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陽城南有一條巷子,名為舊街巷,巷子周圍都是些居民住戶,大多數在都城建立之時便圍繞著這條巷子落腳。


    據些年長的老人家來說,舊街巷並非是一直就叫這個名,以前的都城哪有現如今這般繁華。


    說起來當時這地方還不叫北陽城,攏共三條街兩條巷一個鎮子般大小,後來記不清那位君王在此地建都,那高高的城牆才算是壘了起來。


    如今的這條街巷也就保留了下來,不過隨著時間的向後推移,不知道誰在無名字的街巷上加了個舊字,也就成了舊街巷了。


    如今這般看來,舊街巷當真是實至名歸,也不算冤枉。


    有些喜歡懷舊之人有時倒是會來此地轉著來看看,搞不清楚那些人的想法,他們看的偏偏還就是這個舊字。


    以前的舊街巷倒還算的上寬闊,也可容得下三馬並駕齊驅。


    自從兩三年前,那位祖龍皇帝舉國打造天子之劍的消息傳開,世人雖對他的做法評判個昏庸的說法,卻也擋不住大批外來的鐵匠和一些自詡為鑄劍師的泛泛之輩為爭取豐厚的報酬來湧入這座城市裏。


    舊街巷往北專門建造的鑄劍堂那是一擴再擴,而隨著天子之劍的問世再到曇花一現般不知所蹤,在極短的時間裏那占地極大的鑄劍堂已經空了許久,但這條舊街巷卻隻能是一縮再縮,成了如今這般馬拉車不能過,人有家早不迴的境地。


    聽巷口賣包子的老板閑時說起,當初那場景,那畫麵,不管晴天下雨何止一個烏雲蔽日,每天皆有大批的車馬馱著礦石貨物從城外運送停到那鑄劍堂門前。


    說來也是奇怪,一把劍而已,哪能用的著那麽多鐵礦?對於這些事朝廷從不會與自己這些人解釋些什麽。


    莫說城內這些居民對此不知曉,鑄劍堂外嚴加把控,飛鳥在空中往那邊稍微瞥上一眼都會被遠遠的擊落下來,所以即便是朝中重臣對此也是一知半解。


    隻知道當時那流水伴著砂石流的這條巷子裏到處都是,走到巷子裏雙腿都抬不出來。


    當然這隻是誇張說法而已,若真是這樣隻怕是整個都城皆要被埋到地下去了。


    就連現在這下水道內,隻要有誰不顯醃臢的用手撈上一把,那都是沉甸甸的砂石。


    當有人問起鑄劍為何不在城外,而偏偏要在城內之時,自然是無人知曉那位狗皇帝打的什麽主意。


    甚至有些脾氣暴躁對其不滿意的還會怒拍大腿瞪眼喝到“能打的什麽鬼主意?不想咱們好過唄!那狗皇帝巴不得天下大亂呢!你說說這弄個皇帝有什麽意思?本來都是一國之主了,當了個皇帝還能萬邦來朝不行?咦~我說這位小哥,你說說咱這個詞語用的準確不準確,對還是不對啊,你就給咱說道說道唄。”


    身穿青綠色長袍的青年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口說用詞無誤,手中拿著買來的兩個梅幹菜包子,告別了巷口那位生意悠閑的賣包子老板。


    兩個包子花了五枚銅板,這是他來到舊街巷的第八日。分文未曾進賬,花銷已是不少。


    雖然這位青年男子不如何會做買賣,卻也知道做生意選地極為重要,他並非是看不出來在這種地界開個字鋪不好來客,而是別無選擇。


    他本已經提前預估算過了在都城內的花銷,可直到來到這城內卻發現自己的預估真的是不值一提。


    本來昨日裏已經來了位客人,看似相中了一幅書字,可以算作他來到都城內的第一筆生意,能不能賺得到錢先不說,至少也能討上個吉利。


    不過送出去的東西也就不再想著去打那個主意,隻想著每天如何能賺夠三十枚銅板,來交付每月的租金。


    關於包子鋪老板口中所說的鑄劍堂他來時倒是路過看了一眼,雖然空了許久,卻依舊肅殺。


    雖說那裏為天子之劍的鑄造地,但這條巷子距離真正的天子可是極遠,沾不得半點老一輩人口中說道的龍氣,自然也就無人盼望著那空置的鑄劍堂能夠拆了重新蓋點什麽,也好讓這舊街巷看起來不再那般破舊,能夠多多少少帶來點人氣。


    從那人的口中,青年男子知道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已經好上了不少,除了房頂屋簷上覆蓋了厚厚一層雨水衝刷不掉的黑煙外,整條巷子倒也算的上是清淨。


    如此清淨的巷子用來住人似乎也算的上是不錯,雖說有人住的地方就有生意做,但大多數鋪子都是待租和待售中。


    誰知道哪天朝廷又突然抽了什麽風想著再鑄造一把呢?還不如早早賣出去圖個省事。


    清晨雨水已經停了,那些居民口中說的煙塵肆虐畫麵男子的眼中並未看到。


    有些讓人感到有些無語的是,當初這位外來人前來租鋪子的時候那些人可不是這般說的。


    當時對方唾沫橫飛的措辭青年男子自然是還記得。


    這緊挨舊街巷的另一側為天子之劍鑄造之地,鑄劍堂!當初天子之劍鑄成之時,城內龍氣大盛,天空隱約有巨龍盤旋飛過。


    要說起咱們國家龍氣最為渾厚濃鬱的地方啊,並非是在那深宮內,而是就在這舊街巷!


