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件事要由誰來查可是個大的重點,皇帝陛下說的沒錯,既然是他讓那些人去參加入樓試,而那些人又在路上遇刺,理所當然該讓他親查,以還眾人一個交代。


    要知道,可不是什麽案子皇帝都有事情去管的,能夠讓一位皇帝親查,已經是給死者最大的尊重和重視。


    可是這作為最大嫌疑的皇帝陛下,讓他來查的話,那豈不是他說啥就是啥?這件事情還用得著查嗎?


    說不準過不了兩天,甚至連遇刺的學員們還未迴到都城真相便會大白。


    而背負這個天大罪名死掉的不過是一個對皇帝陛下不滿,妄想著能夠借此事嫁禍給皇帝的人,再加上株連九族一說,隻怕是會成為這座城裏一樁人人談之色變的冤案。


    說不定那人死後這位陛下還能借助他口中說的一些不滿,比如說是對官員監管不力,由其來欺壓百姓這種話來掌握住一些其他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無論怎麽來看,皇帝陛下的這句話都是在接著把矛頭往自己身上來引。


    但若是由廷尉府來查,那事情就是完全反過來了,因為廷尉大人不是他的人。


    這也正是李思所不明白的事情,就在剛才李思說出要對那些死去之人歌功頌德,給予功臣身份之時,那位皇帝陛下看似並沒有什麽異議,可在這裏又為何要保持反對意見?


    就算皇帝知道不能由廷尉府來查,卻也不至於非要親查來讓他人進而懷疑自己,完全可以找一個局外人來負責起這件事情,這是最好洗脫自己嫌疑不讓人懷疑的方法。


    李思微笑一下,嘴唇嗡動開口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也不過是應陛下之命來幫著理一下這件事情而已,具體如何還得是等到眾人迴都,再由大家共同商討一些細節才是。”


    皇帝微微點頭,言道:“這件事情啊,沒有多少人知道,一切還是先等參試學員迴來再說吧,消息先不要透露出去,以免朝臣們擔驚受怕。”


    對於封鎖消息這一點李思並沒有什麽異議。


    盡管朝臣們得知後會惶恐不安,因為誰也不清楚自家兒子有沒有死在那路上。


    書信隻有那一份,不可能在朝堂上大聲宣讀出來,那一言一語無非是在打這位陛下的臉,訴說他的罪名。


    單是參試學員在迴都路上遇刺,再加上傷亡慘重這四個字,足以讓朝廷官員不顧一切的在不清楚事情如何之前便去指責皇帝陛下,有更多的時間來讓這件事情發酵,而發酵的時間越長,對皇帝陛下就是越加不利。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與其讓眾位朝臣整日裏胡思亂想精神緊繃的在那猜測自家兒子死沒死,還不如等學員迴都後由幸存者自己來說。


    皇帝與李思都清楚這些事情,所以皇帝會提出先封鎖消息,等學員們迴來再說。


    而李思自然是得要讚同的,若是不讚同,那就是彰顯出狼子野心之態,就是想要這件事情來發酵,他行事不會這般不謹慎。


    至於該由何人來查這件事,也正是如他們二人說在前麵的話一樣,隻是君臣先來分析分析這件事,具體該如何去查,由何人來查,那都是消息傳入眾人耳中之後需要大家一同前去商議的事情。


    隻是這種消息,真的是那麽容易能被封鎖住的?怎麽可能?


    深夜中,快馬入城,自然是有大事要發生,總有一個耳朵尖的能聽到些動靜,而在第二日早朝之時皇帝陛下若對此事隻字不提加以隱瞞,怎能不讓人心生懷疑想要忍不住發問?


    皇帝陛下小心翼翼開口道:“丞相大人,這事兒也是剛從和安郡傳來,現在可就你我二人知道,若是明日早朝之時有大臣們問起,朕可唯你是問哦。”


    李思聽到這話微微一愣,這不擺明了想要為難自己?


    事實上李思清楚,自己能夠猜出,其他官員想必聽到夜裏的動靜也能察覺出什麽。可在這時候皇帝陛下卻說這件事情就他們二人清楚,這是哪般道理?


    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這封信是深夜從和安郡傳來的,一路上未經他人之手,而在這裏就我一人觀看過,看過之後又與你說起討論,可不就咱們倆人知道?


    不過這都是一些邏輯性的想法罷了,而皇帝陛下鑽的也正是這個空子。


    關鍵問題是,你還不能評論他說的不對,所以李思嘴角苦澀,隻能是有些謹慎開口說道,“這個,陛下,夜裏的動靜雖然不大,卻也不算小,而朝臣們總有些不怕事的能夠猜測出來些什麽,並且是在朝堂上詢問起來。所以,這個,臣惶恐。”李思揖手行了一禮,迴道。


    皇帝陛下有些意外,揉了揉耷拉著的眼皮,眉頭微挑,試探問道:“是嗎?連丞相大人都猜不出的事,其他人能猜的出?朕有點不信啊。”


    這話依舊是在鑽空子。


    連你丞相都猜不出,還有何人能比你還有本事能夠猜出?說出來!我把你換了!


