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望向段衡,言道:“王爺找在下何事?”


    段衡歪著腦袋,接過下人端上來的茶盞,對著蕭何言道,“你可真是信我,赤水王也走了有一段時日了,柳家小姐……”他左右顧盼了一下,見人都在外麵候著,才繼續說道:“柳家小姐在我別家別苑一切都好,我是怕你擔心,特意過來跟你說一聲。”


    蕭何莞爾一笑,如萬花齊放,滿堂奇彩,一時讓段衡看得入了神。


    “不信你,我還能信誰?”


    正是這話暖了段衡心窩,他眉心微動,複道:“得卿此言,衡上刀山下火海,也絕不皺下眉頭。”


    蕭何笑意更濃了,一時間風過萬林,蒼翠搖曳,憾的是天地,震的是人心,段衡癡癡望著她,心下想,得此佳人,此生足矣。就算她此生不換女裝,這男裝在身,也別有滋味,入眼更是情趣千萬,他這心這眼怕是再也容不下第二人了。


    “王爺說的是什麽胡話,我又何須讓你上刀山下火海,至多我們合作生意之事,勞你多費心費神了。”


    段衡聞言,複笑道,“我已書信友人,不日他便能到皇都,此人若來,我們的馬場之計便能成大半。”


    “哦?看來是個能人,快與我說說看。”蕭何倒生了幾分好奇。


    段衡卻在此賣個關子,“等他來了,你親眼見見,不就知道了。”


    蕭何搖了搖頭,卻也無言反駁,隻得無奈道:“那便等著王爺替我引薦。”


    段衡點了頭,卻似還有心事,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與你打個商量,以後能不能別王爺、王爺地叫我了?”


    蕭何一挑眉梢,“那當如何稱唿?”


    “直唿吾名啊,人人皆知我是安王,人人皆稱我王爺,但你我如今還如外麵人那般生疏關係嗎?還需那套門麵功夫嗎?”段衡誠心實意地說道。


    “好,段衡。”蕭何頷首笑道,“你我實無須再多此虛禮,不過人前,恐怕我還得做些門麵功夫。”


    “就依你。”段衡心滿意足地笑了。


    他們相識時間雖短,但段衡卻在心中已然認定她便是今生他想要之人,不管她今後以何身份示人,他此心已付,此誌不渝。


    喝了一盞茶之後,段衡又想起了什麽,才跟蕭何說道,自己打算替柳瓔歌置辦一些閨房擺設,再買兩個丫鬟。他那別苑也是新置沒多久,仆人也沒幾個。看樣子,柳瓔歌怕是要在此間住下去了,一年兩年也不算短,東西備置齊一些,也方便她日常起居。


    蕭何覺得這主意甚好,沒有意見。


    段衡才引出下文,“那你陪我一起去挑選吧。看起來,你跟柳家姐妹熟些,定能知道她的喜好。”


    蕭何先頭才說了好,這跑腿的事自然也不能推托了,隻好應了下來。


    “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晚上請你喝酒。”段衡見蕭何答應了,喜不自勝。


    段衡拉著她就起身,蕭何站直了身子,這膝蓋果然鬆了不少。那什麽玉的膏確有活血祛瘀的效果,隻不過被段衡拽著大步就走,還是有些不利落。


    段衡立刻察覺到她身形比往日遲緩些,遂迴頭幾分疑惑上下打量著她,“怎麽了?身子不爽?”


    蕭何琢磨了一下,明日上朝,昨日宮中風風雨雨,定會落入他耳中,不知道屆時會被傳成什麽樣了,不如自己先跟他說了得好。


    她遂將昨日前因後果,掐頭去尾地說了個大概給段衡聽。自然是省去了後麵被慕初然帶去了乾清宮這一細節,慕初然已吩咐下去,昨日眼見此事的七八名近身侍衛太監,都要守口如瓶。


    不過蕭何已然不在意自己在宮中的聲譽了,再難聽的話,她也能置之一笑,傷不到她幾分。


    段衡麵色凝重,但太後終究是他姨母,他也不好在背後非議,隻是聽說她跪在禦花園裏兩個多時辰,不免皺起眉頭,“那今日還是不去了。待你腿傷好了……”


    蕭何一擺袖子,“已無大礙,隻是行得快些便不能自如,上街逛一逛倒也無妨,剛好還能舒緩筋骨了。”


    “莫逞強!”段衡還是有些擔心她那腿。


    蕭何斜睨了他一眼,“男子漢這點皮外傷都受不住,還怎麽得了。”


    段衡噗哧笑出聲來,也不揭穿她,隻能應道,“是是是,那我們這就出發,早去早迴。”


