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然從刑部大牢出來的時候,公孫歐已經聽說皇上親臨,趕緊過來迎駕,卻不想撞上慕初然已經要走。公孫歐恭敬地對慕初然說道:“陛下,深夜至此,可是對吏部尚書大人被刺一案不放心?微臣定會……”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慕初然揮了揮手打斷道:“那道秘密執行的旨意,你可接到了?”


    “迴稟陛下,微臣已經接到,此事微臣一定會盡心盡力辦妥,絕對不走漏半點風聲。定不叫陛下失望!”公孫歐一臉肅然,深深一揖道。


    “不,朕要的就是走漏風聲,你務必要把這刺客即將要被秘密執行的消息放出去,最好人盡皆知。”慕初然冷冷地說道,麵上表情讓公孫歐看不透。雖然不知道皇上用意何在,但他也馬上應道:“微臣遵旨。”


    送走了慕初然之後,公孫歐開始頭疼了,既然是要秘密執行,又要人盡皆知。首先他當然不能大肆宣揚此事,否則不知者還以為這刑部辦事不利,散播速度不能太快,但也不能慢了。這皇上交代的事情若是辦不好,恐怕怪罪下來,而且事情還牽扯到吏部尚書,總之便是一點也大意不得。


    外麵守衛忽然進來,帶了一包藥,“啟稟侍郎大人,方才蕭大人派人來送了這包藥,說是給那刺客用的,免得那刺客傷口惡化,丟了性命耽誤審訊之事。”公孫歐讓人接過去檢查了一下,確實是傷藥,雖不算上等,但也還不錯。


    公孫歐撚著小胡子,歪著腦袋,“這蕭何委實關心這件案子,是急於搶功吧。他派來送藥的人呢?走了沒?”守衛迴報:“像是還等在門口呢,我這就打發了。”公孫歐一把攔住,“等等!”


    他轉動了眼珠,蕭何常在宮裏走動,還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人脈自然是不錯的,若消息從他那兒傳出來,倒也不顯得刻意,也算是遵照了皇上的安排。他這麽一想,還真有些佩服自己腦瓜兒轉得夠快,招了招手,對著那守衛說道:“你過來!”


    守衛上前幾步,公孫歐湊到他耳邊低聲嘀咕地教了他幾句,讓他如此這般地去跟蕭何的下人傳話,教完之後還將那藥盒遞迴去,“記住,就這麽說,這藥也讓他帶迴去。”


    韓春迴到蕭府之後,立刻向蕭何迴報,“公子,藥沒送進去。刑部的人說這藥用不上了,還說今夜皇上去親審了那刺客,已將其定罪,要在兩日後秘密執行。”


    蕭何心中大驚,但努力做出鎮定的表情,“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去歇息吧。”


    沒想到會這麽快,蕭何腦海之中滿是他即將被行刑的畫麵,已是大亂。雖說殺人償命,他既是做殺手,就該知道會有一日得此報應,如今要救他更是難上加難。


    為什麽慕初然會突然決定要直接將他秘密執行?難道是他對慕初然說了什麽?


    如今隻能兵行險著,拚一拚了。


    蕭何立即先給慕容寫了一封短箋,讓他準備在今夜二更在城外接應她。上次他能在半夜送薛良安出城,那這次他一定也有辦法在半夜幫她把小十運出來。


    然後她便拿出之前慕初然給自己的手諭,要模仿慕初然的筆跡並不是難事,也不必仿得十足十的像。平日裏她看慕初然的字看得不少,下筆練上幾遍,也查不多能有七八成像。隻是這印有些麻煩了,她舉起這張慕初然親筆寫的手諭在燈下看了又看,幹脆拿起剪刀來,把寶印落章的那一塊剪下來,再打濕邊緣糊上一層薄薄的米漿,一份偽造的手諭就做好了。


    她知道這一切,隻能蒙騙一時,隻要刑部報上去,馬上自己就會被揭穿,到時候身家性命就全賠上去了。


    可是,她顧不了別的了,她不能忍受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


    的確,他出發去此行汪思意之前,就像是交代後事一樣,把什麽事都告訴了紅珠,他已經做了赴死的準備,卻欠她一個解釋。


    她不許他死。


    蕭何叫了韓冬、韓夏二人,簡單與他們商量了一下,“此去有些風險,是要去刑部大牢救人,我也無十分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你們若不想去,我不會勉強。”


    韓冬韓夏對視一眼,對著蕭何言道:“但憑公子差遣,絕無二話!”韓冬又補充道:“公子當我等是什麽人,這般見外,我可是要挑公子理了!我兄弟幾人一心跟隨公子,就不問前路,公子指哪我們去哪!刀山火海都不皺下眉頭,何況隻是區區刑部大牢。”韓夏嘴角裏露出一個不屑的笑,讚同道:“就是!以後公子可不能再這麽瞧不起人!”


