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狗與白石


    他在飛翔,前方的暗夜閃光不斷,淒厲的閃電正在撕裂天地。


    “一切都結束了!”死寂中響起一個聲音,每一個字都在流血,每一個字都浸透著仇恨。


    他感覺十分疲憊,劇痛從胸口傳來,低頭望去,黑色的長矛刺穿了他的胸膛,把他釘在高高的山崖上。


    “你已經輸了,”殘忍的聲音在笑,“你就要死了!”


    “隻有你才害怕死亡,”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正在說話,“對於我,比起刹那的浮生,死亡才是萬古長存!”


    他揚起右手,飛快地書寫什麽——夜空中出現了九個天青色的光球,排列的情形十分奇異。


    光球跳躍變幻,直到合在一起,變成一輪天青色的滿月。


    青月亮掛在天上,皎潔好看!它使勁向內一縮,轟然衝向地麵,青色的怒潮奔騰直下,席卷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世界的顏色由濃轉淡,天地間響起了一聲可怕的嚎叫——


    方飛**一聲,蘇醒過來,他掙紮了一下,骨頭折斷的地方傳來撕心的劇痛。


    他像一個玩偶,剛剛被人拆散,又重新拚湊起來。


    一邊掛著白色的簾幕,鼻間彌漫消毒水的氣味兒,方飛躺迴床上,感覺有氣無力。


    “十六號床,男,”一個小護士拿起病曆本隨口念叨,“症狀:第四節頸椎粉碎性骨折,右腓骨撕裂,左肱骨粉碎……右邊第三、第四肋骨骨折,右臂尺骨粉碎……右肺葉刺穿,有氣胸症狀……”小護士抬起頭,瞪視床上的男孩,“你居然還活著?”


    方飛張了張嘴,耳根和下巴劇痛難忍。


    “小心點兒,”小護士提醒,“你嘴巴有傷。”她刷刷地寫道,“蘇醒時,2019年9月6日晚8時30分。”轉過身,急匆匆走開。


    方飛轉動眼珠,發現渾身纏滿了繃帶、輸液管、氧氣管……各種探測儀器橫七豎八地插在身上。


    “這是醫院嗎?我出了什麽事?”方飛閉上雙眼,滿心恍惚,“爸媽呢?他們上哪兒去了?”


    “你醒了?”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忽然響起,方飛睜開眼,發現床邊站了一個戴著大簷帽的中年警察,寬臉膛,方下巴,粗黑的眉毛擰成一團,他盯著男孩,字斟句酌地問,“你記得昏迷之前的事嗎?”


    方飛試圖搖頭,可脖子僵硬,警察想了想,說道:“能眨眼嗎?一下代表肯定,兩下代表否定。”


    方飛眨了兩下眼睛,警察不由抿了抿嘴,又問:“誰把你送到醫院來的?”方飛連連眨眼,警察露出失望神氣。


    “他有腦震蕩,可能導致失憶,”一個男大夫走過來,同情地看著男孩,“他要完全康複,至少得做兩次手術。”


    “這麽麻煩?”警察大皺眉頭。


    “丟下他的人就為了省錢,”大夫忿忿不平,“太過分了,把人扔在醫院大廳。”


    “不管怎樣,我們要知道他是誰?”警察耐著性子說。


    “所以我報了警。”大夫沒好氣說道。


    “他什麽時候才能說話?”


    “不好說,”大夫搖頭,“他顳骨撕裂,下頜也碎了,老實說,他能活下來都是奇跡。”


    “這樣嗎?”警察摸著下巴一籌莫展。


    “嗐……”一個年輕小夥急匆匆闖進來,見了警察不勝錯愕。


    “什麽事?”警察沉著臉問他。


    “快遞,”小夥子虛怯怯取出一個信封,小心確認,“少城醫院住院部217號病房……粽子男孩……”他張大嘴巴,瞪著床上的方飛,“我以為這是網名。”


    “給我!”警察劈手奪過信封,“誰寄的?”


    “信封上有……”快遞員撓著頭咕噥,“我隻管送貨。”


    “寄件人,吳鳴,地址在本市,聯係電話13……”警察掏出手機撥了一串數字,湊近耳邊聽了聽,說道:“空號!”


