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打壓了皇親國戚枝幹纏繞的利欲關係,又殺雞儆猴給後人警示作用,這步棋出的還算尚可。


    “皇上,望皇上收迴成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啊!”


    殿外的大臣們還在不依不饒的喊著什麽,慕初然已經有些倦了,迴首示意。


    劉福海一路小跑走到殿外,趾高氣揚道:“各位大臣請迴吧,皇上說了,今日就當各位一時糊塗,不做計較,倘若各位還是非不分,那皇上就不客氣了!”


    黑藍色的官服中一陣熙熙攘攘,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亂,怕事的小官早已打了退堂鼓:“各位大人,我看這迴皇上是真真怒了,這皇上給了我們台階下,我們就下了吧,等到皇上發怒,那我們就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他這話說的實在,大半的人隨他去了,隻剩下極少數部分,與太後極其親近之人,等著被皇上發配邊疆。


    滴答。


    蕭何擦了一下臉上的水漬,抬頭看西邊的天,昏黃被紫墨取而代之,她連忙勒馬大喊:“停!”


    整個隊伍慢慢停止動作,季長歌踏馬過來:“看這天氣是要下雨,趕快找個避雨的地方歇歇腳吧。”


    “嗯。”


    下了馬,蕭何隻覺腰背酸痛,果然是駕馬前行太久,身體吃不消,剛想活動一下筋骨,後麵季長歌跟上來:“是肩膀不舒服嗎我幫你……”


    話音未落,兩個小婢一邊一個架住蕭何的肩膀笑吟吟道:“不勞煩季將軍了,我們倆定會把蕭大人伺候的好好的!”


    季長歌撓撓頭有些不情願的坐到一邊的小亭子去,好像是在看不遠處的車馬,其實眼光一直粘在蕭何身上。


    兩個小丫鬟認真伺候起蕭何起來,一個捶腿一個揉肩,她何曾這麽舒服過,笑意蔓延到嘴邊,問:“剛才沒顧及問,你們兩個,可有名字?”


    “迴大人,我叫春早。”


    “我叫夏聲。”


    夏聲又補了一句:“安王府還有兩個和我們同期丫鬟,叫做秋桂和冬子。”


    蕭何突然笑了,戲謔道:“這名字起的倒是別有一番風味,不愧是安王爺,合起來就是春夏秋冬,早生貴子,著實有趣。”


    兩個丫鬟也笑了。


    小亭中的溫馨氣氛讓季長歌有些鬱悶。


    隻聽不遠處馬車小廝憤憤道:“這蕭大人是來遊玩的嗎?你看這還有陪行丫鬟呢!”“噓!你就做好你的事,少說話,你我不過一個奴才,管那麽多作甚!”


    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個經驗頗深的老奴才,很有做人處事的道行,季長歌不禁笑了。


    把目光移向別處,雖然一再告誡自己蕭何是男人,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是那份心,卻還是為她跳動。


    離得近了,跳的熱烈,離得遠了,又抓心撓肺的掛念。


    何曾知道,人竟然是這麽複雜的動物。


    季長歌抽出自己的佩劍,想轉移注意力,仔細地擦,直到映出自己挺拔的側臉為止。


    這雨,細細碎碎下的沒完沒了,惹人心生厭煩,蕭何休息好了,站起身來伸長脖子也看不見被樹叢遮擋的地方,她自然是想盡快完成任務迴京。


    迴望了一眼壓糧的將士們,一個個精神頹廢,有氣無力,不免有些擔心這些軍心渙散要是真遇上什麽不可測的危機該怎麽抗對。


    又想起那日在大殿,慕初然信誓旦旦的說什麽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就如今這個樣子,何談保護?


    從古至今,京城的兵將紀律就要比周邊分散地區的兵將要強,那是在天子腳下,一個不留神就能被生吞活剝,不留渣的地方,而如今,出了天子的地盤,天高皇帝遠,就算紀律渙散,也沒人大管,這些兵的心裏自然升起了一種懶散感。


    更何況,帶隊的是無權管兵的文官蕭何蕭大人,還有一向以愛兵著稱的季長歌季將軍。


    路程雖遙遠又累,這些兵們卻舒服了許多。


    夜已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下榻的深林小酒肆,許久未接客的老板娘生疏的忙碌著,好酒好肉盡數端上來,一群人擠擠,好歹也湊了幾桌。


    蕭何接過茶杯剛要入口,就被春早攔下,正疑惑間,她柔聲道:“大人,飲用還是讓奴婢給您擦拭一番吧。”


    這話一出,引起了老板娘的極度不滿:“小丫頭片子說什麽呢,說誰東西不幹淨呢,一巴掌唿死你信不信!”她粗大的嗓門震的春早抖了一抖,隻往蕭何背後藏。


    幾個兵瞪眼起身,“哎!”蕭何揮手示意他們乖乖坐下,笑道:“大娘莫生氣,小丫頭嬌氣,在下自是信得過您的,請把好酒好肉都上了吧,兄弟幾個好久沒好好吃頓飯了。”心下想的是,不愧是王府的丫鬟,規矩多,想的周到,隻是在這荒山野嶺,反倒顯得不自然。


    大娘這才哼了聲去後廚忙活,大家也開始碰著酒杯做飲。


    夏聲嘟嘴附耳在蕭何旁悄悄問:“大人,您身份尊貴為什麽要和她一介粗婦低聲下氣!”


