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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夜又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沒個消停,瞳兒去關了窗,滲進來的的雨絲濕了半片窗棱,風裏空氣裏都夾著濕氣,揮散不去,蟲鳴陣陣,擾人清夢,安清茗睡得頗不安穩。


    一覺醒來天色未明,安清茗自己換了衣裳,瞳兒見她起來立馬使喚丫頭去取了洗臉水來,服侍她梳洗完畢。


    轉過垂花門,繞過青石板,再往裏走是清修的小院,濕漉漉的空氣中氤氳著紫穗槐的香氣,再往裏走便是香灰氣遮過了花香。


    安夫人跪坐在蒲團上念經,奶娘和侍女問琴在門前守著,兩人見了她要行禮,被她止住了,奶娘走上前來攏她的衫子:“怎麽穿了這麽少就出來了,早上霧涼。看我不教訓瞳兒那沒規矩的丫頭。”


    “是我要這麽穿的,”安清茗知道奶娘是心疼她,“我早起練了會兒武,身上還沾著汗呢。”


    “那就更不能穿這麽點了,一冷一熱最易生病。”奶娘十分不讚同地看她一眼,示意問琴在這兒待著,自己急匆匆地去給安清茗取衣服去了。


    安清茗知道自己說不聽她,索性也不再說。


    佛龕高供,香爐嫋嫋,菩薩在上,眉目慈悲,經書低誦中隔了薄薄香霧望向她的信眾。


    安清茗褪去金銀首飾交給問琴,走上前去跪在安夫人身後行禮。


    她這一生曾有歡顏,也經夜泣,自認為問心無愧,恪守家風,奈何一路磕磕絆絆不得安穩,若菩薩有靈,不知可否指路問行。


    安夫人終於扣頭起身,轉過身看見女兒癡癡抬頭望向佛龕。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安夫人示意她起身,出了門才問:“遇見不順心的事了?”


    奶娘在外麵抱著披風站了半天,這下終於瞅見了機會,一把將披風罩在安清茗身上,這迴滿意了。


    安清茗捏著披風:“沒什麽事,就是想和娘說說話。”


    安夫人也不拆穿她,道:“既然過來了,就陪我吃頓飯吧。”


    安夫人信佛,自夫君離去之後更是做了半個修行人,所食皆素,安清茗字掌家後一直在自己的院子裏用膳,但是隔三差五來安夫人這兒做做,清茶淡飯倒也美過山珍海味。


    飯吃到一半,瞳兒找過來,左右看了看,立在門外等。


    安清茗以為是莊子裏有事找,便讓她進來說。


    瞳兒瞄了一眼安夫人,湊上前去耳語。


    安清茗有些錯愕,沒放下筷子,對著瞳兒道:“那便收了吧,打賞過來人,挑個時候去還了禮。”


    安夫人見她這般摸樣便知道不是莊子裏的事,她不過問莊子裏的事,不帶邊不過問女兒的私事,此時便問道:“怎麽了?”


    見她訥訥不言,用筷子點著飯粒,安夫人笑問道:“可是哪家公子找上門了?”


    安清茗頗為無奈:“娘!”


    本來是一句戲言,見她不反駁,安夫人染著病氣的臉上露出一點微光,沾著笑意,隱約透出一點年輕時候的風華模樣:“莫不是真的?”


    安清茗抬手給她布菜:“先吃飯吧。”


    安夫人極守規矩,飯桌上幾乎不言語,這次卻有些難捱,生生將一頓飯的時間縮短了一盞茶的功夫。


    安夫人猜得不全然對,公子哥沒有找上門來,找上門來的是公子哥的小廝,帶了大大小小幾盒子藥材,看樣子是怕她生病。


    之前也不是沒有往安府送過東西,但是都被她原樣退迴去了,也不管他是個什麽心情。這幾日她對他態度好轉,可能許懷安覺得自己又被陽光沐浴了,燦爛得不成樣子,又差人送了東西過來。


    這一次,難得的,安清茗沒有讓人送迴去。


    安清茗垂下頭,腦海中拂過菩薩寶相,似乎能看到她心裏去,將她那些小心思剝露得一覽無餘。


    但是她又能怎麽辦呢?


    吃過飯去了茶樓,茶樓裏還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又去看過了幾家櫃台,茶葉賣得不好也不壞,隻是偶有大批量的退貨,不是茶過濕,就是炒火過大,安清茗對著幾個掌櫃的都叮囑了幾句,這才迴轉。迴程路上遇見二叔和一身錦衣的談笑風生,不知道說些什麽,那人拍著二叔的肩笑得眼睛都看不見。


    安清茗看了兩眼,繞路離開了。


    晚上迴去的時瞳兒為她換衣裳,一邊係衣帶一邊道:“許府的公子好像生病了。”


    窗前的樹枝晃了晃。


    “怎麽病了?”


    “不曉得,”瞳兒繼續道,“我過去的時候正巧遇見大夫出來,安夫人親自送出來的,聽他們說公子的病怎麽樣怎麽樣的……”


    瞳兒聽得不甚真切,傳達起來也是模模糊糊,安清茗心道,怎麽突然就生病了?莫不是昨天著了涼?看起來身強體健的,也不像是個病秧子啊?


    “大姑娘?”瞳兒喊她,她把衣服整理好了,“您看這樣行嗎?”


    安清茗點了點頭,又問:“你今日遇見許夫人的時候她又說什麽嗎?”