    “名字也是騙人吧?”大夫湊過腦袋,“吳鳴?無名!沒有名字。”


    “我可以走了嗎?”快遞員急著脫身。


    “等著!”警察摸了摸信裏的內容物,“長條狀,圓柱體,應該是……”他瞅著方飛,“我能看看嗎?”


    方飛眨了眨眼,警察撕開信封,倒出物件,鬆一口氣說:“果然是筆。”


    一支原子筆躺在他手心,透明外殼,青色筆芯,售價不會超過三元。警察摁下按鈕,吐出筆尖,又擰開筆管,取出筆芯反複察看。


    “幹嗎送一支筆?”大夫嘀咕,“誰搞的惡作劇?”


    “粽子男孩?”警察困惑地盯著信封上的字跡,想了想,問方飛,“你知道誰寄的嗎?”


    方飛眨了兩下眼睛。警察又看了看筆,小聲說:“奇怪。”


    “我可以走了嗎?”快遞員焦躁不安,“我還要送貨。”


    “不行,”警察虎著臉說,“你先留下。”


    “我什麽都沒幹!”快遞員哀叫。


    “你得配合調查,”警察搖晃信封,“這我帶走,上麵也許有指紋。”又看了看原子筆,遲疑一下,“這沒問題。”順手放在床邊。


    “警官……”快遞員還想哀求,但被警察揮手製止,他盯著床上的男孩:“你有父母嗎?”


    方飛眨一下眼,警察又問:“他們在哪兒?”


    男孩試圖迴答,可是雲裏霧裏,說什麽也想不出父母的下落。待要細想,身上傳來劇痛,方飛的五官皺成一團,鼻子裏發出沉悶的**。


    “鎮痛劑!”醫生叫來護士,細長的針管刺入靜脈,方飛渾身發冷,眾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輕,眼前的景物像是搖晃的水草,恍恍惚惚,忽遠忽近,到後來完全消失了……


    “你會死!”殘忍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所有的人都會!”


    他睜大眼睛,想要看穿那一片黑暗。這夢境不是第一次出現,可這一段日子格外頻繁——同樣的話語,同樣的聲音,他看了又看,始終看不清對方的樣子。


    或許那不是人,隻是一團陰影。


    長矛插在胸口,劇痛撕心裂肺,他用力拔出,長矛紋風不動,身邊傳來巨大獸物的喘息……


    方飛痛醒過來,夜色已深,床邊的應急燈發出微弱的熒光。


    這是一間三人病房。左邊的病人翻來覆去,壓得病床吱嘎作響,右邊的病人張著嘴巴,發出響亮悠長的鼾聲。


    鎮痛劑的效果正在減退,每一塊肌肉都在訴苦,每一根骨頭都在**。求救按鈕近在咫尺,可他一根指頭也無法移動。


    左邊傳來一股熱烘烘、濕乎乎的氣息,似乎有人衝他吹氣。男孩努力轉眼,霎時間,要不是嘴巴受傷,他準要大聲尖叫。


    床前蹲著一條牛犢般的黑狗,綠閃閃的眼珠大如酒杯。它體格巨大,可是老邁脫毛,渾身斑斑駁駁,模樣凋敝落魄。


    方飛心驚肉跳,恨不得鑽進被窩,可他眼下如同一具木乃伊,硬梆梆的動彈不得。


    大黑狗湊上來,濕熱的鼻息噴在他臉上。方飛快要哭了,黑狗沉默地注視著他,眼神不像無知的畜類,反而充滿了複雜的感情。男孩愣住了,打消閉眼的念頭,呆柯柯與它對視。


    黑狗的瞳子猛地一縮,男孩心頭發緊,不自覺張開嘴巴,顳骨和下巴傳來劇痛,可他無法停下,嘴巴越張越大,胸腔裏發出一串**。


    黑狗越來越近,臉上的褶皺、斑白的胡須清晰可見,它微微張開嘴巴,流出一股濃白的涎水,搖搖晃晃地落向方飛嘴巴。


    “停下,停下……”男孩心中狂唿,整個人卻就像魘住一樣,嘴巴張得老大,根本無法閉合。


    方飛惡心得快要吐了,眼睜睜看著涎水流進嘴巴,說也奇怪,涎水並不腥穢,反而清甜如蜜,異香滿口。可是無論如何,這都是狗的口水,方飛反胃無比,極力嘔吐,誰料嘴巴不聽使喚,咕嘟一聲,反把涎水吞咽下去。