    ......


    李思眉頭微皺,從入宮來到殿前,皇帝陛下就問過他知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他的迴答是不曾得知,哪怕對方再次詢問,他的迴答依舊是未曾改變。


    而此時總不好開口說道,誒呀,皇帝陛下這說的是哪裏話,老臣不過是剛才跟您玩了個小心思,故意裝作不知道罷了。


    沒有這麽著當官兒的,要是裝,那就得一直裝下去,說了不知就是不知,知道也得說不知。


    可現在卻是在這件事情上犯了難,盡管陛下話語中言明,若是明日早朝有人問起將要拿自己是問,可兩人都知道,泄密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就算是說的再大,對他一個丞相大人來言那都是不痛不癢的,動不了根本。


    但反過來這也就已經說明,皇帝這是在給自己提個醒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在說,我已經要開始對你動手了,讓自己做好準備?


    對於這些丞相李思沒有太多意外和不妙,在其他人看來明麵上都是為朝廷效力,可皇帝與他本人都清楚,他們從來都不是一夥的人。


    皇帝陛下是何人?至高無上之人。


    他會容忍這些事情是因為帝王所需的包容心,但這包容心不代表著總會那麽一直包容下去,所以麵對丞相在之前他沒有表露出什麽動機和想法,而這次卻變的完全不一樣了。


    通過這件事情,已經很清楚可以知道,皇帝若單要針對一個人,方法有的是。


    他想通過那句話傳達給李思的,就是這麽一些很簡單卻又被一些人很容易遺忘掉的權利。


    這權利,至高無上。


    丞相李思低頭行禮,開口迴道:“臣明白,臣定是守口如瓶。”


    皇帝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丞相大人辦事,朕自當是放心的。”忽然想到了什麽,接著問道:“對了,朕突然想起一事,據去丞相府請大人的公公所說,大人深夜一人在街道上行走,看方向好像是...不知大人可是有何要事想去找何人商討?”


    李思看了看侯在一旁,從帶領自己入宮後便沒說過話的那位公公,不著痕跡般的舔了舔嘴唇。


    人家都沒說過話,你是怎麽聽說的?


    那公公似乎也是不敢開口說些什麽,更不敢直視李思的雙眼,隻得是微微低頭,身形卻是瑟瑟發抖。


    見李思遲遲不做迴答,皇帝大怒,看著身後那位公公說道:“混賬!竟敢謊報丞相大人行蹤給朕,狗奴才是何居心!難不成膽敢挑撥朕與丞相的君臣關係不成?”


    一個奴才,他哪敢啊?


    趕忙跪下行禮,碎碎念叨:“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皇帝微眯了下雙眼,點了點頭,輕聲歎了口氣,冷聲道:“既然該死,那便去死吧。”


    這話語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也沒有任何怒氣,甚至都不如他上一句的問話那般容易讓人恐懼,就像是在說該吃飯了那就去吃吧這樣簡單隨意。


    可麵前的場景卻是不再簡單隨意,從殿外兩名侍衛聞聲入殿,手持刀槍,便要動手。


    李思迴頭看了一眼正在緩步走入殿內的那兩名侍衛,直感到後背發涼,不是因為他一介文臣見不得刀槍,更不是怕見到流血殺人的畫麵。


    而是那侍衛手中刀槍在未落下之前,誰也不知道會架在何人的腦袋上。


    雖說皇帝陛下問罪的對象是那位公公,但丞相大人更感覺身後的刀槍是衝自己來的。


    這樣的畫麵在去年秋天大公子在同樣的位置同樣經曆過一次,不過大公子不懼不代表著他就不懼。


    大公子為先帝長子,且當過二十年的太子,在都城內勢力遍布極廣,可謂是根深蒂固。


    不管先帝駕崩過了多久,隻要有人借以文章都可以說成是先帝屍骨未寒。


    這般添油加醋的說起來,先帝屍骨未寒,而剛繼位不久的皇帝陛下便急不可耐的對自己手足兄弟,曾為太子的大公子下以殺手,這種皇帝隻能是以暴製暴方能穩固統治。


    而暴君壓製,向來是民怨四起,為各地暴亂的主要原因。


    為何要反?吃不飽肚子,統治者昏庸無能,安居樂業的情況下沒有多少人想要造反。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大昌能以武力壓製下來,可遠在皇城的那位皇帝陛下還想著能安穩坐好那個位置?


    到時候別說是死後落個暴君的名號,那都是最好的結果,就連江山易主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麵對丞相大人那位皇帝遠沒有這種顧慮,所以李思趕忙低頭行禮道:“陛下嚴重了,臣確實是在府外遇到了這位公公。”


    皇帝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抬起一隻手來,殿外侍衛見狀退去,皇帝開口道:“這麽說,不是那狗奴才欺君瞞上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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