    什麽?你不信?我可跟你說啊,咱們這條舊街巷可是距離鑄劍堂最近的地方,當時天子之劍鑄成之時的畫麵你可是沒見過,甭管北城的還是東西城的居民,那是將這條巷子圍的水泄不通。


    而且劍上所蘊含龍氣極易消散,往往隻在劍剛鑄成的那一瞬,所以咱們這塊地方啊可就留下了不少龍氣福澤。


    再者而說天子之劍鑄造之時咱們這條巷子還是給其讓過路的,不然在城內怎蓋的下那鑄劍堂?天子胸襟何其寬廣,咱們讓了他一丈,不說還迴來百丈但至少也會稍微給點迴報吧?嗬嗬,那天子是何人?哪怕迴報隻有指甲縫那麽大小也夠我等消受一輩子了。


    所以年輕人你趕得湊巧,現在正是收取迴報的時候,在此地做生意那是有龍氣庇佑的,一定能賺的盆滿缽滿。


    人氣哪比得上龍氣旺盛?人氣不過是來撐個場麵小打小鬧而已,龍氣才真的是能保人大富大貴對!長命百歲!


    雖然龍氣完全為虛無縹緲之說,即便是在普通人眼中比較虛無縹緲的修行者們看來也認為那完全是瞎扯淡。


    但做生意的都想著能圖個吉利,且處處講究很多。


    不過這些話忽悠外來人可以,若是城內的人聽到這番說辭誇獎恐會怒指口說奸商。


    被漫天黑煙飄的家門都不敢進,這就是你說的龍氣?那這種龍氣我家裏做飯的時候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鍋底上都積了厚厚一層,怎麽也沒見做出來的飯菜不用放油就能香噴噴的?


    男子輕輕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


    其實對於這些他倒沒什麽過多想法,也從未尋求著能沾上點龍氣庇佑。


    隻是覺著明明同一件事情,在同一個地方,怎麽換了種說辭立馬就變得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並非是刻意來記,而是還沒這麽快便忘,畢竟他搬到這裏的時日並不算長。


    順著街巷走迴自己的鋪子,卻看到鋪門前靜靜站立了一位書生模樣的男子,此時正盯著自己寫的那個招牌仔細觀賞,偶爾微微點頭,從對方眼神中還能看出一絲毫不吝嗇的讚賞之意。


    青年男子忙上前行禮開口道“見過這位先生。”


    書生男子迴身,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趁主家不在便隨意觀望對方招牌的動作有些失禮,忙迴禮道“先生不敢當,無禮之處還望君家海涵才是。”


    對方明顯比自己要年長上一些,對於自己卻還是用君家敬稱。


    看打扮相貌不難猜測出是位讀書人,所以這青年男子並未感到意外,而是開口問道“先生言重了,打開門做生意自當是可隨意觀看,不知先生前來有何貴幹。”


    青年男子說話間已經是打開了房門,忽然注意到自己手中提著的兩個包子,迴身遞了一個上去笑道“若是先生不嫌棄的話,便”


    書生男子並未拒絕,接過一隻包子,禮貌問道“不知君家如何稱唿?”


    青年男子手拿包子揖手行禮迴道“學生名為柳春生,先生不必客氣。”


    書生男子同樣拿著另一隻包子迴禮道“在下居安,前來叨擾。”


    畫麵開始定格,兩位男子,一人手拿一隻包子互相行禮迴禮,畫麵也許有些怪異甚至是好笑。


    但柳春生聽到對方名字時心情卻是激動到了極點,行禮的動作保持許久,直到手中包子脫手掉在地上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禮。


    再行一禮有些緊張迴道“學生見過居安先生,讓先生見笑了。”


    居安溫和笑了笑,右手拿著包子向前遞去,左手輕托衣袖,滿麵春風道“君家不必客氣。”


    柳春生微微抬起頭來,呆呆看著對方。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這人便是君子居安,再次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禮,雙手顫抖接過遞來的那隻包子,低頭迴道“謝過先生。”而後趕忙將對方迎入自家的鋪子內。


    居安忍不住笑著提醒道“包子快涼了,君家早些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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