    方飛快要瘋了,黑狗卻沒有罷休的意思,涎水牽連不斷,不停流進他的嘴裏……恐懼加上惡心,方飛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過了一會兒,黑狗終於閉嘴,退到一旁唿哧喘氣,從頭到尾透著疲憊。


    “可惡!”方飛閉上嘴巴,一挺身坐了起來,趴到床邊使勁嘔吐,可他許久沒有進食,白白吐出一攤清水。


    吐完以後,男孩抬起頭,正與黑狗四眼相對。黑狗綠眼潮濕,目光暗淡,定定望著男孩,似乎大有深意。猛可間,方飛迴過味兒來,他剛剛挺身坐起,沒有感覺任何不適。


    疼痛消失了,僵硬的感覺不知去向,方飛渾身暢快,簡直想要大聲歡唿。


    “別叫!”腦子裏傳來一個聲音,方飛愣了一下,瞪向黑狗,巨大的獸物也在陰沉地望著他。


    “看我幹嗎?”腦子裏的聲音又說,“快,離開這兒。”


    方飛越發駭異,盯著黑狗脫口而出:“你在說話?”話一出口,左邊的病人停止打鼾,發出含糊的夢囈。方飛倉皇閉嘴,如果有人看見他跟狗說話,一定把他當做瘋子。


    “別害怕,”腦子裏的聲音又說,“我是來救你的。”


    “你來救我?”方飛見了鬼似的盯著黑狗,心子躥到嗓子眼上,他有無數疑問,可又不知從何描述,呆愣片刻,小聲支吾:“可你是條狗啊……”


    “我是什麽不重要,”黑狗不耐煩地說,“聽著,你得馬上離開醫院。”


    “為什麽?”方飛壓低嗓音,心虛地看了看兩邊的病床。


    “留下來,你會死!”黑狗簡短迴答。


    方飛半信半疑,看了看身上:“奇怪,我怎麽不痛了?你到底用了什麽……”


    話沒說完,黑狗忽然上前,咬住繃帶大力拉扯,方飛不及驚叫,繃帶寸寸斷裂,石膏啪地掉在地上,隔壁的病人咿唔一聲,似要驚醒過來。


    黑狗停止不動,過了幾秒,隔壁安靜下來,病人又睡著了。


    失去繃帶束縛,方飛如同飛蛾破繭,三兩下扯掉剩餘繃帶,縱身跳下病床,低頭一看,通身光光溜溜,隻有一條髒兮兮的內褲。


    “穿上這個!”黑狗叼來一套便服,米色體恤,藍色長褲,式樣略顯老氣,尺碼卻很合身。


    經過一番折騰,黑狗做出任何事情方飛也不會吃驚,他順從地穿上衣褲,忽聽黑狗又說:“還有這個。”它叼起快遞來的原子筆,不由分說地塞到男孩手裏。


    方飛下意識接過,瞪著對方一頭霧水:“拿這個幹嗎?”


    “摁下按鈕!”黑狗說道。


    哢,方飛摁下筆尾的按鈕,筆尖吐了出來,筆芯霎時明亮,純青的光芒柔和恬淡,宛如小小的手電照亮病房。


    男孩正覺驚奇,筆身猛地一躥,用力向前拉扯,方飛猝不及防,筆杆脫手,可是並未掉落,停在前方,幽幽發光。


    望著飄浮半空的原子筆,方飛口幹舌燥,腦子亂成一團。黑狗說話已是荒謬絕頂,這支筆更進一層,完全違反了地心引力。


    “這是做夢!”他使勁握拳,指甲紮入掌心,傳來微微刺痛。


    “別磨蹭了,”黑狗下令,“握住那支筆。”


    “呃……”方飛抖索索握住筆杆,冰冰涼涼,並無異樣,“這支筆怎麽、怎麽……”


