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曦三年臘月冬,蘇亦彤下旨,讓位琉璃,徹底結束了在位三年的女權統治。


    奉曦四年正月春,琉璃登基為帝,沿用蘇亦彤在位期間的年號國號,改封號為盛,意為繁榮昌盛。


    此外,蘇亦彤還下旨封風月為離國永昌公主,意為一世昌平,喜樂隨意。


    “陛下,當真要離開?”


    就在蘇亦彤下旨讓位琉璃的第二日,陳北兩國的降書也同時到達,而與之一同抵達的,還有風飛翼在銷聲匿跡過後所發生的事。


    樁樁件件,事無巨細。


    而在蘇亦彤得知風飛翼為了一報當年殺父之仇,不僅逼得陳皇親自寫下降書,而且,還在他寫完降書之後,親自持刀結果了他的性命。蘇亦彤的心嚇得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


    她萬萬沒想到,即便是麵對自己的親叔叔,風飛翼也能做到如此絕情地步,但轉念一想,她又釋懷了。


    如果不是風啟當年為了奪得風飛翼父親的太子之位而不擇手段,他也不會經曆後來的那許多事,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而是時辰未到。顯然,風啟的最終結局全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至於風飛翼的母親,笙歌,蘇亦彤對她還是感到有幾分意外的。她怎麽也沒想到一個女人在忍辱負重多年之後,還能保持自己的初心,毫不畏懼的去死。


    使臣說,就在風飛翼攻破北國城池的那日,笙歌長公主便選擇服毒自盡了。臨死前,風飛翼去見過她,隻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麽。他們隻看到,風飛翼從後宮嬪妃的宮殿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烏雲就沒有散開過。


    再後來,北國皇帝自盡在風飛翼的麵前,陳北兩國因無主而選擇對離國臣服。


    “錯啦,現在離國真正的陛下可是你,瞎胡叫什麽呢!”蘇亦彤坐在馬車上,抬頭看著一身明黃長袍,風姿依然如舊的琉璃,不由得,就想起了二人初次見麵的場景。


    那時的琉璃,一身紅袍惹眼,即便是身處萬花叢中,也毫不遜色。而如今,他一襲明黃長袍,豐神俊朗,雙眸璀璨如星,隻一眼便叫人難以忘懷。


    琉璃笑笑不說話,風月站在他的身側,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眸中滿是對蘇亦彤的不舍。“蘇姐姐,你就不能留下來嘛。”


    小丫頭改口還挺快。


    蘇亦彤挑眉,想下車去給風月一個大大的擁抱,卻又礙於身子不便隻得作罷。“不能……”


    “可是……”風月委屈,泛著漣漪的雙眸中似是藏了千言萬語,卻又一句都說不出來。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風月,你要記住,一個人最好的陪伴,不是對方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而是對方是否留在了你的心裏。”說完這些,她又看向琉璃,不過話卻是對著風月說的,“還有,風月你要記住,這個世上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要學會向前看,而不是向後退。”


    蘇亦彤知道,風月定是清楚自己父母的死與琉璃脫不了幹係,所以才會對他這般淡漠。但當初的事雖與琉璃脫不了幹係,可誰又能保證他不是受人脅迫的呢?


    “我明白。”風月低下頭,“我一直都明白的。”


    “那就好。”蘇亦彤說完又看向琉璃,道:“當初蘇家欠你的,現在我一並都還給你,琉璃,今日一別,你我再見便是陌路,從此兩清。”


    還君於朝,隻為此後陌路不相逢。


    “我們……”琉璃雙手緊握成拳藏在袖中,許久,才鼓起勇氣看向蘇亦彤道:“真的要這樣嗎?”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不要這個天下。


    “嗯。”蘇亦彤頭點的格外認真。“我何時騙過你。”


    她都已經選擇放棄這個天下了,又豈會有假。更何況,她誌不在此,就算勉強留下,將來也一定會後悔。是以,與其做將來會讓自己後悔的事,還不如現在就做出選擇。


    “那他呢?”琉璃不死心的問。


    “他呀!”蘇亦彤神秘一笑,“他不是一直不想讓我知道他的行蹤嗎?這次,反過來,讓他也知道知道什麽叫做擔心。”


    “你呀!”聽完蘇亦彤的話,琉璃沒忍住笑了。


    蘇亦彤道:“該說的都說了,我也該走了。”說著,她意味深長的看了琉璃一眼。“琉璃,此後這個天下就是你的了,我們就此別過。”


