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陸潯抬手按住了周昫想要翻轉過來的上半身,輕斥道,“把藥上成這樣,你也真是能耐。”


    周昫不敢動了,縮著脖子小聲道一句錯:“我看不到傷,塗得不好……”


    陸潯沒個好氣:“自己塗不好不會叫別人來?”


    周昫閉了嘴,把頭埋在枕上,讓陸潯想起他以前每次挨完打後的可憐樣。


    陸潯有點懊悔自己又說重了,周昫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畢竟大了,知道要麵子,哪好意思把這地方露到別人眼下。


    自己今日做什麽老嚇他?陸潯有些鬱悶。


    周昫身後的藥隻能說聊勝於無,卻於大勢無補,隔了半日,如今映在燭火下,更是腫脹得紮眼。


    陸潯都不知道他的褲子是怎麽提上去的,也不嫌包著難受。


    周昫察覺到腿後被壓住,陸潯的手按了傷處,緊張得渾身僵直。他身後用過藥,正是耐不住疼的時候,若是陸潯這會兒收拾他,他鐵定要挨不住。


    “師父……”周昫弱弱地喊了一聲,想要求個情,又不敢說。


    陸潯專注地檢查他的傷,沒有應聲,隻是拿帕子沾了水,將那亂糊的藥一點一點擦幹淨。


    他手上的力道放得輕,發腫的地方倒還好,就是那幾處破口,被碰到就是一陣刺疼。


    周昫本能地縮起,夾到肉裏又是一陣鈍痛,逼得他立馬鬆開,嗓子裏溢出的一點唿痛聲,被埋進了枕頭裏。


    手底下的皮肉輕輕地發著顫,陸潯看得出來他忍得辛苦,也沒想折騰他,將傷處都擦幹淨後,轉手換了鎮痛的藥,勻開了細細地給他塗上一層。


    涼意蓋在了腫熱上,周昫在那輕觸中慢慢放鬆了神經,珍惜地感受著陸潯若有似無的觸碰。


    師父在給他上藥!鎮痛的藥!周昫滿心驚喜地想。


    他抱著枕頭,偷偷摸摸地往後轉過目光,能看到陸潯專注給他上藥的側臉。


    半綰的長發搭在肩上,披到身後,陸潯這副模樣,應該是躺下後又起來了。


    周昫目不轉睛地看著人,不覺身後上藥的動作已經停了。


    “能側躺嗎?”陸潯問他。


    周昫一驚,飛快地縮迴目光埋進枕間,心裏撲通撲通直跳。


    師父應該沒發現自己偷偷看他吧?


    陸潯裝著不知道這事,拍了拍他的側胯,又重複了一遍:“側躺,麵朝我。”


    周昫配合著被翻了個身,身後腫得厲害,側邊壓著還是有些疼的,陸潯扯了兩床被子給他墊到身下,好讓他傷處不至於壓迫太過。


    褻褲從膝彎褪到了腳踝,周昫耳尖起了浮紅,有些尷尬地扯了扯衣擺,便見陸潯目不斜視地給他身前放了個枕頭擋著。


    “膝蓋,別縮著。”陸潯道。


    周昫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幾日跪得太狠,膝蓋也起了腫,但被身後的傷一比,幾乎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可是陸潯沒忘。


    藥酒在掌心揉搓到了暖熱,才被抹到了膝上,陸潯捏著他的膝蓋輕輕揉著,不太疼,相反還有些舒服。


    周昫側身抱著枕頭,看著陸潯麵無表情地給自己揉傷,在那一室靜謐中突然鼻子發酸。


    “師父。”他輕輕喚了一聲。


    陸潯往手上倒了藥,搓熱了再按到他另一邊的膝上。


    周昫得不到他的迴答,心中忐忑,壓著萬千奔湧的情緒,又小心喚了一句:“師父……”


    陸潯正出著神,被他這麽一喚,手上動作明顯頓了一下:“你叫我什麽?”


    周昫大驚,不知道陸潯為什麽會這麽問。


    “我叫您師父!”他聲音裏是驚慌失措的顫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錯了惹得陸潯不高興,再不敢安逸地躺在那,掙紮著翻下床跪到地上,“您說過的,聖旨您接了的,您認我的……”


    周昫緊張得語無倫次,跪在那也不知道怎麽辦。


    陸潯蹙起眉,眼見著他膝上的藥快蹭沒了,伸手拉他:“起來,動不動就跪,膝蓋還要不要了?”


    周昫就著那姿勢抓住了他的手,又不敢握得太緊:“師父,我是不是又做錯了,我請責,我改,我做什麽都行,真的,您別趕我走了,我受不住的……”


    哭腔已經壓不住了,陸潯看著他整個人都在發抖,仿佛再說一句他就能徹底碎掉,心知自己那句無心的話又嚇到他了。


    他現在的精神太脆弱,自己說點什麽都能把他嚇垮。


    “我沒有趕你。”陸潯道。


    “可是您不讓我喊。”周昫著急,聲音裏浸著委屈的告狀和無助的恐懼。


    他神經繃得太久了,才看到一點希望又被驟然掐滅,乍然激起的情緒太過強烈。


    “東宮沒了師父,我沒有家,隻有你了……”周昫往前挪了兩步,緊緊地攥住了陸潯衣角,“可他們現在還想把你從我身邊除掉,派人追殺你,讓你染疫病,在大堂之上栽贓你,一次又一次地想要你的命。”


    “師父,他們怎麽敢的?他們怎麽敢的!”周昫在暴怒中失聲痛哭,“我忍過的,可是我忍不了……”


    情緒失控了,周昫陷在那旋渦中意識混沌,緊緊地抓著陸潯不停地問:“師父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這次的事做得太狠,陸潯不肯原諒他,可若做得不狠,許家不倒,他又怕保不住陸潯。


    周昫在兩難中做了選擇,但如今這個結果,他根本承擔不起。


    這幾日他一直在認錯,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原本的意誌和情緒被壓製得太狠,以至於陸潯第一次聽到了他的委屈。


    “師父您別趕我走。”周昫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手,“如果有一天您真的覺得我不堪教化,再無救藥,不用您動手,我自己揮刀……”


    啪!


    身後挨了一巴掌,周昫驀地瞪大了眼,怔愣之間讓陸潯束進了懷裏。


    又是一聲,巴掌落在腫傷的邊緣,又痛又麻。


    周昫嗚咽著往前躲了躲,讓陸潯束得更緊。


    “疼嗎?”陸潯就著那姿勢往他身後抽了兩記,見他微微發顫,這才把手蓋在上麵,威脅地拍了拍。


    “嗯……”周昫悶聲應了一句,把頭靠到陸潯的肩膀上,悄悄抬手拽住他的衣服。


    “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陸潯攬緊了他,抬手又拍了一下,“記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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