    “跟著它走!”黑狗話音剛落,原子筆又向前拉扯。方飛無所適從,咽下唾沫,攥緊筆杆,順從原子筆的牽引,繞過靠門的病床。床上的病人咕噥著翻一個身,方飛心驚肉跳,差點兒撞上床角。


    房門緊閉,門上有一串潦草的字跡,黑暗裏發出青蒙蒙的熒光。


    “那是什麽?”方飛盯著字跡,可是辨認不出。


    “銷聲匿跡符,”黑狗沉聲說,“有了這道符,房間裏不管發生什麽,外麵的人都一概不知。”


    “你寫的?”


    “不,”黑狗幽幽說道,“你手裏的家夥寫的。”


    “我手裏?”方飛盯著手裏的原子筆,心子一跳,“你說這一支筆?”


    “對!”


    “你的意思是……它自己寫字?”


    “對!”


    “不可能,”方飛快要神誌錯亂,“筆怎麽能自己寫字”


    “狗能說話,筆為什麽不能自己寫字?”黑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別問了,把門打開。”


    “可是……”


    “開門!”黑狗頂了方飛一下,原子筆也向前捫扯。男孩無法可想,隻好把門拉開,探頭一瞧,走廊裏靜蕩蕩空無一人,正對房門的牆上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邊緣平滑圓潤,像是刀切豆腐,洞裏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處。


    “誰打得洞?”方飛忍不住抱怨,“真缺德!”


    “這支筆幹的,”黑狗頓了頓,“它打開這個通道,我才能進入醫院。”


    “慢著!”男孩瞪大眼睛,“你說你從這個洞裏來的?”


    “對!”


    “騙人!”方飛看了看洞口,又瞅了瞅黑狗,“你這麽大個子……”


    “變小不就得了!”黑狗隨口迴答


    “什麽?”男孩叫出聲來,“變小?”


    “不要大驚小怪,”黑狗沒好氣地說,“你會驚動他們!”


    “他們?”方飛仿佛掉進了盤絲洞,疑問越來越多,纏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們又是誰?”


    “他們是……”黑狗忽然停下,兩眼盯著遠方,“有人來了!”


    噔噔噔,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方飛頭皮發炸,下意識想要躲閃,不料原子筆向前一躥,刷刷刷自行揮舞。男孩不由自主,手指隨它轉動,筆尖吐出青光,留下若幹字跡,不待方飛看清,忽又閃爍消失。


    一個女護士火燒火燎地出現在走廊盡頭,一陣風衝到方飛麵前。男孩縮起身子,護士卻視若無睹,大踏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沒事兒,”黑狗小聲說,“她看不見我們。”


    “看不見?”方飛難以置信,“為什麽?”


    “這支筆寫了一道‘玄象障眼符’,有了這道符咒,常人眼裏我們都不存在。”


    “你是說……”方飛死死盯著原子筆,“它能讓我們隱身?”


    “隱身?唔,差不多。”


    “我肯定是在做夢。”方飛抬起左手,使勁擰了一下臉頰,劇烈的疼痛讓他嘶嘶吸氣。


    “別傻了,這不是夢……”黑狗話沒說完,方飛迴過頭,紅著眼衝著它低吼,“到底怎麽迴事?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了。”


    “好吧!”黑狗沉默一下,“你被困在醫院裏了,有壞人在監視你……”


    “壞人?”方飛東張西望,“在哪兒?”


    “別插嘴,聽我說,”黑狗聲音急促,“那些壞人藏在暗處,他們在醫院周圍布下了很厲害的結界,如果我來救你,就會落入陷阱。”


    “哪有陷阱……”方飛看見黑狗的眼神,把後麵的話生生咽了迴去。


    “壞人的結界有兩個弱點,”黑狗接著說,“第一,它隻對我們有效,普通人可以隨便出入;第二,它隻對外,不對內,從外麵無法突破,但從醫院裏麵可以破壞它。所以我們利用快遞員把這支筆送進醫院,這支筆與主人心意相通,無論使用者在哪兒都能操縱。我們在醫院外麵操縱這支筆,用它書寫符咒、破壞了結界,弄出了一個不起眼的漏洞。”


    “你說那個小洞?”方飛迴頭看去,牆上的洞口又小了一點兒,如同一隻眼睛,冷冷將他注視。


    “對!”黑狗說,“漏洞不能太大,要麽會驚動敵人,可是如果太小,你又鑽不過去。”


    “那我們怎麽出去?”方飛半信半疑。


    “跟著筆走,”黑狗漫步向前,“還有一個出口。”


    “在哪兒?”


