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然看著蕭何,忽而心生醋意,“平日你都是跟誰一起來的?”


    蕭何歪著腦袋望著他,“平日我也不常來這裏,其實我是這裏的東家,收賬的時候才過來看一看。”見她如此坦白,慕初然反而樂了,配合著她的姿勢,也歪了腦袋,“我竟不知你還有做生意的天賦。”


    蕭何一撇嘴,輕聲嘀咕道,“你不知道的也不止這些。”


    片刻之後,小二端著酒壇跟兩碟小菜入來,放於案上,才又退了出去。


    她斟好了兩杯酒,自取了一杯,複對他言道:“還請自便。”


    而後幹脆自己挪了位置,靠近窗邊,轉頭望著樓下舞姬的歌舞表演。慕初然也順著她的目光,往下麵看了一眼,又移迴目光望著她。


    若然總是被人盯著,自己也會有知覺。


    蕭何眉心不自然地跳動了一下,扭轉過來看著慕初然,“難道樓下這些舞姬不美嗎?不能吸引你嗎?”慕初然深情款款道,“縱然她們美若天仙,我眼中心中已有你,便再也看不到別人了。”


    慕初然素日裏總是麵若寒霜,蕭何從不知道他說起情話來,也如此肉麻。她僵著臉,舉酒杯擋在唇前,還未嚐到酒水,已然有些微醺。慕初然看不清她表情,伸手奪過她手中酒杯,一口飲盡,似要迫著她望著自己一般。


    “陌玉,你可知我心?”他的聲音沉甸甸地落到她心上。


    陌玉當是知道的,但陌玉隻存在於他的念想之中,蕭何心中唏噓,竟不忍作答,眼波流轉,目光裏帶著一絲淡淡憂傷。慕初然微微蹙眉,一把將她扯到自己懷裏來。


    兩人本就是盤腿坐在矮榻之上,蕭何未及反應就被慕初然拖了過來,跌進他懷裏。


    他此時雖是一身常服,身上仍帶有淡淡龍涎香。這氣味混合著他的氣息,在唿吸之間,已然侵入她五髒肺腑一般,滿心滿眼裏都是他的影子,讓她怔然不知所措。今夜,就暫時忘了蕭何,做一迴陌玉吧。


    她伸出手,迴應似的摟住慕初然的後背,貼在他胸前。慕初然眼中閃過驚喜,也將她更加用力地摟得緊了一些,仿佛他一鬆手,她就不見了似的。


    天邊青白之時,地板上橫七豎八地倒了十幾壇酒壇子,都已經被喝空了,但包間裏卻空無一人。


    此刻,蕭何跟慕初然正坐在樓頂的屋脊上,望著東方天空,等待日出。慕初然擔心她冷,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她便貼著他,雙手圈在他腰上。


    慕初然是真的醉了,強打著精神在陪著她。而蕭何卻愈發清醒,貼著慕初然的一麵很暖,迎著晨霜另一麵卻凍得有點發木。身子像是被分成兩邊,半暖半寒,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東方破曉,初升朝陽如蛋黃一般浮出青山地線之上,那萬丈光芒柔和的金色卻已經灑滿大地。蕭何仰起臉來,看見慕初然的側顏,他微微眯著眼睛,瞳仁裏藏著寶石,一閃一閃的,發出誘人光澤。


    “陌玉,以後看日升日落,都讓我陪著你,可好?”他喃喃道,低頭問她,嘴唇無意撞到她額角,幹脆輕輕地補上一吻。他的動作很輕,唇很熱,印在蕭何冰涼的皮膚上,有些滾燙。蕭何微微一顫,若時光停滯,她願留在這一刻,再無過去,亦不管將來。


    她願意隻做他的陌玉。一夜即將結束,在日頭完全升上天空之前,她跟自己說,將讓所有愛留在此刻。唯有如此,她才能原諒自己的放縱。下不為例。


    她伸手捧著他的臉頰,湊上去,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亦是最後一次。她閉著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而慕初然卻在半醉之中,感受著她的溫柔,帶著幾分欣喜與滿足。


    天大亮之後,蕭何跟慕初然從樓頂上下來。她叫了馬車,送慕初然迴宮。


    一晚上不見人,劉子新他們該是急瘋了。


    而蕭何則獨自步行迴府,她每走一步,心中仿佛都在舍棄些什麽,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與慕初然的情意,僅止於此,再以後明是君臣,暗是血仇。明裏暗裏都與他在兩個世界中,絕不再會有糾纏。


    她的淚早就幹了,但心裏還是有些痛。


    走到蕭府大門口時,還未拍門,門邊柱子後麵繞出來一個身影,讓蕭何嚇了一跳。


    她迴頭一看,竟然是臉色略沉的慕雲景。


    “雲景,你怎會?”


    他目光裏帶著幾分幽怨,“昨夜你一夜未歸,我來找你一起賞燈,結果他們說你早早就與人相約出門了。你跟誰一起去逛燈會,還徹夜未歸?”


