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明吃過飯後以最快的速度跑迴到院子裏,豎起耳朵緊貼土牆,仔細的聽著隔壁的動靜,可大動靜也就隻有那麽一聲,小動靜他更是不可能聽到,急的這位小小少年那叫一個抓耳撓腮。


    許長安輸理,因為確實是自己非要去問那位紅衣少女這座城到底要出什麽事,自己的反問甚至有些倒打一耙的意思,實在是不美。


    黑衣少年蹲在不高的門檻捂著腦袋感歎今天為何就過的這麽憋屈?


    用極快的速度吃完自己碗中早已發涼的那碗魚湯,與水和魚經常打交道的少年清楚知曉口中魚肉的骨刺分布,卡喉嚨是不可能,卻還是覺著有些噎得慌,仿佛有一口氣堵在那裏,怎麽也咽不下去。


    轉眼瞥向還在氣鼓鼓的紅衣少女,也不敢多說話,慢慢離開了自家小院,甚至連房門的鑰匙都不敢去拿。


    推開隔壁院門,餘明聽到動靜立馬裝模作樣的擦拭著離自己那張臉僅有一寸的土牆,看到許長安慢慢抬起頭來尷尬笑到:“髒了,擦一下,擦一下。”


    許長安指了指自己的側臉無語說到:“行了行了,別裝了,你去把岸上的魚給撿一下。”


    餘明隨手抹了把自己的臉頰,朗聲答道:“行嘞。”


    出乎少年意料的是餘明這次答應的倒是異常爽快,越想越不對勁,走遠之後還不忘拐了迴來提醒一句:“撿完可不能往自家拿!”


    “姓李的!當我什麽人呢?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


    我就是知道你什麽人才不放心!不過許長安心煩意亂,也懶得與他爭論這些,隻是狠狠的丟下一句話:“你爺爺姓許!不姓李!”


    張氏碰巧從屋內走出,聽到這話倒也不惱,隻是笑著說了一句:“長安,輩分可亂了啊。”


    許長安尷尬賠笑說到:“是是是,張嬸兒說的是。”


    餘明得意的邊走邊自言自語嘀咕道:“這幾條魚拿過去做聘禮是不是太寒磣了點?”


    看起來倒真像是在思考著為自己的兒子張羅未來的婚事一般。


    孩子們口頭爭執無傷大雅,餘明走到隔壁池塘邊,眼神忍不住的往屋內瞟去。


    ......


    許長安腳步沉重,不知不覺又來到了城南,他不明白自己對那位英俊的青年男子為何這麽有好感,難道真是對方長的好看的緣故?


    那位青年男子依舊是靜靜的看著自己腳下流淌的血水。


    也不知這些帶有魚腥氣的血水何時才能流完,隻知道這地麵是怎麽也幹淨不了的。


    男子抬頭望去,少年與其對視。


    不知怎麽的,許長安總覺得自己麵前這位好看的男子應該不是壞人,即便他很有可能是都城那些大人物派來堵城的。


    少年開口說到:“第三個奇怪的人,是一個少女。”


    青年男子點了點頭,並未迴話。


    許長安接著說到:“如果你們真是都城來的,那麽這座城一共有四個城門,東城與西城應該還有兩個人。”


    男子微皺眉頭問道:“你想問我什麽?”


    “我想問你是不是壞人。”


    男子笑了笑,“對於剛才過來的那個人來說,我是誤了他們大事的壞人。對於你來說,我想我應該不算。”


    許長安眉眼中有了一絲放鬆:“我知道你是故意讓我知道事情真相的,你認識我?”


    青年男子搖了搖頭:“我不認識。”


    “那你為何要讓我知道這些事?我覺得這應該不是巧合才對。”


    青年男子疑惑說到:“老師讓我不要與任何人說起這裏要發生什麽事,我也確實沒與你說過。”


    “可是為什麽我的漁網剛好由你來修補?而且還要告訴我第三個奇怪的人就留在我的家中,這些都說不過去。”


    “因為這間鋪子的東西最便宜,我小的時候很窮,挑選東西總喜歡來這種地方。”青年男子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繼續說道:“老師與我說過,讓我不要與他人說起這裏將要發生的事,並沒有讓我不告訴你其他人在哪。”


    許長安苦笑到:“還能有我更窮嗎?”


    青年男子仔細看著自己右手中指的斷麵,點頭說道:“有的。”


    “既然你的老師沒說過,那你能告訴我另外兩人在哪嗎?”


    “從都城來的,隻有我與另外一人。”


    “那個人是什麽人?”


