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道黑色身影悄然入了公子府內。


    門開,大公子春秋躺在臥床上,慢慢睜開雙眼,輕聲問道:“如何?”


    那道黑色身影跪蹲在屏風外,開口迴道:“援齊一事不簡單。”隨後離去,未曾多停留上片刻。


    大公子未曾迴話,慢慢坐起身來,微笑感歎道:“我這位弟弟什麽時候又可曾做過簡單的事?”


    穿著單薄寢衣從床上起身來到書房內,提筆磨墨寫就一封書信。


    幕後有人走來,大公子將書信遞上,開口道:“送去宛丘城。”


    受信之人開口道:“年前送去的那封始終未能得到迴信,那人想來該是不會拆。”


    大公子冷聲道:“那就當場念給他聽!”


    “是!”


    在皇宮內,那位皇帝陛下並未馬上入睡,而是坐在寢宮之內靜靜等候著什麽,不一會兒一位公公前來,小聲稟報道:“陛下,禦靈司傳來消息,大公子那邊有人深夜出城,司正大人詢問是否攔截。”


    皇帝微微搖頭,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揉了揉下垂嚴重的下眼皮,開口道:“我這位大哥的把柄豈是輕易就能抓到的?他要做什麽就讓他去做,不用攔截。”


    公公輕聲道:“是,奴才這就去稟報。”


    皇帝叫住對方,詢問道:“參加入樓試的學員還有多久才能迴來?”


    公公在心中盤算著日子,而後迴道:“迴陛下的話,前兩日傳來消息說學員們並無大礙,現在已經入了境內,大約再晚些日子到這個月底便能迴都。”


    “月底迴都,這方才月初,按日子來算也差不多了。”皇帝細細算了算日子,而後微微點頭,從袖中拿出兩封書信,雙眼盯著仔細辨認了一番,開口道:“與宮外的那人說,讓司正大人親自去跑一趟,將這兩封書信一封送到宛丘城,另一封送到...”最後輕聲道。


    公公接過書信行禮告退。


    皇帝慢慢脫掉那身衣袍,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唉,這援齊一事還得接著談呐。”


    第二天一大早,靈學院外來了一位黑衣男子,背上背著一條黑色長匣,前來上課的學生紛紛與其見禮。


    男子每次都是點頭迴禮,迴禮的幅度沒有絲毫微小差別,這個人站在此處如同一把最精準不過的刻尺,他的每一個動作就好像都是精確度量過的一般。


    有些覺著對方很是奇怪的學員小聲議論為何從未見過此人。


    學員們互相嘲笑,未曾見過便去上前行禮?


    而對方的迴答卻是見到長輩難道不該先行禮?你這書是怎麽讀的?


    這倒也是...


    沒有多少人見過這位青年男子,肯行禮叫上一聲先生隻是出於讀書人心底裏的尊重罷了。


    青年男子便是楊賀九,他雖從很小就已經來到靈學院,不過並不經常外出。與居安不同,這個青年男子與院長大人同樣是在靈學院,卻少有學員能夠認識。


    隻有人前去拜訪下院長大人之時才會知道對方的旁邊經常站著一位青年男子,經過了解方才得知原來這位是院長大人的另一位學生。


    在靈學院內,院長大人站在門外,仰頭看著頭頂那個依舊空空的巢穴麵色沉重,幾欲爆發。


    居安勸說道:“老師,飯菜要涼了,先吃早飯吧。”


    忽然,院長大人表情有了絲放鬆,微微笑了笑,而後笑容僵住,看著院門外又是眉頭緊皺,小聲嘀咕道:“怎麽傷的這麽重?”


    居安對於老師的表情有些不解,隨後同樣眉頭緊蹙,詢問道:“小九迴來了?”


    下一刻,楊賀九來到院門外,雙膝跪地行禮道:“學生見過老師。”


    院長微微點頭,麵色凝重。


    居安見狀忙去相迎,顧不著開心,上下看了看後麵容沉重,有些責怪的意思說道:“怎麽傷的這麽重。”


    楊賀九起身後又是揖手行禮,開口道:“見過師兄。”而後接著說道:“怪我太不小心,讓師兄擔心了。”


    居安確實擔心,看來師弟這一行的遭遇已經超過了自己與老師的預期,將對方扶起開口道:“還沒吃飯吧,來。”


    三人一同進屋,楊賀九取下背上長匣,放到屋內。


    院長坐在首位上輕聲歎了口氣,開口道:“走之前便與你說過,萬事莫過太強求,可你現在還是搞了一身傷迴來。”


    楊賀九身上看不出傷勢,甚至衣服都未曾有過絲毫破損,可這兩位卻都知道自己的學生和師弟傷的很重。


    楊賀九低頭不語,開口道:“辜負了老師的教誨,學生知錯。”


    院長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感歎道:“知道錯了,下次還犯,這就是不知錯。”


    居安迴身行禮開口勸說道:“小九剛迴來,還請老師莫再要責怪了。飯菜快要涼了,要不我們先吃飯吧。”


    楊賀九開口道:“多謝師兄求情。”


    院長大人吹了下胡子,沒好氣道:“我教育自己的學生,管你什麽事?你的學生教好了?”