    蕭何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是瞞不過他的,便老實迴答,“昨夜我跟慕初然在一起,慕容讓我拖住他一夜。許是宮裏有什麽動作,他不是什麽都會告訴你的嗎?難道還對你有所保留?”


    慕雲景一聽此話,臉色才緩和了一些,“我們也不是時常通消息,這一層我倒不知道。是我誤會了,抱歉。”


    蕭何淡淡一笑,“你我何須說這個。”她遲疑了一下,迴味他剛才的話,才驚道,“這麽說,你在這裏等了我一夜?”


    慕雲景點了點頭,眼神無辜如小鹿,讓蕭何才無奈歎道,“要等,也進去等呀,蹲在門口像什麽話!難道他們還不肯讓你進門嗎?”


    她拉著他才進了院門。一進門便讓紅珠先去準備薑湯,要給慕雲景驅驅寒。


    “這種天氣,夜露寒霜重的,你竟還似個孩子,不知道愛惜自個兒身子!”蕭何將他按在椅子上,微微皺眉,輕聲訓斥道。慕雲景望著她,眨了眨眼睛,嘴角一彎,“就是看你心不心疼!”


    蕭何啞然,半天才失笑,搖了搖頭,“你要是病了,我才不心疼!就讓紅珠煎幾服最苦的藥,日日灌給你喝!”慕雲景順著她的話繼續說著,“好啊,隻要是你喂的,毒藥我也喝。”


    “沒個正經了。”蕭何察覺到這話頭扯得有些遠,才打住。


    不一會兒,紅珠端來一碗薑湯給慕雲景,一碗醒酒湯給蕭何。


    她雖是提前服下了解酒藥,但畢竟那麽多酒是實打實地喝進肚子裏,確實也會有些傷。慕雲景喝著薑湯,還帶著點小委屈似的說道,“昨晚沒找到你,本來紅珠姐還陪著我去燈會轉了一圈,看看能不能碰上,結果也不知你是去哪兒逛,我們轉了兩圈都沒能撞上。”


    紅珠在邊上才笑道,“我就說嘛,你會這麽甘心迴去?真在門口守了一夜,小傻子。”說著,紅珠才告訴蕭何,昨夜裏慕雲景出現在門口時,她還在意外,然後兩人一起去逛燈會時,街上那些少女們凡是瞧見慕雲景了,必定會狠狠地瞪紅珠一眼。


    她是陪著他去找人的,結果還白白招來多少眼刀。


    “哈哈。下次你倆再一起出門,你戴上帷帽罷了。”蕭何笑不停。


    “公子就知道取笑奴婢,要我說,應當讓咱們豫王爺男扮女裝,這樣也省了事。”紅珠跟雲景熟絡,所以知道他王爺身份,也沒什麽顧忌。


    蕭何拍著手,“這個主意好!”


    慕雲景一挑眉梢,望著蕭何,“那你也換女裝。”


    蕭何幹笑了兩聲,“不是說你嘛,又扯我做什麽。”


    紅珠在邊上咦了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才說道,“說起來,昨夜燈會上,我遠遠看見季將軍,他身邊跟著一個女子,那容貌竟然有幾分像公子女裝打扮時的樣子。因為隔得遠,我也沒細看,他們就走了。”


    蕭何哦了一聲,“那是綠蘿,我也見過。”


    慕雲景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微微一變。這細微表情被蕭何察覺,“怎麽?你也認得她?”慕雲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在心裏掙紮了半天才說道,“曾經見過一麵,差點當成是你……”


    不止見過一麵,還過了一夜,天亮時發現躺在身邊的卻不是蕭何,而隻是一個與她神似幾分的女子,幾乎讓慕雲景想要殺人。他的榻上怎麽可以睡別的女人,這件事也成為他的秘密,不願再提起。


    但是麵對蕭何問起時,他又不想撒謊,便扭捏地說上一半,留了一半。


    “那應該是慕容的人吧?”蕭何問道。


    慕雲景嗯了一聲,輕輕點頭。


    得了慕雲景的確認,蕭何便更能肯定,慕容恐怕是打算用綠蘿來鉗製季長歌。季長歌其人,對慕初然十分忠心,哪怕是之前被人誣陷,兩次被慕初然重罰,他居然都心無怨言。


    如此忠臣,他日慕雲景肯定是難以收為己用的,故而才用美人計。但慕容為何偏偏找個跟自己女裝打扮很像的人,實在不解。蕭何倒有幾分擔心,這綠蘿會在某個時刻加害季長歌。


    她相信季長歌應是順應大勢之人,若慕雲景與慕初然的戰爭可以兵不血刃地解決,那也許季長歌還能保得性命。否則以他的性子,必然會誓守其主。


    想到此處,不由得讓蕭何頭疼,不如趁早除掉這綠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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