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祀差點被撞飛出去,往後急退兩步絆到了門檻,幾聲結實的鈍響之後,兩個人摔成四仰八叉。


    陸潯幾步上來抓到了人,揪著周昫的衣領把他拖迴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照著他身後敲了幾下。


    “哎!哎!別打,師父……哎喲!”周昫幾下挨得肉痛,手腳並用飛快地爬進了桌子底下,“我沒有死,沒有自盡,什麽都沒幹!”


    他那麽大一隻縮在桌子下麵,陸潯一時間要抓他出來還不好下手。


    “這時候了還敢拿話哄我!”陸潯一手叉腰一手握著雞毛撣子,氣得胸脯起伏,“你還當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你沒死你怎麽下來的?”


    “我……”周昫冤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下來的,這迴真是百口莫辯。


    “沒話說了?”陸潯拿雞毛撣子指著他,“你給我出來。”


    “你要揍我。”周昫縮著脖子說什麽都不肯出去。


    周祀扶正了被撞歪的麵具,驚奇又饒有興致地看了好一會戲,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被揍之人的親爹,照理該說點什麽救救他的。


    “那個……”周祀清了一下喉嚨,“他也沒騙你,他是生魂,確實沒死。”


    陸潯記起了忘川畔的事,知道這人多少有些身份,便停了動作,聽著他說。


    “冥界時有生魂誤入之事,有因為牽念太甚的,也有單純被連帶進來的,他這情況……估計是兩者兼有。”


    陸潯側了目光,盯著周昫:“真的?真沒幹什麽自尋短見的事?”


    周昫瘋狂點頭:“真的,真的沒有,我發誓師父!你不信你迴去查我,怎麽查都行。”


    陸潯長舒了一口氣,將雞毛撣子扔迴桌上:“出來。”


    周昫讓那嘭的一聲嚇縮了脖子,又躲了好一會兒,見陸潯真沒繼續動手的意思,才心有餘悸地慢吞吞爬了出去。


    陸潯斂了神色,向周祀拱手行了個禮:“之前忘川河畔,多謝閣下出手相救。”


    “沒什麽,順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周祀輕飄飄地把事情揭過,卻突然動作一頓,再抬眼時看到陸潯那眸中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八成是藏不住了。


    轟!


    一道驚雷夾著閃電,劃破天幕,整座屋子乍然間劇烈地晃動起來,轟隆隆地震得桌翻椅倒。


    不,不對,不僅這間屋子,是冥界整個天地都在震動,像是某種天兆,萬鬼齊喑,足足嚎了有一刻鍾才停。


    周昫被搖得七葷八素的,耳朵裏還殘留著嗡鳴聲,掙紮著爬起來時卻見周祀站在窗前,背著手臨窗遠眺。


    這個背影……周昫頓在了原地,腦子裏閃出了無數個念頭。


    陸潯也走到了窗邊,望著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方才那是……地動?冥界也會有地動?是上天警示嗎?”


    “不是警示,是預示。”周祀望著那深不見底的漆黑天幕,無數複雜的情緒被收攏在冷靜的表麵下,“凡世間有大變,天災人禍,冥界會以地動為先兆。孤雷乍鳴,怕是宮中要大行了。”


    陸潯震驚地轉過頭,便見周祀收迴眼神,迅速在周昫身上掃了一下:“生魂不可久留,明日鬼門一開,得送他迴去。”


    周昫沒再聽清他後麵說的什麽話,隻覺得那臨窗遠眺的背影,與另一個人實在太像。


    周祀出去了一趟,迴來時見周昫坐在客棧後院的小階上,陰沉著臉,看上去不太開心。


    “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兒?你師父呢?”


    周昫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師父還在屋裏,我下來透透氣。”


    “透氣?”周祀走近他,“你不會又幹了什麽事被說了吧?不開心?”


    他說這話時沒什麽促狹逗弄的語氣,溫和中帶著點憐愛,倒像是認真問的。


    周昫沒答話,靜靜地等著他靠近了,突然眼神收緊,出手直取他的麵具。


    周祀一驚,腳下幾步飛退,已然被周昫逼到了牆邊上,身後再無退路,他隻好格開了周昫的手。


    交手的動作一旦接上,便再無中斷的可能,周昫像是鐵了心,出手又準又狠,一招招一步步全是衝著那麵具去的。


    周祀到底不是正經武將出身,接過十幾招後逐漸有些力不從心,偏頭躲過周昫的手,翻指掐訣,召過院中的幹草簸箕,撲簌簌全砸周昫身上,自己則飛身上牆。


    “你不講武德!”


    “在冥界就是用術法的,你自己不會,怎麽能說我不講武德?”


    周昫的速度比他想的還要快,說話間已經緊跟著翻上了牆,竟是把周祀攔得脫不開身。


    這臭小子哪兒學的身手這麽好!


    周祀暗自稱道,人已經被逼上屋頂了。


    瓦片被踩著發出清脆的磕碰聲,周祀雖然不占上風,但有術法護著,倒也勉強算個平手。


    “你小子怎麽就這麽倔呢?”


    “你讓我看一眼我就放過你。”


    周祀被逼到了邊緣處,眼見著再無處可去,突然一個閃身瞬移到周昫身後:“要摘我的麵具,你還差得遠呢。”


    周昫撲了個空,暗罵句這人是真不講武德,卻突然靈光一閃,沒有收住腳下的奔勢,反而朝前踩空,一把墜了下去。


    “周昫!”周祀沒想到自己能把人坑下去了,情急之下飛身去接。


    周昫眸光撲閃,在他抓住自己的時候驟然出手,一把撥掉了他的麵具。


    周祀:“你……”


    周昫曲腿在伸出來的廊簷上借了幾次力,安然落到了院中,震驚地望著那張麵具之後的臉。


    他大爺啊!還真是他爹……


    周祀差點讓他這一跳嚇散了魂兒,雖說魂靈是虛體,但在冥界受的傷,一樣會附迴肉身上,若是遭了重創,搞不好就真死了。


    “你小子幹什麽!這麽高的地方就往下跳,摔瘸了腿我看你怎麽辦!”


    “這能怪我?”闊別多年,昔日的感覺卻一點沒變,周昫對著他根本不怕,“是誰不講武德把我坑下來的!你欺負我,我告訴娘去!”


    院中一時安靜,麵具沒了,如今兩人驟然相對,情緒盤複,反倒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周祀在那沉默中歎了一聲,突然勾著他的脖子讓他俯下身,胡亂搓著把他頭發揉成一團亂:“你小子都長這麽大了,還找你娘告狀?”


    “我就告!”周昫理直氣壯,掙著他的手抗議,“別揉我頭發,揉亂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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