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嬰為何始終站在城門口若要解釋理由會有很多,且看起來還異常充分。


    比如說要保護那大司農,還要看著其他守護不能輕舉妄動以免再次陷入上一次的那種境地。


    不過理由就隻是理由,無論再充分的理由要去解釋都會顯得刻意,而刻意來解釋並不是林嬰的風格。


    事實上若她真想要出手幫助許長安自然是有很多辦法,所以說二人不去幫忙最重要的是想讓許長安試下手。


    這是實戰,不是演練,實戰更能激發人的戰鬥本能,不會再去想著那些花裏胡哨中看不中用的招式。


    大司農有些著急的想要扛著鋤頭上去幫忙,卻被林嬰與薑茗二人口說無事攔下,那匹白馬則是擋在眾馬前麵高揚著頭來看那一出好戲,記著在那剛成為瓜地的荒草地邊誰在罵自己是畜生來著?


    許長安來不及管顧眾人和那匹畜生心中的想法,黑劍並未脫手直接落在地上,而是用力向身後扔去,這個動作在他被對麵踢出的那一刻很難做到。


    但許長安還是盡力做到了,他用最快的反應和極大的努力來作出這個動作那是因為沒有了劍自己絕對不是那人對手,所以即便是要扔劍也得扔在自己能夠到的地方才行。


    他雖然已擠入修行者的行列,卻也隻是初境而已,雖然比未開山之前要略微強上一些,但相對來說還不算太過明顯。


    若是之前他不可能反應如此迅速,早在那一拳來到時便已經被打倒在地,更不可能反應過來對方提膝動作而後瞬間抬腳向前蹬了過去。


    而如今則是不好受而已,不好受說明他至少還是承受住了。


    額頭,雙臂以及腳心傳來的疼痛讓他眉頭蹙成了一條繩子。


    黑劍在空中旋轉劃過,斜向刺入不算鬆軟的地麵。


    許長安在地上同樣翻滾幾圈,後背撞在了自己扔出的那柄黑劍上。


    這就證明他扔劍的那個做法絕對是正確的,不然帶著一把黑劍在地上滾動的滋味可絕對是不好受,若是這樣或許根本就不用等對麵再發起進攻,自己已經是毫無戰力。


    艱難停穩後來不及感受周身傳來的痛處,也來不及再去思考林嬰與薑茗為何始終都沒有出手。


    隻要骨頭沒斷,那他就還能動。身形微蹲,驟然緊繃,右手探到身後從地上拔出那柄黑劍,而後右腳蹬地,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雙手緊握黑劍向著追趕而來的那人狠狠劈去!


    這一劍氣勢絕對是有的,甚至讓許長安生出一種即便麵前是一座大山也能被自己一劍劈開的想法。


    所以說想法終究是想法,過往數月他並未有過一劍能將自己的那座大山劈開,而如今這一劍卻並未劈出去。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毫無拖泥帶水,可看似行雲流水般的一劍在許長安雙手舉過頭頂之時便突然收了迴來,蹬地的右腳都險些一個趔趄,隻得臨時改變動作向側方躍去。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一切在腦海中提前演練好的攻勢都不可能輕易變為現實。


    造成這番畫麵轉變的原因很簡單,他能做準備,對方並非就是站在原地傻傻的看著他來迎接那一劍。


    前方那人可絕對是沒閑著,他認為受了這一擊許長安肯定會重傷而喪失戰鬥力,但他卻沒有想過自己麵前的這位少年居然在這兩月時間內成功開山成了一位真正的修行者。


    雖說如此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夠一擊將那少年斃命,所以在許長安被自己踢飛之時雙腳便驟然發力前衝,路過之時掠起自己那杆剛脫手的長槍,要給予許長安最後一擊。


    迫使許長安臨時改變動作的便是這一槍,一寸長一寸強特別適用於現在的許長安身上。


    槍法甚是淩厲,直看的少年眼中如針芒刺,喉頭劇烈翻滾,雙腳不停變換動作,手中那柄黑劍卻是不敢稍停片刻。


    不管對麵那杆槍來的再如何兇險,許長安的那雙眼似乎總能捕捉到,而後以手中那柄黑劍看似纖薄的劍身一一阻擋攔下。


    但代價就是他的雙手發麻將要失去知覺,指縫之間甚至還開始滲出了點點血絲。


    黑劍揮動的幅度不算大,往往隻在方寸之間,確認阻撓了那杆槍的攻勢便瞬間收力,為了便是最大程度來節省自己的力氣。


    許長安能看出那人應該是沒有太多時間,所以放棄主動進攻,盡量拖延些時間。


    畢竟城門口圍觀群眾越來越多,而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路人難免會認為城門衛如此欺負一位少年大不合適。


    那人似乎也已經察覺到了這位少年的心中想法,也看出了許長安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滑溜。


    手中長槍從一開始的針對眉心妄想一擊斃命改為胸口,腹部,雙腿這些比較容易命中的一些攻擊目標。


    他的選擇沒錯,無論捅向哪個部位,隻要見血則下一槍便能輕易得手。


    許長安始終都未能讓其近身,此時步伐已經有些慌亂,手中應對從來就沒有輕鬆過。


    步伐慌亂,應對不輕鬆,這意味著他必然是無法躲開每一次的攻擊。


    那杆長槍忽然以極其陰詭的角度突破許長安手中黑劍的防線,直刺其左胸而去!


