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歌到了安王府時,剛好碰上段衡正準備出門。一早,段衡收到了已到關外赤水王達朵派人送來的信,隻不過托人輾轉送到,外人絲毫看不出來有何端倪。


    裏麵除了向段衡等人道謝,還有一封是柳瓔珞專門寫給蕭何的。


    段衡此時還不知道柳瓔珞與蕭何是舊識,也隻以為是此次蕭何助他們締結良緣,又加之幫忙照顧柳瓔歌,故而柳瓔珞才感念蕭何,特意書信一封來致謝。


    此事知者甚少,對於季長歌,他也隻好先做隱瞞。倒不是怕季長歌走漏了風聲,隻不過,關係到皇命,又關係到柳家女兒的聲譽。他縱使再粗枝大葉,這點細節還是會主意到的。


    且蕭何格外重視柳家姐妹,他也是有眼所見的。自柳瓔歌住到他別苑之後,添置物件也罷,增購丫鬟也好,蕭何必會參與其中,雖她口中並無多言,但凡事親力親為,視瓔歌如同自己妹妹一般。這份情意,在他這外人看來都一點不假。


    自然段衡也不會怠慢柳瓔歌半分。所謂愛屋及烏,大約便是如此了。


    段衡順口就編了一個幌子,與季長歌去酒肆裏,再派人去蕭府請蕭何過來。跟著安王爺吃喝玩樂之事,倒沒什麽稀奇,季長歌並無多想。


    片刻之後,三人便在酒肆裏聚首。這酒肆原就是二人暗中做東家的那一間,如今在皇都內聲勢正旺。舞姬又請了好幾批新人來,花樣倍出。


    這個時辰,若不是他們親自登門,怕也沒有位置了。蕭何早做了打算,在酒肆裏給自己留了一間大的包廂,裏外兩層,可用於會客,辦小宴。這會子倒也真派上用場了。


    此時,段衡跟季長歌在外間,一邊飲酒,一邊欣賞舞姬跳舞。而蕭何就坐在裏間,展開柳瓔珞的信,細細看了起來。


    柳瓔珞與達朵已到了關外,出了大殷地界,而蕭何看到信時,怕她早已到了草原之上,真的是離去故土萬裏之外了。柳瓔珞信中皆是佳訊,達朵對她也是體貼,並承諾迴到草原之上,將原本姬妾都遣散,今生隻對她一人足矣。


    蕭何晤字如此,不禁唏噓,若達朵真是專一長情,倒也罷了,若有朝一日,他負心變卦,柳瓔珞此生也不能再有其它念想。她嫁給了他,從此一生甘苦榮辱便係於這男子身上。他憐她,愛她,是她福;若他嫌她,棄她,亦是她命。


    蕭何為姐妹唏噓,亦為女子命運唏噓。她真心希望達朵可以承其言,終其諾,否則她駕馬長驅赤水部落,也要與他討個說法。


    蕭何反複將柳瓔珞的信看了兩遍,遂將信紙燒了,不留半點痕跡。


    出到外間時,段衡見她麵色不佳,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麽?神情這般凝重,可是有不好的消息?”蕭何莞爾一笑,“無妨事,是我自己思慮過多。我想迴信,可方便?”


    段衡斟了一杯酒,遞給她,“有何不方便呢?你幾時想寄迴信,都行。”


    季長歌在邊上聽了半天,不禁好奇,蕭何主動跟他解釋,“是個朋友,如今出了大殷,去了別國,托王爺的認識的人照顧一二。”段衡一見蕭何也將此事瞞著季長歌,心中一動,這便是他與蕭何二人之間的秘密,旁人不知,竟多出幾分親密感來。


    於蕭何而言,季長歌雖然是可信之人,但此事關係的並不是她自己一人之事,牽扯眾多,一旦走漏風聲,也不知道慕初然是否還會追究。故而少一人知道,柳瓔珞也便多一份安全。她這份安穩幸福確是來之不易,也是蕭何想為她盡力守護的。


    段衡在邊上,幫忙岔開話題,“季兄,今日怎麽想著來找我了?聽說令慈這幾日就到了,你不該是在家裏忙著嗎?”


    季長歌苦笑了一下,“家母確是到了,一切安頓好了,我才……”他這番欲言又止的,讓段衡來了興趣,便湊了過去,“怎麽,何事讓季兄從家裏逃出來了?難道是老家相好的也一並來了皇都?”季長歌微微一愣,心裏暗歎這王爺隨口一說,竟然也能讓他蒙了個七八分對,抬頭複見蕭何也在旁邊笑盈盈地望著這邊。


    他便把母親催他盡快娶親之事當做玩笑說出來自嘲,段衡一下閑散慣了,卻不代表安王妃不著急他的婚事,此類事情他亦是有經驗的過來人。不過人都是痛不在己身時,便可以旁觀者清,旁觀者樂。


    蕭何拱手道恭喜,笑稱季長歌好事近了。季長歌哭笑不得,段衡也湊趣道:“嫂夫人什麽時候接來皇都見個麵啊?”三人在酒肆裏喝著小酒,隨意調笑著,午後時光如水流淌。


    蕭何靠在窗邊,剛好可以看到一樓客人來往。


    她目光不經意看到一抹身影,從大堂飄然而出,那灰白色披風從頭裹到腳,隻在門口與人擦肩時,稍微停頓了一瞬,便閃出門口。這熟悉感覺,讓她想起了那個人。


    不過那個人出現,向來身邊會有其他隨從,不會獨自一人。若真是他,此時來這裏做甚?