    “樓上!”


    “樓上?”方飛眼看黑狗走遠,隻好跟了上去,“那些壞人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你不知道?”黑狗停了下來。


    方飛茫然搖頭,黑狗歪頭看他,眼裏滿是疑惑,男孩忍不住問:“有什麽問題?”


    “你不太對勁……”黑狗突然豎起耳朵,兩眼圓睜,衝著四周嗅了兩下,低聲咕噥:“糟了!”


    “怎麽?”方飛話才出口,身後傳來一片沙沙沙的急響,迴頭望去,小洞裏湧出一股濃白的煙霧,順著牆壁流淌,迅速收縮、凝結,變成許多醜怪奇異的小東西,身長不過十厘米,腦袋尖尖,尾巴長長,披著蜥蜴似的鱗甲,修長的腳趾牢牢吸附在牆壁上,它們的眼睛小如綠豆,裂開一張尖嘴,露出剃刀似的牙齒。


    “快跑!”黑狗咬住方飛的衣角用力一扯,男孩幾乎摔倒,他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地麵又冷又硬,腳掌隱隱作痛,身後用來一股寒氣,讓人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迴頭,發現小怪物越來越多,數以千百,不止來自小洞,也從天花板上湧了出來,勢如一股濁流,順著牆壁向下流淌,但凡爬到的地方,怪物的顏色也隨之改變,眨眼之間,就與牆壁和地板融為一體


    “那是什麽鬼東西?”方飛簡直快要發瘋——煙霧變成了一群老鼠,像壁虎一樣爬行,像變色龍一樣變色。


    “鼠蜥!”黑狗急聲說,“漏洞被發現了。”


    “不是有隱身術嗎?它們為什麽看得見我?”


    “它們鼻子很靈,快跑,鼠蜥會啃光你的骨頭。”


    方飛魂飛魄散,舉著筆在長廊裏狂奔。忽然腳步聲響,迎麵走來一個醫生、兩個護士,醫生拿著病曆,正跟護士交談。


    方飛遲疑一下,黑狗卻在後麵頂撞,他隻好硬著頭皮衝了過去,繞過三人身邊,帶起一股旋風,三人停下來東張西望。


    方飛跑出數米,害怕鼠蜥攻擊三人,迴頭看去,鼠蜥靈巧地繞過三人,掀起一陣微風,將醫生手裏的紙頁吹得颯颯作響。


    “哪兒來的風?”醫生按住紙頁,衝著護士抱怨,“值夜班真煩,我老婆今天出差,家裏的孩子都沒人管……”


    方飛不敢停步,原子筆扯著他跑到走廊盡頭,穿過一扇門,順著樓梯一路向上。方飛大傷初愈,又沒進食,跑了不到兩層,便覺腰酸腿軟,禁不住停了下來,扶著樓梯大口喘氣。


    “別停下,”黑狗拉扯他的衣角,“騎到我身上來。”方飛應聲愣住,黑狗一低頭,從他胯下鑽過,強行把他馱在背上。


    “啊!”方飛忙不迭抱住黑狗的脖子。


    黑狗輕輕一躍,跳過整整一層樓梯,再一縱身,又跳過第二層樓梯。


    “幹嗎不坐電梯?”方飛望著黑黢黢的樓道。


    “你說那個鐵籠子?”黑狗氣喘籲籲,“不行,鼠蜥太多了,我們會被困住……”


    沙沙聲越來越急,方飛聽得心驚,陡覺肩頭一沉,一隻鼠蜥張嘴咬來。他想也不想,反手抓住怪物,捏住它的尖嘴,毛茸茸的手感讓他頭皮發炸。男孩掄圓手臂,使勁向前扔出,啪,鼠蜥摔在牆上,骨碌碌一個翻身,忽又牢牢吸住牆壁。


