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長安從床上醒來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下。


    大白天在家裏睡覺他本來都已經抱好了不會安穩的準備,因為在以前除非是隔壁那小子同樣睡著了,不然定會前來搗亂。


    可沒想到這一覺竟是睡到自然醒。


    拿著懷中的那把黑劍來到院子裏,踮起腳來透過不高的院牆向著隔壁看了一眼,那院子裏空空,始終是沒有人迴來。


    這不由讓許長安大為奇怪,要知道即便是張氏有時候出去做工賺點零錢貼補家用也從沒有到了這個時間了還不迴家做飯的時候,而且就連餘明那小子都不見半個人影。


    鑰匙是放好在院外的牆洞內的,所以這一家子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在許長安想來應該是去外探親什麽的,可在他的印象中從沒聽說餘明在城外有什麽親戚啊?


    許長安看了看已經全部被自己開膛破肚的那十幾條桂花魚,而後關好院門,拿著黑劍走在巷子裏。


    柳春生的院子剛迴來時他也已經去過,同樣是院門緊閉,這個許長安倒不擔心,畢竟當初自己還勸說著他早些去都城才是,想來該是已經去了,說不定這時候在那座城裏正混的風生水起,如魚得水呢。


    找了一些人問了兩句,其他人也相當奇怪總感覺這些日子少了些什麽,原來是沒有那個天天瘋跑的孩子。


    本以為是犯了什麽錯事被他母親給教訓一頓關在家中,也就沒人在意,所以並不清楚去了哪裏。撓著頭隻說出大約已經不見了一段時間。


    對於張氏更多的迴答是前幾日還見過,當初好像是背個比較大的包裹帶了些東西,說著要跟著向南的商隊出城,至於出城要去做什麽,是探親還是出國不迴來了也就無人知曉。


    至於許長安有些無語且著急的質問為何都不問上兩句之時,對方同樣是一臉委屈,說那張氏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變的不愛出門和說話了,所以漸漸的鄰裏跟她也就比較生疏。


    許長安看著手中從院外牆洞裏拿出的鑰匙,覺著應該不是不迴來了。


    仔細想了想後覺著餘明應該是去什麽地方學著做些什麽事情來賺點錢,好備著以後長大了娶媳婦成家什麽的。張氏該是思念自己兒子。


    想到這裏許長安也就變的不再那麽擔心。


    要知道連自己都想著要出去看看,餘明不過比自己小上一兩歲而已,沒道理整天呆在家裏,恐怕沒人跟他玩的時間久了自己都要開始悶了。


    不得不說,許長安的猜測簡直準確。


    雖然多少有些出入不過已經是差不多接近了,不過他依舊不知道那小子去了哪裏,隻想著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迴來。


    來到一個巷口,看著頭頂那條依舊穩固的晾衣杆,這才有些好奇為何上次就那麽突然掉了下來,說起來自己當初還搶了柳春生一筐蒸餅呢,本來那位善良的小娘子該道歉的對象應是柳春生才是。


    而後再看著門口兩側張貼著的桃符,黃鶯鳴翠柳,紫燕剪春風。


    這幾個字寫的同樣是很好,許長安知道一路走來的這些桃符皆是由一人所寫,想著柳春生應該賺夠了不少錢財才是,心中開始大為高興。


    猶豫許久之後,抬起手來輕敲了敲那扇門。


    不多久後門開,許長安提前做好準備的笑臉慢慢垂了下來。


    一英俊男子站在屋內,看著少年朗聲笑道:“我聽你嫂嫂說你去了很遠的地方,終於是迴來了。如何?可有收獲?”而後趕忙向著屋內伸出手來開口道:“快來。”


    許長安撇了撇嘴,有些無語,心想著人家是我嫂嫂,你可不是我大哥哥。


    男子見少年依舊不理自己同樣是未曾有過不滿,隻是微微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笑著對屋內說道:“看來這孩子還是不喜歡我。”而後接著開口道:“要不你們先聊。”


    男子將那位小娘子從屋內扶了出來,許長安瞪大了雙眼,而後覺著自己的這個舉動好像很不禮貌,臉龐微紅慢慢低下了頭。


    小娘子一隻手托著肚子,見著許長安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笑,開口調笑道:“出去了一趟還是這麽沒有長進。”


    除了高高隆起的肚子,那位小娘子與之前似乎並沒有什麽差別,還是那般貌美。


    男子將那位小娘子扶到門口,便站在一旁靜靜等候,既然人家不喜歡自己,那就還是不要出現在對方的視野內才好,也並非是想偷聽些什麽,而是需要守著那位在孕期的小娘子。


    許長安聽到這話頭愈發的低,嘴角有些苦澀。


    盡管天色已經開始變暗,卻還是能清楚看到許長安臉上的尷尬。


    小娘子嫣然一笑,“誒呀誒呀,說笑罷了,莫要放在心上。”


    許長安這才開始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嘿嘿一笑,詢問道:“三粗大哥還是沒迴來嗎?”