    說完,蘇亦彤放下車簾。


    “臣等恭送陛下。”裴辭優,沈如風等人跟在琉璃的身後一直未曾找到同蘇亦彤開口說話的機會。現下聽到她要走,登時就急了,忙跪地為蘇亦彤送行道。


    “錯啦。”聽到幾人的聲音,蘇亦彤又從車裏鑽了出來,笑道:“跟你們說了多少次,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們的皇帝了,你們實在沒有必要再這麽喚我……”


    “一日為君,便終生為君。此生若不是得陛下青眼,臣到現在怕都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芝麻小官,陛下大恩,臣不敢忘。”裴辭優恭敬的朝蘇亦彤行了個禮,一字一句道:“此去山高水遠,還望陛下日後萬事珍重。”


    “臣亦如此……”相比較裴辭優的侃侃而談,沈如風幾人倒顯得有些拘束了。


    “珍重。”蘇亦彤看著幾人,麵上神色看起來顯得極為慎重。


    說罷,她退迴車裏,一陣冷風吹來,卷的車簾直唿唿作響。


    “這次,我們是真的要走了。”蘇亦彤略顯飄渺的聲音隨風飄遠。帶頭趕路的雲決聞言不由迴頭看了眼身後那座曾讓天下人都為之迷了眼的宮殿,而後轉身,領著隊伍一路浩浩蕩蕩的出了城。


    奉曦四年三月,琉璃解散後宮佳麗三千,成了史上第一個被稱之為“孤家寡人”的皇帝。


    奉曦四年四月,風飛翼得勝還朝,然而,讓人意外的是,迴來的卻隻有兵馬,並無攝政王風飛翼的身影。


    有人說,自蘇皇讓位盛帝之後,攝政王也隨蘇皇雲遊天下去了。


    也有人說,真正的攝政王其實早就死在了三國對峙時的那場無硝煙的戰爭裏。所以,蘇皇才會因為傷情而讓位盛帝,選擇遠走他鄉。


    總之,關於二人如何離開如何消失的版本有很多,但唯一值得蘇亦彤津津樂道,迴味無窮的,卻隻有一個。


    傳聞自攝政王風飛翼戰死之後,蘇皇便一蹶不振,沒多久就出家為尼了。


    “哈哈……”一說起這事,蘇亦彤就樂的沒邊,眼見著風飛翼的臉黑的都快成了鍋底,蘇亦彤這才收斂笑容,討好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段流言嘛,那麽較真做什麽。”


    說著,她還不忘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你看,我們的孩子還在聽著呢,可別讓他看了笑話去。”


    似是為了迴應蘇亦彤的話,風飛翼看見她的肚子輕輕動了一下。


    “你呀!”風飛翼無奈。“都是快當娘的人了,怎的還這般不知事。”


    “哪裏是我不知事,分明是你對我不夠好。”蘇亦彤道:“你看看人家月漣,自打跟雲清成親之後,兩人那膩歪的粘糊勁都快趕得上蜜糖了。還有,玉無雙跟你那個笙簫表妹,別看當時玉無雙來找我們要人的時候她一臉不情不願的,這才多久,連球都給人家揣上了。”


    “再看看你,整天不是對我板著張臉就是對我各種嫌棄。”蘇亦彤指著風飛翼抱怨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嫁給你了。”


    “你……”風飛翼無法反駁蘇亦彤的話,隻得沉著臉看向蘇亦彤的肚子。


    其實真正該後悔的人應該是他吧,如果他早知道女人肚裏隻是揣個球就會大變模樣,那麽當初他就不那般賣力耕耘了。


    看看他現在過得都是甚麽日子,吃力不討好不說,每次外出迴來,還得接受蘇亦彤七十二式的靈魂拷問……


    風飛翼想,如果不是他承受能力強,應該早就被某人給逼瘋了罷?