    黑狗衝到了樓道盡頭,砰地撞開一扇鐵門。涼風迎麵吹來,方飛的腦袋清醒少許。他扭頭四顧,暗暗叫苦——此間已是醫院樓頂,除了跳樓,無路可去。


    黑狗轉身頂住鐵門,門後傳來令人牙酸的啃咬聲,眨眼間,鋼鐵鍛造的門扇多了幾個窟窿,鼠蜥成行成串地鑽了過來。黑狗揮舞前爪,胡亂拍打,鼠蜥變成一團團血肉,啪啪啪地掉在地上,若幹鼠蜥躲過爪子,湧身跳到黑狗身上,張開尖嘴,剃刀似的牙齒胡亂啃咬。


    黑狗發出痛苦的嘶吼,迴頭咬住鼠蜥,咀嚼兩下,吞咽下去,可是鐵門上的窟窿迅速擴大,鼠蜥瀑布似的奔湧而入。它們悍不畏死,狂風暴雨似的撲向黑狗。


    轉眼間,黑狗的身上爬滿了鼠蜥,它團團亂轉,連抓帶咬,鼠蜥的屍體很快將它淹沒,黏糊糊的鮮血滿地流淌,聚成一個小小的窪池。


    方飛看得腿軟,禁不住步步後退。他的腦子亂成一團,眼前的一切似乎變慢:黑狗上躥下跳,自顧不暇,鼠蜥輕易把它繞過,潮水似的衝了過來。


    原子筆突然一跳,牽扯方飛的右手,筆尖對準鼠蜥,一股熱流鑽進指尖,經過他的手臂、肩膀、脖子、一口氣抵達他的舌尖。


    “天靈靈諸邪辟散……”一連串字眼衝出男孩的嘴唇,原子筆運轉如飛,筆尖在虛空裏留下一連串字跡,青光煜煜,一閃即逝。


    空氣裏傳來一聲激響,筆尖的青光猛然暴漲,明亮透徹,仿佛陽光下的海水,霎時席卷了整個樓頂。


    鼠蜥撞上青光,如同撞上軟牆,它們發出淒厲的悲鳴,紛紛向外彈出,飛出二十多米,雨點似的落向樓下。


    黑狗身上的鼠蜥也被一掃而光。它一溜小跑,趕到方飛身邊,模樣慘不忍睹,渾身布滿了細小的傷口,鼠血和狗血黏在一起,成塊成片,難以分辨。


    “剛才、剛才發生了什麽?”方飛渾身哆嗦。


    “沒什麽,”黑狗急聲問道,“筆指向哪兒?”


    方飛來不及迴答,原子筆大力一拽,拖著他轉了一個整圓,筆尖指向他身後。


    “過去!”黑狗推著方飛走到樓頂邊緣,男孩向下一看,兩腿發軟——這棟大樓足有二十層高。


    “向前跳!”黑狗下令。


    “什麽?”方飛懷疑自己的耳朵。


    “向前跳!”黑狗又說,“出口在前麵。”


    “開玩笑?”方飛失聲高叫,“你讓我跳樓?”


    “快跳!”黑狗厲聲催促。


    “不可能,我……”方飛話沒說完,天上傳來沉悶的雷聲,他抬眼一瞧,空中無中生有,多了一團黑雲,翻翻滾滾,向著樓頂流注下來。


    “那是什麽?”方飛張大嘴巴,望著黑雲越壓越低。他驚恐地發現,那不是什麽雲團,而是無數巨大的蝙蝠,聚在一起,通身漆黑,火紅色的眼睛閃爍如星,所謂的雷聲,正在它們同時拍打翅膀的聲音,


    忽聽一聲尖嘯,蝠群發生騷動,一個龐然大物擠開蝙蝠,俯衝直下,翅膀淩厲如刀,脖子蜿蜒如蛇,兩隻巨眼灼灼發亮,探照燈似的照射下來。


    “這是……啊……”方飛話沒說完,黑狗撞在他身上,力道大得出奇,方飛雙腳離地,向前撲出,他的慘叫聲中,樓頂已經落在身後。


    狂風撲麵,方飛的心髒停止了跳動,前麵漆黑一團,根本沒有什麽“出口”。他的身體如同冰箱裏的死魚,四肢冰冷僵硬,隻有那支原子筆還在活動。這個節骨眼上,它居然還在方飛手裏,筆杆劇烈振動,筆尖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書寫文字。