    “我與他並不熟。”


    許長安接著問道:“既然你讓我知道了這件事,那是不是說明我與這件事情有什麽關係?難道說我能挽迴這件事?請你告訴我該怎麽做。”


    青年男子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從屋子裏背起了一個黑色的長匣,黑色長匣背在他的後背正中位置,不曾向左或右有一絲偏移。


    少年有些感歎,世間真的有人能做到渾然一體這種事情來,在許長安看來,那條黑色長匣貼在男子的後背竟是顯得如此完美。


    重新走迴少年麵前說到:“這件事無需挽迴,走吧。”


    “去哪?”


    ......


    一路上少年都在盯著青年男子背後的那個黑色長匣,似乎想要看穿裏麵藏著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也並未注意到某些人的不滿。


    挑著扁擔的中年漢子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往城西方向走去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狠狠的啐了口唾沫,沒好氣的怒聲說到:“也不知道打聲招唿!”


    肩膀用力向上頂了一下被磨得光滑發亮的扁擔,生平第一次破天荒的向著充滿魚腥味的城南方向走去,邊走邊粗聲吆喝著:“炊餅咯,賣炊餅咯。”


    ......


    西城牆上,一高一低兩道身影而立。


    重陽有登高望遠的習俗,可少年卻沒有絲毫的心情來顧忌這些舊俗,他隻想知道怎麽才能活下去。


    青年男子低頭看著少年問道:“你想活下去?”


    許長安無語,已經憋了一肚子氣的他真的想狠摔下衣袖,然後指著自己麵前這位男子的鼻子怒聲說到誰不想活下去?


    可看到那張英俊的臉龐,還是隻得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男子轉身,站在城牆上看著更西方的位置。


    許長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遠方烏雲壓境般的畫麵怔怔說到:“要下雨了?”


    青年男子有些意外少年的那雙眼睛居然真的能夠看到那些自己都看不太清的東西,笑問到:“現在你還想活下去嗎?”


    許長安呆呆的點了點頭。


    青年男子問到:“這次出來之前,老師說讓我收一名學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許長安迴過神來,問道:“做你的學生可以活下去嗎?”


    男子很少有如此自信的說到:“可以。”


    許長安臉龐劇烈的抽搐了一下,扭頭看向城外的那些陣仗,再看著麵前隻有一條長匣的青年男子,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顯然是有些不太相信男子口中說的這些話。


    青年男子既不催促也不多做解釋,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等待著少年的迴答。


    許長安低頭小聲說到:“我能多問一句,你之前真的不認識我嗎?”


    青年男子搖了搖頭:“不認識。”


    “我經常在話本小說中看到,一位高人來到一座城市,經過種種的算計和布局,看似巧合的與自己挑選好的徒弟相遇。我和這一切真的太過巧合了。”


    青年男子微皺了下眉頭,想起自己的那位老師,再扭頭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黑色長匣,眼神中開始有了疑惑和不解。


    “所以,所以啊,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早就算計好的,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真的不想按照話本裏寫的那樣活下去。”


    青年男子搖了搖頭說到:“我不確定,但是我沒有。”


    不確定,我沒有,看似模糊的迴答少年卻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


    這話聽起來很誠實。他沒有,但他不確定其他人有沒有。


    許長安抬頭看著青年男子微笑說到:“抱歉啊,那我就不能做你的學生了。”


    青年男子笑到:“無事。”


    許長安有些猶豫的嘀咕問道:“那......我還能活下去嗎?”


    “可以。”


    “那其他人呢?住我隔壁的那個餘明和他的母親,還有柳春生大哥和他的那些書法。還有還有,那個叫張三粗的矮胖漢子,還有他那個漂亮的媳婦,他的那個扁擔應該也要帶上......對了對了,吃我魚的那個紅衣少女......帶這麽多人離開會不會太難為你了?”少年說到最後聲音是越來越小,以至於他自己都有些聽不太清。


    青年男子笑到:“可以,不為難。”


    少年不可思議的看著青年男子,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但是轉而一想可以去租一輛很大的馬車,又不是非得要人家一個一個的背出去。


    許長安轉身看向城內,看著裏麵密密麻麻的那些行人,初好的心情又稍微有了些失落。


    “我知道無法帶著所有人離開,我也並非是欲求不滿。”少年小聲解釋說到。


    青年男子看著少年隻是微笑,也沒有任何打算要離開的想法。


    “我叫許長安,我能問下你叫什麽名字嘛?”許長安抬頭看著對方問道。


    “楊賀九,我叫楊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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