    小娘子的那張笑臉開始變的有些尷尬,看著許長安佯怒道:“長安,莫要再說這些話,不然我可是真會生氣的哦。”


    許長安趕忙擺手道歉。


    對方臉上笑容重現,一隻手抬到前方,揉了揉對方的腦袋,開口道:“長高了不少,就是瘦了。”


    許長安臉上雖然不好意思,但心底裏頗為溫暖,再次嘿嘿笑了兩聲,挺起肩膀補充說道:“肩膀也變寬了!”


    小娘子搖了搖頭輕笑兩聲,繼續調笑道:“沒想到你還記著呢。肩膀是靠的住了,不過也得有人靠才行啊。”


    那位英俊男子忍不住朗聲笑了兩下,而後感覺自己笑的好像有些尷尬,開口道:“你們繼續聊...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二人這才忍不住笑了笑。


    許長安這個年紀盡管對於一些事情尚還懵懂,但不代表著已有羞恥心的他就不明白對方挺著個大肚子是什麽意思,抬起手來輕輕指了指,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對方低頭看了一眼,有些嬌羞般的笑了笑,開口道:“已經七個月了。”


    許長安想著學過的詞,十月懷胎,也就是說還有三個月就要生小寶寶了,開口有些不情不願道:“恭喜恭喜。”


    小娘子聽出對方口中的不情願,輕聲歎了口氣,微微搖頭道:“這孩子,我本以為你倆關係應該不是很好。”


    許長安知道對方這話是在說什麽,不止這位小娘子,所有人的想法都是這樣的。


    少年點了點頭,想起對方剛才那番想要生氣的話語,實在不敢再把話題往這上麵來引。


    小小少年心思倒是溫柔,小娘子忍不住笑了笑,越看越心喜,開口問道:“這次迴來又要去哪?”


    許長安沒有思考,脫口而出道:“要去都城。”


    “就知道你這孩子踏實不下來,想去都城便去吧。那位先生也是都城來的,當時聽他說可以請自己師兄幫忙看看樓上的那個圖案,你去都城若是碰到了他,便跟他說一聲不用了吧。”小娘子細細迴想起來,眼神中有著絲決然道。


    許長安微微點頭,心裏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卻還是開口迴道:“好的。”


    二人道別後許長安並未直接迴到自家的院子裏,而是順著有顆高大柳樹的路口走去,路過一間小院,微微瞥了一眼,未再停留。


    那位英俊男子其實許長安打從心眼裏認為並非是不好。


    盡管自己不喜歡他,兩次對於其的問話都未曾理睬,可對方對於自己的態度卻依舊是一樣的。


    許長安倒不至於自戀到認為自己是萬人迷,誰都該對自己好,那就說明他是真的很喜歡那位小娘子,所以盡管自己沒給他什麽好臉色對方還是那般笑臉溫和。


    可有些事情真的無法去說清楚,哪怕他無論哪方麵都比某個挑扁擔的漢子要強,可自己就是不喜歡他。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如此這般想著許長安已經來到了城中的那條街道。


    經過前段時間的那一路行來,往日裏在他看來寬闊的街道在他眼中已經開始不算寬闊了。


    這條路線在去年楊賀九背著自己的時候已經走過一次,而現在隻有手中的那把黑劍,走起來卻也要更加輕快。


    街道鋪門口處,不少人手拿著把蒲扇慵懶的躺在一張破舊躺椅上,吱吱呀呀聲不絕於耳。


    夏日悶熱,盡管海風偶爾會吹到這座城市,卻還是難抵燥熱。


    而在這種天氣裏,屋內的大床遠沒有躺在外麵打上一盆冰涼的井水,肩上搭著一條濕漉漉的毛巾,吹著聽某些有學問的人說對人體有害的過堂風來的舒爽。


    不知者並非無畏,隻有聽說誰吹風吹的嘴歪眼斜時這條街道在晚上才會變得清淨一段時間。


    許長安走在街道上,莫名想起若是那位雲望舒站在街口,光是遠遠看著她就能感到渾身清涼,微微笑了兩下,輕抬腳步,從喧鬧中走過。


    不曾想竟聽到在這晚時還有人說書,許長安稍微停留了一會兒。


    嘴裏忍不住嘟囔道這說的什麽玩意兒?


    聽著對方口中的神啊怪啊的,許長安看著手中黑劍強忍著要過去狠狠捅上他一下的想法,省的對方接著在這誤人子弟,到時候真怕有哪個傻孩子聽信他的話去做了什麽讓人無語的事情也說不準。


    心中忍不住腹誹對方挑話本都不會挑選,想著自己所看過的那些話本若真是手持塊響木倒還真能裝模作樣的說上一說。


    不過在這枯燥煩悶的夏日,尚還睡不著之時躺在搖椅上能夠聽到有人說上兩段故事倒也算是一樁美事,畢竟是這城內少有能夠打發時間的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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