    蕭何反而笑了,拱手道:“是是,我不對。”


    在一旁的韓春急了,“哎!公子,怎麽不帶上我一起,嫌棄我武功比他們倆差一點點?”


    蕭何擺手安撫他,“怎麽會?你要拿著我的令牌在城門口等著接應我們離開。可是重中之重的任務,給別人,我不會放心。”


    韓春一聽才咧嘴笑了,“那敢情是公子最信任我呀!我一定不讓公子失望!”


    韓夏看了他一眼,譏笑了一聲,卻不出聲了。


    蕭何才吩咐他們稍做準備,快一更天時出發。


    到了刑部大牢時,蕭何帶著穿著太監衣服的韓冬韓夏,出示了偽造手諭,假傳聖旨說慕初然要提走刺客,再問一次話。獄卒見是蕭何,就沒多懷疑,那手諭也隻是瞟了一眼,根本沒仔細看。


    一切皆在蕭何的計劃之中,下了地牢,走到了關押小十的那間鐵籠。獄卒開鎖之後,進去又把四道鐵鏈上的鎖打開。沒了鐵鏈支撐,小十撲通一聲倒地,蕭何努力掩飾著自己情緒,在獄卒麵前冷聲吩咐道:“勞煩二位公公帶著人跟我走一趟吧!”


    韓冬韓夏才上前去把小十架起來。


    蕭何又對獄卒淡然一笑,“有勞這位小哥。”


    獄卒哪敢當,才對蕭何諂笑道:“蕭大人言重了。這是小人份內之事。”


    出了刑部大牢,蕭何一行人快步行出宮去。等上了馬車,韓冬韓夏二人駕車,蕭何在車廂裏扶著小十,先遞給他一個水囊。看來他有些時候沒喝過水了,捧起水囊咕咚咕咚牛飲一般。蕭何不禁伸手輕撫他胸口,“你且慢些,如此飲水傷身子。”


    聞言,他喝水的速度果然就慢了下來。


    一個水囊飲盡之後,蕭何又遞了一個藥盅給他,“這是山參燉雞湯,肉已經取骨燉爛,你當藥一起喝下。”小十看了她一眼,也不多問,便接過來,一點一點全部吃完。


    “出城之後,我們便要亡命天涯了。”蕭何淡淡一笑,一邊像是在說著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一邊用帕子輕拭小十的唇角。小十眉心微微一動,伸手接過她的帕子,自己動手。


    他知道她會來救自己,卻沒想到是以劫獄這麽莽撞的形式。可她以這種形式決裂了與紫金城的關係,與自己從此天涯相伴,他該高興。他確實歡喜得很,胸口一時氣聚,氣血不順,讓他不禁劇烈地咳嗽起來。


    蕭何趕緊輕撫他後背,替他順氣,輕聲說道:“等找個地方安頓之後,再替你尋個大夫好好看看。你這內傷怕要養一段時日了。這樣也好,免得你再背著我興風作浪。”她語氣裏一半揶揄,一半無奈。


    其實她早就知道,一句放不下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在心裏已經早已認定他殺汪思意是有苦衷的,從而輕易地原諒了他。


    自始自終,小十都沒開口說過話,蕭何並未多想,以為他隻是累了,正要勸他稍作休息。就聽到後麵有馬蹄聲,且數量不少,急促而來,由遠漸漸及近。她伸頭出車廂外麵一探,看到一隊黑衣黑馬的追兵。深夜裏還如此大張旗鼓,這陣仗看起來極似慕初然的烏衣衛。


    蕭何心下一沉,忙吩咐韓冬,“轉去小巷,把後麵的人甩掉。”


    韓冬駕著馬車轉進了巷子裏,可馬車終究是目標太大。她帶著小十下車,留韓夏一起步行上路,而韓冬繼續駕著馬車引開後麵追兵。


    蕭何跟韓夏一左一右架著小十前行,卻聽他說道:“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暫避。”


    在他一路指引之下,蕭何繞出東市,轉到西市的商鋪後巷。他們來到一家看似鐵鋪的後門,小十望了一眼那店鋪,頷首道:“此處便是了。”


    韓夏上前敲門,無人來應,他便加了力道,手腳極重,拍得那扇木門震得都快要斷裂了一般。


    不一會兒,便聽到裏麵有人吆喝,“誰呀?大晚上的擾人清夢,真是的!”


    小十提了一口氣,對韓夏說道:“問他鐵觀音幾錢一兩?”


    韓夏微微得一愣了一下,但還是照著做了,裏麵的人迴道:“我這是打鐵鋪子,你問錯門路了!”


    小十繼續說道:“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求二兩鐵觀音保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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