    瞳兒迴憶道:“沒說什麽,就是讓人把東西收了,說是向您道一聲謝。”


    謝什麽謝,安清茗內心嗤道,要是許公子真是因為她著了涼生了病,許夫人不恨死她才怪,還道謝呢。


    安清茗左右想了想,還是決定明天去許府看上一看,要不是她的原因還好,要是她的原因……


    那就更應該去瞧上一瞧了,送進京城的茶葉也準備地差不多了,也該給許縣令過過目了。


    入夜的時候有人送來信件,展開一看字數不多,七零八散讓人看不明白,安清茗卻是一看就冷笑,細細看了幾遍之後讓燭火上一靠,火舌瞬間吞沒了信件,化作一片灰燼。


    第二日一早安清茗打算直接去許府,命人備好了禮品和茶葉,她打得名號是送茶,探病什麽的都是順帶的。


    誰知道還沒出門便被人拖住了腳步。


    柳如玉像一團火焰一樣衝進來,還沒等她靠近安清茗就覺得熱得很。


    柳如玉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在她肩膀上蹭啊蹭,恨不得整個人掛在她的身上,吱哇亂叫:“清茗,氣死我了!我好想殺人啊!”


    安清茗把她從自己身上巴拉下來,提著她進屋,柳如玉不依,整個人還是掛在她身上,又是吼又是叫:“你知不知道周旭那個蠢貨有多過分,他居然當著我的麵和夢妝親親我我,我都在畫舫上了他們兩個還互喂酒水,氣得我把畫舫上的東西全給她吃幹淨了——你別說,‘溫玉樓’師父的手藝還不錯,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外送。”


    這話題,歪得夠厲害的。


    絮叨了大半天,指控了周旭的樁樁件件罪行,最後才想起來問一句:“你沒事吧?”


    “勞您過問,等您想起來了我有事也好的差不多了。”


    “哎呀,”柳如玉摸摸鼻子,湊上去抱著她的胳膊討好她,“我這不是太生氣了嘛,我知道我師姐的武藝還是很棒的。哪能像周旭那個混蛋一樣啊,就應該淹死他!”


    安清茗被她晃得胳膊疼。


    她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似笑非笑道:“口口聲聲都是討厭他不喜他,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救他,讓他淹死算了。”


    柳如玉:“……”


    頓了頓,她道:“其實我也不是這麽個意思。”


    “行了,”安清茗不再逗她,“你過來幹什麽來了?”


    柳如玉癟癟嘴:“就是心裏不舒坦,也不知道和誰說,就來找你來了。”


    安清茗和柳如玉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安清茗小時候身子骨不好,安老爺就送她去鏢局跟著自己的老友習武,算起來比柳如玉還早學幾個月的基本功,柳如玉得喚她一聲“師姐”。兩個人從小打打鬧鬧也就一起長大了,這個姑娘家都與旁人家的姑娘不大一樣,一個在縱橫商場鑽營算計,一個武藝超群喊打喊殺,和其他的姑娘家也處不來,周遭的同齡人都出嫁做了新娘子,隻剩了她們兩個也算有緣。


    說了半天自己的事,柳如玉終於想起來問一問自己忽略的事情。


    “對了,你和許懷安是怎麽迴事啊?”


    她的語氣有些不善,安清茗知曉她看不大慣許懷安,許懷安的名聲在三江縣是出了名的糟糕,也不是說他人品有多麽惡劣,但是你想想,狀元老爺家培養出來的公子文不成武不就,整日裏同商戶家的紈絝子弟一起花天酒地,這名聲能好到哪裏去?


    許懷安做什麽事情都沒有多大的耐性,唯一的耐性可能就是用在安清茗身上了。


    自打來到三江縣的那一天起,許懷安在安清茗身上耗費了五年的時光,五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能讓繈褓稚子頌書讀經,能讓閨閣女兒為人妻母,但是堤畔的柳不曾變,江中的水依舊流。


    安清茗還是那個冷冷淡淡溫溫和和的安清茗。


    她一向將許懷安拒之於千裏之外,恨不得見了他就繞道走,怎麽幾日不見這兩人變得如此親密了,柳如玉想不通。


    “能怎麽迴事?”安清茗解釋道,“托他的福,許縣令買了一大批‘月飲’的茶葉,打算送給京中貴人。”


    柳如玉愕然:“真的假的?還有這等好事?!那個許懷安真有這樣的本事?”


    “怎麽沒有,許公子的本事大著呢。”安清茗玩笑般地打趣了一句。


    柳如玉撇撇嘴,心思轉了幾個來迴,低下頭悄聲道:“這樣也好,這樣你的名聲就越來越大了,誰敢動你大掌櫃的位置?你家那個不安分的二叔,也應該消停幾日了。”


    消停不消停不是安清茗說得算的,安清茗還巴不得他不消停。


    天氣越來越熱,燒得人燥得很。


    柳如玉身上像是被一連串的爆竹,稍微動一動就要劈裏啪啦地響起來,她前日裏吃飽喝足之後發現周旭大有要留宿畫舫的意思,還一指內室輕紗半遮的床鋪,輕蔑地挑眉問她:“怎麽著,要留下來一起啊。”


    她雖是個未出閣的女兒,這話卻是聽懂了,以市價又羞又惱,拿起茶杯來就往周旭頭上砸,周旭罵罵咧咧地躲開了,出口就是嘲諷,她實在是忍不過,鞭子出手在周旭身上轉了兩圈才一躍離了畫舫。


    迴到家後越想越氣,在習武場和兩個師傅練手,兩個大師傅被她逼得躲在屋子裏裝鵪鶉,今早都不出來紮馬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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