    城門口的白馬瞪大了雙眼,高昂的嘶鳴一聲而後衝開前方圍觀人群,那四隻鐵蹄踏的格外用力。


    林嬰手中長槍瞬間落地,從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一隻手卻在輕微顫抖。


    大司農扛起了鋤頭,薑茗手指輕捏劍訣,手中那柄秀劍脫鞘而出。


    城門口的圍觀群眾則是瞪大了雙眼,這些反應全都在一瞬。


    在這一瞬間,眾人感到城門口的清風開始吹得有些發寒,已至三月未見陽春。


    一瞬間很短暫,且過的很快,看起來可以忽略不計,但若把漫長的時間拆解開來,那就是一個又一個的一瞬。


    下一瞬圍觀的群眾才來得及去捂著雙眼,不忍去看那副血腥畫麵。


    白馬正想要踏出第二隻蹄子,林嬰的那杆銀槍方才落在地麵,在城門口已經是青石板的地麵發出了一陣脆響聲,薑茗手中秀劍剛完全從鞘中出來閃動著冰冷的寒芒。


    而作為當事人的許長安,揮舞著的黑劍還呆呆舉在半空,對麵那杆長槍幾乎剛巧不巧的擦著劍身而過,靜靜停留在自己左胸位置。


    瞳孔驟然放大,雙手甚至都來不及鬆開手中黑劍,城門口外啞然無聲,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許長安幾乎還能感受到那杆長槍的力道由自己胸前那一點往全身位置傳來,他知道時間不可能靜止,所以第一個打破了這種安靜。


    雙腳顫抖著向後退了兩步,呆呆的看著那停留在半空中依舊光滑鋒利的槍尖。


    殺人不見血,好鋒利的一槍!


    許長安在心中不由生出了這樣的感歎,抬起一隻手來痛苦的捂著胸口,並未來得及低頭看上一眼,因為那杆長槍看似得手之後並未收迴,而是接著向自己刺來。


    許長安此時真的有些生氣了,來不及管顧胸口間那並不存在的傷勢,抬起黑劍向後暴退將要主動進攻。


    自己為什麽還能想要主動進攻?許長安瞬間便發現了問題所在。


    顫抖發麻將要失去知覺的雙手感受不到鮮血的黏濕感傳來,瞳孔放大的雙眼卻還能更清楚的看到長槍後麵那人眉眼中透露著震驚和訝異,也可以聽到周圍傳來的一陣陣後怕聲,以及後怕過後的輕噓聲。


    圍觀的群眾都以為剛才正中左胸的一擊是那守衛收手了,甚至開始以為這是一場演練或者是兩個街頭賣藝的想要騙取同情討上點錢兩,畢竟無人認為一個少年僅憑肉體便可擋住一杆鋒利的長槍。


    林嬰與薑茗大鬆了口氣,來不及反應過來許長安身上又發生了什麽古怪事情,一人撿起長槍也不再顧及什麽,一人手中秀劍已經刺了出去。


    要說許長安身上有什麽古怪,那可就太多了,不然也不至於能在望舒樓的入樓試登上九層樓。


    但這一槍他能夠活下來可與那些比較離奇的古怪無關。


    他身上的東西並不算多,柳春生為他題的三幅字與自家老子寫的四張信胡亂疊在一塊塞到了一個信封內。


    而後便是一隻在張三粗家裏撿到的那隻黑色鑲著金線的布包,布包內放著吳歧途在似錦城時送給他的金餅,如今裏麵剩下的還有七枚。


    這些金餅由於怕丟的緣故所以他一直藏在胸口位置,明明算是一筆不小的錢財,可這一路上他總是會不自覺的忘記自己身上還有著這麽一筆錢,甚至上次在郢都城若不是和尚一路惦記著來提醒他都早忘了。


    許長安似乎已經反應了過來,一隻手輕錘著胸口位置似乎是在挑釁,而後忍不住又重重咳嗽了兩聲。


    察覺到林嬰與薑茗將要動手,許長安大手一揮示意自己來,怒火衝昏了頭腦的他必然是想著要親自狠狠教訓上對方一頓,那就不能由別人出手。


    但要說這一行有誰肯聽他的話...恐也隻有他自己手中黑劍了。


    城門口傳來一道暴怒聲音,“放肆!還不快退下!”


    對麵那人單膝跪地向那處行禮,而後怒視許長安轉身離去。


    聽到這聲音見到這畫麵,林嬰收槍,薑茗收劍,許長安看似也無法再教訓那人。


    但人不能裝作聽不懂人話,馬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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