    居安苦笑,帶著絲無奈開口道:“老師,我今日沒課。”


    院長大人低頭仔細思考了一番,卻並不知道今天是什麽節日,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原來節日是在明日,明日五月初五,為正陽節。


    嘴裏嘟囔道:“原來這都快到正陽節了。”


    正陽節由南越傳入,在民間流傳極廣。本是祭拜龍祖,祈福辟邪的節日,可如今估計是沒有多少個國家再肯過這個節了,若非如此隻怕是那位祖龍皇帝能笑醒過來。


    說起來有些好笑的是,原本是南越傳來的節日,可到了今天卻變成了他們自己都不再樂意去過,誰願意擺貢豬馬牛羊去祭祀他國的皇帝?這位祖龍皇帝不是故意占人便宜是什麽?


    居安微微點頭,開口道:“老師都忘啦。”


    院長大人沒好氣道:“我就是忘了,如何?不過這正陽節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是要代天子祭祀還是要當貢品擺放上去?再者而說不是明日才開始嗎?”


    楊賀九忍不住笑了一下,居安卻是微微一愣,而後無語又無奈道:“老師,您這個形容不恰當,貢品自然是豬馬牛羊那些,哪有活人當貢品的。”


    院長大人同樣是忍不住笑了笑,微微搖頭道:“老咯,都忘了你需要去書寫祭詞了,吃過飯便早些去吧。”


    為了隆重曆來拜祭大典皆為國主大人主持,由靈學院書寫祭詞,以顯示國民懇切之心。


    居安有些欲言又止的行禮說道:“學生有一事相求。”


    院長大人怒拍飯桌,沉聲道:“說了不要強求不要強求,怎麽都是不聽呢?”


    楊賀九坐在對麵,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聽到自己老師發怒趕忙起身行禮,卻又不知老師為何要發怒。


    居安低頭認錯,“學生知錯,還望老師莫要生氣。”


    院長大人看了看自己的學生,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隨意擺了擺手感歎道:“罷了罷了,想做便去做吧,不讓你們去做自己要做的事,為師又何嚐不是在強求啊。”


    居安麵露喜色,行禮感謝道:“多謝老師。”


    院長大人看著居安依舊站在原處,有些不解又沒好氣道:“還有事?”


    居安看著桌上還未曾動過的飯菜,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行禮告退道:“這就走,這就走。”


    院長大人哈哈大笑道:“迴來吧,吃完飯再去。”


    居安笑嗬嗬道:“多謝老師,多謝老師。”


    院長看著依舊保持行禮動作不敢妄動的楊賀九,撇了撇嘴道:“你不吃?”


    楊賀九抬起頭來很是認真的點頭迴道:“吃。”


    ......


    飯後居安行禮告退,院長大人將其叫住。


    居安迴身開口道:“學生明白,不強求。”


    院長大人小心翼翼的拔了一些飯菜到兩個盤子內,而後遞給對方不解道:“你明白什麽了?”


    ......


    居安同樣是不解,疑惑問道:“老師這是何意?”


    院長大人再次勸說道:“小人行險而僥幸,居安啊,你可知這是在行險。”


    居安低頭想要行禮手中卻端著兩個盤子,思考片刻後才明白自己老師這是何意。


    托的東西太多,太重便再無法脫身,遭遇變故既毀己又毀物,如此這般確實在行險道,老師這是在教自己該放下就要放下啊。


    如此苦口婆心的教育實在是讓居安心生感動,將手中盤子放下,微微低頭行禮恭謹迴道:“老師教誨,學生一定銘記於心。”


    這下輪到院長大人有些不解了,看著對方放下的那兩隻裝滿飯菜的盤子,再看了眼自己的學生,眉頭微皺問道:“你為何放下了?”


    居安一愣,同樣是眉頭微皺道:“學生愚鈍,不知老師何意。”


    院長大人沒好氣道:“我的意思是讓你將這些飯菜順路給那位姑娘送去。”


    楊賀九起身動作微微一頓,而後立馬保持原狀。


    ......


    居安呆在原地,許久後才迴過神來詢問道:“老師不是要借這兩碟飯菜教育學生?”


    院長大人擺了擺手示意居安先不要說話,側過身子饒有興致的觀察了一番楊賀九,先是眉頭緊皺,不停審視對方一番,而後哈哈笑了兩聲,輕捋了下胡須開口道:“小九長大了。”最後才感到有些麻煩,自言自語嘟囔道:“年紀相差是不是稍微大了些?”


    楊賀九語塞,不知該如何迴應這句調笑。


    居安此時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正當猶豫疑惑之時院長大人擺了擺手,開口道:“你去吧,這兩碟子飯菜讓小九去送就行了。”


    ......


    居安一側臉龐微微抽搐,有些不甘的再次詢問道:“老師剛才是準備讓我前去送飯?”


    院長大人沒好氣道:“怎麽?使喚不動你了?”


    居安有些尷尬,忙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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