    蕭何不禁走了神。


    段衡的別苑之中,柳瓔歌正在逗弄廊下的鸚哥兒。


    這是前幾日,段衡給她送來的小玩意兒。這綠頭彩翼的鳥兒倒是聰明乖巧,正在學說話。柳瓔歌捉了一把瓜子,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它,念對了,就給它一顆瓜子。


    旁邊的小丫鬟冬青,也是之前段衡挑來送到她院子裏,從幾個模樣清秀,懂眼色又伶俐的丫鬟裏選出來的。“小姐,這鸚哥兒還沒給起名的吧?”她在邊上問著。


    下人不知道柳瓔歌的身份,即使是安王府的舊人,也不曾見過柳瓔歌,猜測之下,便道可能是王爺金屋藏嬌,便對柳瓔歌也十分小心伺候著。深怕她有什麽不滿意,讓段衡曉得了,怪罪下來。


    柳瓔歌對段衡送來的東西,本來不覺為意,唯那日他提著鳥籠過來,倒叫她有幾分好奇。隻見他神神秘秘地籠著黑布,先不讓她瞧見了,還千叮萬囑,頭幾日裏隻能她一個人喂食,不能讓鳥兒看到其他人,才能使其認主。


    段衡隻透過一絲縫隙讓她自己瞧了一丁點,便從她眼裏看到七彩色。在玩樂方麵,段衡頗有心得,而對待柳瓔歌這等深閨女兒家,如何討她歡心,段衡亦可謂頗有心得。


    “此鳥乃鸚哥,與你倒是同名了,可學舌,十分逗趣,平日裏跟你做伴,權且解悶。”段衡一句笑談,卻讓柳瓔歌做了多想。她隻道段衡如此厚待自己,青眼相看,還送一隻與自己似同名的鳥兒過來,定是對自己存了什麽心思。


    她抬起眼睛,偷偷望著段衡,他一表人才,不僅模樣俊朗,能文能武,雖說有幾分不羈狂放,但也是承襲了偌大的王府,也好歹是皇親。


    春江水暖,一朝心思,便如飛入雲霄,從此眼中不再隻剩自己孤身對影,藍天碧影都能覺出別樣趣意。日日裏盼郎歸,雖然段衡並不是每日都會來別苑裏,但也算是常來。


    這一層確是蕭何跟段衡都失誤了,皆以為柳瓔歌尚且年幼,故而並未考慮到將其安置在段衡別苑,有何不妥之處。就連段衡自己,也視柳瓔歌如自家小妹一般。除了他跟蕭何時不時來探望一二,他平日裏再送禮物,也不過是變著法兒去討蕭何歡心而已。卻不知自己此舉讓柳瓔歌已然深深誤會,更甚者滿院的下人們都已認定柳瓔歌他日必定會入住王府,非妃即妾。


    此時冬青在邊上問話,柳瓔歌半天才迴神,緩緩道:“還未曾想過呢,下次等王爺來了,問問他好了。”冬青拍著手,順著柳瓔歌的話頭繼續說下去了,“王爺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不過奴婢想,要是小姐先擬好了名字,等王爺來選,一來是尊重王爺的意思,二來呢,這鳥兒也算是小姐跟王爺一起飼養的寵物,自然是該與王爺一起命名,才更顯得小姐有心。”


    柳瓔歌迴頭,望了冬青一眼,不覺失笑道,“之前先前沒發現你有這般玲瓏心思,那這鳥兒的名字你替我想想吧。”冬青見柳瓔歌並未生氣自己自作主張的主意,反而生了興趣,便幹脆大膽地說道:“那奴婢就好好去想想,最好是讓王爺跟小姐,喚那名字時,便能想到二人相處情形的,多多生出些郎情妾意來才好。”


    柳瓔歌再如何,也不過是未出閣少女,聽冬青說得如此露骨,粉麵上不禁籠上薄怒,“才誇你一句,就亂了分寸,說起這些混賬話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把你教得這般……這般……”她實在不好意思將這句話說完,才一時梗在喉嚨裏。


    看著柳瓔歌是惱羞成怒,舉起了拳頭,冬青調皮地一笑,躲到了廊柱後麵,“小姐放心,奴婢隻是在小姐麵前才會這麽說,若是在人前,絕對不會透漏半句咱家小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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