    蕭何笑笑:“出門在外,少講究,我身份再尊貴也蔭庇不著這深山老林的人家,何況這已是深更半夜,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你,我們自當禮數相待。”


    悄悄聽這話的季長歌眉眼帶笑,揚脖飲酒,隻覺辣酒燒喉,後勁十足,內心是滿滿的充實感,因此酒,因此人。


    夜深。


    季長歌聽著動靜,一骨嘍從床上爬起,抽出枕下佩劍,警惕的躡手躡腳探頭出門。


    借著月光,他看見女人模樣的影在窗口躊躇。


    習武之人睡眠一向輕淺,尤其此次護的是重要之人,季長歌不敢怠慢。


    遠遠看著那人雙手使勁的向上一扔,他連忙暗運輕功三步做兩步,飛快的抓住了被扔的物件。


    隻覺手中那物溫暖有力,還毛絨絨,立在窗口一看,手中正攥著一隻黑白相見的信鴿,死命掙紮,撓他的手。


    “啊!”春早驚嚇出聲,連連後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左右環顧,恐怕引來了其他的人。


    季長歌目光冰冷,說:“就知道安王爺留你們在蕭何的身邊,沒安好心。”說著手一用力“咕”的一聲,就把那鮮活的小生命給掐死了。


    展開信條,蕭何今日胃口較好,吃了一碗粗飯,一斤牛肉,一碟花生米。


    什麽東西?


    季長歌鬱悶不已,每夜都指使婢女傳這種毫無營養的消息,到底為何?


    等他再伸出手時,春早見那信條早已在他掌心化作了一團粉末,“倘若再向你們的主子通風報信,給蕭何下絆子,別怪我不留情麵!”


    春早連忙辯解:“將軍莫要誤會,我家主子隻是想了解蕭大人的喜好,與之親近,並無惡意。”


    “不管作何目的,在背後做小動作我都是不能忍的!”季長歌給以警告眼神,背著春早向外麵走去。


    這個段衡,一直都知道他紈絝,沒想到把注意都打到蕭何身上來了,真是……季長歌攥緊劍柄,青筋盡露。


    怪不得出城門那日沒給他好臉看,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


    一輪圓月當空照。


    段衡任貼身小婢給換了衣,隻穿一件薄薄的裏衣向窗外看去。


    “嗬...”


    他突然輕笑了一聲。


    “王爺怎麽了?”


    “終於還是讓人家給抓著了。”


    “王爺,奴婢不甚明白。”小婢抬頭輕聲問,這個角度找的絕妙,借著月光仰臉,正顯得她嬌俏又可愛,眼睛水汪汪。


    段衡不說話了,修長的手指輕撫那丫鬟的臉,給的女子的臉染上紅暈。


    他的手指劃到那下巴,輕輕往上一抬,清秀可人的臉和他近在咫尺,手指用力按住下巴,少女微笑的臉僵住,開始略顯急促的唿吸,不甚舒服,也不好掙紮。


    段衡使勁一甩,那女子身子不穩,踉蹌往後仰,倒在了地上。


    “本王爺雖風流成性,也不是什麽人都要的,你以為你是蕭何嗎,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邊說邊用手帕使勁的擦拭自己的手,滿臉厭惡。


    這小婢見自己惹了主子的怒,連忙爬過去給主子磕頭:“是賤婢不對,是賤婢下作,賤婢再也不敢了,王爺您可千萬不要趕我出府啊求求您了,我父母雙亡,實在是無處可去了,您若不可憐可憐我,奴婢就隻能餓死街頭了!”


    段衡木然的看著她,一揮手,秋桂和冬子互相看了一眼,一人拽著那丫鬟的胳膊給拖了出去。


    要說以前,段衡肯定就接著這丫鬟的計,一夜風流,懶得理會這其中有多少真心,因為他自己就從來沒對哪個女子拿出過真心。


    但是,越看這些花枝煙柳越覺心遭,他隻覺自己似乎厭了女子,開始涉及到美男子了。


    而他也沒有發現的是,為什麽隻心悅那一個“男人”。


    不知這信鴿是讓誰發現的,他自然是不想讓蕭何覺察,每日了解她吃了幾口飯,喝了幾口茶這些子細碎事兒也讓他聊以慰藉。


    如今被發現了,他想的卻是,肯定是那個頑固不化的季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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