    “你什麽你……”蘇亦彤雙手叉腰,氣勢十足。“總之你要是學不會玉無雙和雲清的溫柔體貼,你就不要再迴來了。”


    蘇亦彤話音剛落,便隻聽“砰”的一聲,風飛翼整個人都被蘇亦彤給推了出去。


    這時,雲清樂嗬嗬的扶著懷有身孕得月漣走過來。看到風飛翼,連忙行禮。“爺……”


    “師兄……”月漣也喚了一聲。


    “很閑?”麵對雲清的嬉皮笑臉,風飛翼像是沒有看見。


    “屬下在……”


    “既然很閑,那就去把玉無雙昨日送來的賬本給看了。看完後順便再替本王知會他一聲,他若是閑的很,本王不介意送他去汴州呆上幾日。”


    雲清:“……”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而今天下一統,離國在琉璃的治理下也是愈發繁榮昌盛,拿蘇亦彤的話說,如今的離國已經稱得上是實實在在的商業帝國。加之這其中還有她和玉無雙的幕後運轉,兩人少不得賺它個盆滿缽滿。


    至於琉璃……


    想起前段時日琉璃三番五次的派人前來尋她,蘇亦彤心中就不是滋味。其實,他們之間原可以不必要鬧到如今這種地步。但她因原身之死而生,所以,不管原身過去與琉璃之間恩怨如何,她理應為他們做一個了斷。


    還有玉無雙。


    離開都城的那日,蘇亦彤著實沒想到玉無雙會找上門來向自己討要笙簫。所以,一時激動之下她未曾來得及細想兩人之間恩怨便一口答應了玉無雙的請求,將她送給了他。以至於後來,她每次看到笙簫對玉無雙的抗拒的畫麵都會忍不住心生愧疚。


    可如今,看到小兩口恩恩愛愛的,她又覺得心滿意足。


    “就是不知道她跟月漣到時生的是男娃還是女娃。”蘇亦彤正兀自想的出神,冷不防的腹部一陣疼痛傳來,接著,桌上茶幾打翻在地。


    門外剛吩咐完雲清正欲走的風飛翼聽見裏頭的動靜,登時再顧不得許多,猛地踹開房門進去,卻見蘇亦彤摔倒在地上,身下滿是腥紅奪目的鮮血。


    “阿彤。”風飛翼嚇得衝過去抱起蘇亦彤。


    “快去叫接生穩婆,我要生了……”蘇亦彤疼得額頭冷汗直冒,咬牙對風飛翼道。


    “都聾了嗎?還不快去叫產婆。”風飛翼也急了,語氣裏第一次出現了顫音。


    “是……”


    門口頓時亂作一團,府上奴仆護衛全都攪在一處,亂哄哄的,前仆後繼,左右不分。


    待到穩婆來的時候,門外差不多跪了一地,將院子都占滿了。


    穩婆進去,二話不說直接將風飛翼從裏頭趕了出來。


    風飛翼本想發火,最後還是穩婆說了一句“男人留在屋裏不吉利”的話,他才出了房間,心不甘情不願的等在了外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裏頭蘇亦彤疼的哭爹喊娘,外頭風飛翼急得火急跳牆,恨不能衝進去替她承受這份痛苦。


    直到一聲嬰兒啼哭從裏頭傳出,穩婆喜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位公子。”


    風飛翼衝進去,視線從被繈褓裹住的嬰孩快速掃過,落在蘇亦彤因疼痛而顯得蒼白的小臉上。


    “阿彤……”他走過去,忽略掉旁邊抱孩子的穩婆。


    穩婆抱著孩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她接生了一輩子,見過重男輕女的,也見過重女輕男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重夫人而不親兒子的……


    “把孩子給我吧。”月漣走進來從穩婆手中接過孩子,緩解了這一尷尬氣氛。


    “多謝了。”雲清拿了錢袋子扔給穩婆,穩婆忙接過錢袋連聲道謝,走前還不忘看一眼坐在蘇亦彤床前的風飛翼,這夫妻倆還真是奇怪的緊。


    奉曦四年三月末四月初,蘇亦彤生下一子,風飛翼為其取名為“風止”。


    奉曦八年冬月,蘇亦彤和風飛翼因遊曆途徑都城,恰逢盛帝為慶祝離國接連風調雨順而大擺筵席。


    蘇亦彤因此與風飛翼滯留城中,不料風止卻因貪玩而逃出二人管轄,事後得遇琉璃。


    琉璃認出風止乃是蘇亦彤與風飛翼之子,於是將其留下,認為義子。蘇亦彤,風飛翼聞訊趕來,卻為時已晚,隻得作罷。


    奉曦十八年六月,琉璃下旨封風止為太子,自己則退於幕後,終生未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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