    他們先去了西市,入了一家文玩店。


    蕭何先是被那一排筆架子給吸引住了,便駐足細看了起來。這裏的筆粗細長短不一,用料質地也不盡相同。她隨手拿了一支,握在手裏試了試,倒是趁手。


    老板一見有客到,又打量了一下這二位身上衣著,確是不凡,尤其段衡這身衣料便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他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來,又見蕭何握著這支毛筆,便趕緊介紹道:“這支乃是前朝詩人宋霽月所用之筆,筆身由百年楠木所製,鑲金花紋盡顯貴氣,筆鋒取狼毫製成,下筆時筆鋒不散,宜書宜畫。現在購買,可獲贈宋霽月詩集一本,我看這位公子才氣橫溢,若得此筆,自然是如虎添翼,下筆如有神助。”


    蕭何隻是隨便一看,卻聽這老板將這被人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毛筆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不禁失笑,這又是百年木,鑲金紋,價格一定不菲。隻是寫字而已,地上撿根樹枝都可以寫寫畫畫了。何必破這財?


    她便將毛筆遞了過去,誠實相告,“買不起。”


    老板一聽蕭何這窮酸口氣,臉色瞬間塌成灰土,幹脆轉而投向段衡,“這位公子,我看你氣度不凡,跟這筆甚是相襯,不知你可有興趣?”


    段衡探頭向蕭何問道:“你若喜歡,我買來送你。”


    蕭何一邊走向裏間,四下裏隨意張望,一邊應道:“謝你好意,不過,你若有那閑錢,留到我們正事上,不更好?”蕭何隻一句話,便打消了段衡買筆的欲望。


    等他二人出店門時,老板哭喪著臉目送他們,好不容易盼來上門客,還以為是財神駕臨,卻沒想到是窮神。


    他們又轉到一家家私店,蕭何甚喜歡聽老板細細介紹自家貨物時,唾沫橫飛,神情懇切,用詞極盡誇張,卻又還能尋得出一兩分原貌。


    這也是天長日久的功夫,正如為官之道,如何拍馬屁且拍得不穿、不偏,並令聞者舒心,乃是學問。


    逛到成衣店時,隔壁便是李家布莊。


    這李家的生意,如今主事之人是戶部尚書李照庭堂兄李照年。蕭何倒也有所耳聞,這李照年不是嫡係出身,若不是李照庭無心經營家族生意,主事之位怕也輪不到他頭上來。


    而李家的本部是在皇都以南的徽州城,織布坊也大多都在徽州。


    不過前些時候聽說李照庭將一家老小都送迴徽州,月前才秘密將自己一房小姨太接迴皇都。本來這事他做得隱蔽,倒是被吏部齊正民在朝堂上給捅了出來。大殷有律例,京官任期不得擅自離京,這李照庭將舉家都挪迴老家,雖勉強尚算未觸到律例,卻難讓人不懷疑其用心。


    說來也是怪哉,逾月,齊正民便在萬花樓與人爭執口角而卒。


    若不是蕭何極愛聯想,這幾樁事兒單從表麵上看是湊不到一處來的。


    加之從段衡那兒也聽來不少這李照庭的軼事,蕭何對此人無甚好感。此人在朝堂之上一直拉幫結派,漸漸已成一股不小的暗流。而慕初然沒有對其下狠手,不就是顧忌其家族勢力龐大,足以影響大殷半壁江山。


    而最讓蕭何厭惡李照庭的便是此前他借閬江江堤修繕之事,貪汙工程款項,且借機誣陷季長歌,令其身陷囹圄,複受發配之苦。


    雖季長歌現下也算是苦盡甘來,但總是有屈辱在其中。


    正當蕭何一念起,與段衡剛從鋪子裏出來時,當街便撞見季長歌,帶著幾名隨從,幾人都是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似剛采購完。


    蕭何心裏不免歎道,真是白天勿說人,夜裏不講鬼。


    “季兄!”段衡先揮手,季長歌便看到他們倆,迎了上來。


    蕭何微微一笑,伸手作了一揖,“季大將軍,有禮了!”


    季長歌爽朗的笑道:“蕭兄,莫要取笑了我了,我這個將軍不過是虛銜。”


    段衡伸手指了指他們這麽多隨身包裹,“季兄,采買這麽多東西,府上可是有喜事了?”


    季長歌撓了撓頭,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了,“王爺見笑了,家中老母不日將到皇都,此番得蒙皇恩賜我宅院,便接了母親來同住。”


    對至孝之人,蕭何一向是很欣賞的,更何況這人是季長歌,不禁向其投向幾分讚許眼光。


    段衡更是直接,“說來,我們都還未曾去你新宅子拜訪過呢。”


    季長歌便對他二人道:“擇日不如撞日,若二位今日有空,不如與我同歸,待我府中設宴,與眾兄弟不醉不歸。”


    “好。”段衡與蕭何異口同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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