖麵波光搖曳,美得讓人心碎。


    “放吧!”


    求無邪的嘴角已經抿出了一絲笑意,笑意扯到了耳朵根!


    石碑入水那一刻,本來晴朗的天空——刹那間


    天地震怒,風雲變色。


    邱無邪身姿不動,跪在地上低聲念叨:


    雲山拾級——通天闕,霧海浮棧——詣道門


    神主啊,聽聽弟子的唿喚!


    將仙靈之魂剝出來吧!


    驀然,天空中一道驚雷穿過雲層,打在藍色湖麵之上,無數道電蛇布滿湖麵。


    石碑徹底被電芒擊入湖麵之下。


    天地之怒退去,天空重現一片晴朗。


    清禾上人不安地道:“這樣就可以了麽?”


    “大師放心,隻管等著仙靈之力就成!”


    石碑被封那一刻,杜方立刻覺得整個身子毛孔都被封住呢,窒息的感覺讓他很難受,全身的血氣似乎都要從毛孔之中跑出來,


    他的七竅之中開始流血,意識漸漸開始模糊,似乎自己的靈魂已經出體,看著自己血肉模糊,被剔成白骨的身子。


    就在意識幾乎恍惚的一刹那,一道輕靈的聲音傳入識海。


    “閉眼,閉嘴,閉耳,鎖六識,千萬別叫,心態放平和,很快就會過去!”


    這聲音輕柔,並不是女人的聲音。


    杜方在腦海中大叫:


    ‘是你嗎?邱先生?’


    “是我!我會很快帶你出去,你睡一覺就好了!”


    這道聲息之後,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杜方張開嘴,嘶嘎著嗓子叫了半天,喉嚨裏嘶啞,卻沒一聲迴響,仿佛此時被鬼壓床一般。


    忽然間,他感受到腦袋之中一股巨疼傳來。


    從自己的七竅之中,仙靈的渾身血氣,開始一絲絲,一縷縷地遊離而出,不斷從毛發之中滲出來,流過手臂。


    匯入趴在自己身上的那女孩身前。


    杜方緊咬著牙,雙眼血紅,拚命地忍耐著:


    玄貞師叔提攜之情,被殺之苦,玄璣掌教被釘死之苦,親手殺了愛人的痛楚。


    自己身受萬刀淩遲之苦,要是忍耐不住,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他還要複仇,自己的大哥,嫂子,侄兒,靈霄被滿門誅滅的慘狀,又在他腦海浮現。


    杜方忽然恐懼地發現,女孩屍身上被粘上的自己的血肉,生出一絲絲血紅的絲線,將自己的整個白骨身子,纏住向著那女子屍身壓了進去。


    劇烈的痛苦讓他的麵孔徹底扭曲。


    當日在靈霄山上,進入劍門之時,神魂被壓入青胎之時,自己也曾經曆過這般痛楚。


    而這時候,沒有靈魂的撕扯痛苦,隻有肉身的扭曲交纏。


    他驚訝的發現,兩具白骨之身開始融合。


    自己的身體活生生被血肉融合進了那女孩身體之中。


    杜方嘶聲大吼:“不要!”


    這個結果他很清楚,這麽融合下去,他的身子將徹底變成女孩之身。


    劇烈的抗拒之下,肉身忽然間停止了融合。


    血肉筋骨的融合一停止,他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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