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鑒坐在包廂的角落裏,第一次有了如坐針氈的感覺,忍了又忍才沒有摔門就走。


    現在在下午兩點,都還沒下班,他本來應該在局子裏寫這次副本的案卷,結果莫名其妙被一通電話拉過來。


    問他為什麽不晚上再來唱k,梁再冰居然十分理直氣壯地迴他:


    “因為下午便宜啊。”


    “。”


    江清鑒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會請了假來這聽他幹嚎。


    梁再冰一來就點了三首鳳凰傳奇的歌,美其名曰:開嗓。


    然後就一個人占了最顯眼的話筒,在他們三個麵前激(丟)情(人)獻(現)唱(眼)。


    某人還毫無自覺,在噪雜的背景音中對著話筒問他們為什麽不一起唱。


    他還真好意思問,哪怕調正常的人跟他唱兩句都能被帶得跑到馬裏亞納海溝去。


    陳安和十一純粹是不愛唱歌,江清鑒是嫌丟人。


    梁再冰還一點自覺都沒有,越唱越起勁,還愛挑戰高難度的歌。


    結果調高的唱不上去要破音,低的又壓不下去,唱兩句就要咳嗽。


    非常典型的麥霸一位,掛到網上估計能被罵兩千條。


    梁再冰唱完一首,有點喘不上氣,臉憋得通紅,這才舍得放下話筒,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坐在直角沙發上的三個人,揚著下巴略帶得意道,“怎麽樣?”


    保持沉默已經是江清鑒最溫柔的評價了。


    偏偏包廂裏另外兩個人跟音癡一樣,不管他唱成啥樣都鼓掌。


    十一還矜持點,陳安把手拍得震天響,隔壁包廂都快聽到了。


    梁再冰受到了激勵,真以為自己唱得挺好,異常自信地越唱越大聲。


    江清鑒覺得他有必要在隔壁包廂過來投訴之前製止他的麥霸行為。


    江清鑒最後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去前台點了一打雞尾酒,混在一起兌了推給梁再冰喝。


    寄希望於這個傻子喝醉之後能老實一點。


    接過酒杯之後,梁再冰齜著牙衝他露出一個毫無形象的傻笑,“你人真好。”


    怎麽還沒喝就已經醉著傻樂了?


    梁再冰抿了口潤潤嗓子,然後毫無戒備心地一飲而盡。


    看起來沒醉,又迴去抱著話筒鬼哭狼嚎了,下一首更是重量級。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隻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


    挺好一首歌,硬是被他的破嗓子唱成了酷刑,每個音都能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江清鑒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折磨,猛然從沙發中坐起身。


    “我出去吹風。”


    隔著包廂門都能聽到裏麵撕心裂肺的吼叫,路過的還以為他失戀了呢,唱成這個慘樣。


    —————


    江清鑒去洗手間衝了把臉,又在大廳點了杯威士忌,慢悠悠地喝完才走迴去。


    到包廂外的時候,意外發現背景音的聲音變得輕而柔,溫柔如流水的樂聲緩緩流淌而出。


    遙遠又熟悉。


    好像一瞬間把他拉迴了在福利院度過的短暫時光。


    福利院隔壁有一片小廣場,退休了的大爺大媽經常拖著音響過來,在廣場上活力十足地跳著廣場舞。


    很多曲目他都已經忘記,隻有這一首他還清楚地記得,因為隻要放到這一首,梁再冰就會拖著他貼到福利院的牆根邊上聽。


    向來站不住的多動小孩,會靜靜地貼著牆聽完一整首歌。


    不知道為什麽,梁再冰對歌的審美停留在十年前,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老土。


    或者說,戀舊。


    江清鑒無聲地推開了包廂的門,在原來的位置上重新坐下,目光毫無保留地落在麵前的青年身上。


    他已經醉了,眼皮重重地垂下去,偶爾抬起眼也隻有滿目的茫然。


    但他依然堅持唱著,坐在高腳凳上輕輕扶著立麥,含糊不清的哼唱,難得沒有跑調。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裏……”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隻在乎你……”


    “人生幾何能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頭頂的彩燈被關掉,整個包廂裏隻有屏幕仍然亮著光,熒熒地照著他的臉。


    很安靜,很開心。


    —————


    這是梁再冰這小半年來睡過最安穩的一覺。


    沒有做光怪陸離的夢,沒有猙獰的惡鬼追在他屁股後麵,毫無意識地沉入了深深的睡眠。


    好像迴到了進入驚悚遊戲之前的狀態。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醒來之後梁再冰還有點恍惚,咬到第一口包子,被飆出來的湯汁濺到嘴唇上的時候才完全清醒。


    他急急忙忙去抽桌上的麵巾紙,卻已經來不及了,他剛買的睡衣於十秒前與世長辭。


    梁再冰抓了把亂糟糟的頭發,自暴自棄地夾起掉在碗裏的灌湯包繼續吃。


    要收拾也得等吃完了的。


    沒吃兩口又覺得頭疼,梁再冰蹙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疑惑地看向十一,“昨天是不是誰給我灌酒了?”


    十一言簡意賅道,“江清鑒。”


    “我就知道是他這個小人。”梁再冰咕噥著,嘀嘀咕咕地罵人,“是不是想把我灌醉了好霸占我的話筒?”


    陳安從麵前的灌湯包碟子裏抬起頭,很認真地重重點了下,“對。”


    實際上,江清鑒確實有試圖搶過他的話筒,但那純粹是忍不下去了,想讓他閉嘴。


    梁再冰卻好像抓住他什麽小尾巴一樣,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我就知道他嫉妒我的才華。”


    “……”


    —————


    吃完了早飯,梁再冰又迴臥室把睡衣換了下來,連帶著把拖在地上的衣服也撿起來。


    大概是他昨晚喝多了發酒瘋自己脫的,非常淩亂地丟了一地。


    撿起運動長褲的時候,梁再冰習慣性地掏了掏口袋,卻意外在裏麵摸到一個手感很陌生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一塊用紅繩係著的翡翠長命鎖。


    這不是江清鑒在副本裏塞給他的嗎?居然能帶到現實裏?


    梁再冰拍了照片發給江清鑒,順便把他的備注改成了“一對一精準扶貧”。


    雖然姓江的還是很招人煩,但給錢的是大爺這點他還是懂的,給金主點麵子怎麽了?


    江清鑒應該是在忙,很簡短地迴了他一句,“拿著。”


    過了兩分鍾又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什麽時候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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