    亮青色的字跡聚在一起,如同一大群嗡嗡飛舞的螢火蟲,飛到方飛前麵,結成一個光圈,快比閃電,極速旋轉,帶動氣流形成旋風。文字散落其間,勾勒出旋風的輪廓,那是一個光閃閃的巨大漩渦,青冥浩蕩,深不見底,風眼裏湧出強大的吸力,淩空攥住方飛的身子,如同怪蛇巨口,一下子把他吸了進去。


    黑狗抬頭看了看蛇頸怪物,眼裏閃過一絲嘲弄,它挺身跳出,鑽進漩渦,青色的光亮隨之泯滅。蛇頸怪物堪堪撲到,可是撲了個空,滑翔十米有餘,掉頭迴身,發現方飛、黑狗、旋風統統不見了。


    怪物低聲怒吼,繞著旋風消失的地方飛來飛去。一個漆黑的人影站在它的背上,有如一根冷硬的鐵柱,龐大的蝠群在他頭頂盤旋,忽聚忽散,遮天蔽月。


    “別費勁了,鬼八方,”烏鴉出現在怪物身邊,“那是‘青冥風遁術’,他們已經離開了。”


    “可惡!”怪物背上的黑影發出低吼,“他們怎麽通過結界的?”


    “我猜他們利用了裸蟲。”


    “什麽意思?”鬼八方困惑地望著同夥。


    “結界防不住裸蟲,有人把道器帶進醫院,從內部攻破了結界。”


    “什麽道器?”鬼八方問。


    “不知道!”烏鴉搖頭。


    “他們逃不了,”鬼八方咬牙發狠,“任何遁術都會留下痕跡,寶貝兒,聞到了嗎?”他撫摸蛇頸怪物,後者伸長脖子,忽東忽西地嗅了嗅,向著東南發出一聲嘶吼。


    “追上去!”鬼八方把手一揮,蛇頸怪振翅高飛,蝙蝠緊隨其後,黑漆漆,彎曲曲,仿佛一個巨大的問號橫在天上。


    烏鴉看著“問號”消失,歎了口氣,聳聳肩,消失了。


    方飛隨著旋風翻滾,巨大的風壓任意擺弄他的軀體,一會兒壓縮成團,變為一個小小彈丸,一會兒東拉西扯,似要把他撕成兩半……有那麽一刻,他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可是旋風改變了方向,掉頭向下,極速俯衝。


    血液湧向腦門,方飛兩眼昏黑,好在時間短暫,在他昏厥之前,男孩雙腳一沉,終於踏上了地麵。


    旋風勢頭猛烈,方飛連轉幾圈,昏沉了一會兒,眼前景物才逐漸清晰起來——他站在一個老舊的庭院,四麵牆壁斑駁,院子中央有一棵大槐樹,枝幹形狀奇異,如同一條飛騰的蛟龍。槐樹西麵是一棟兩層小樓,勾心鬥角,很傳統的中式建築。


    砰,黑狗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邊,趴在地上唿哧喘氣。


    “這是哪兒?”方飛驚訝地環顧四周。


    黑狗沒有迴答,他的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這是我家。”


    方飛嚇了一跳,掉頭望去,首先入眼的是一雙軟底布鞋,鞋子屬於一個年老婦人,她滿頭銀發,清瘦優雅,眼睛光亮如珠,手裏擎著一根長長的煙杆,吞雲吐霧,嫋繞的煙氣讓她麵目模糊。


    這不是普通的煙草,雲煙所過,奇香流轉,方飛吸入少許,神誌清晰起來。


    “謝天謝地,”老婦人俯下身子,從他手裏抽出原子筆,“你還留著它。”


    盡管身在風眼,方飛一直攥著那筆,仔細想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樣做。


    “這是緣分!”老婦人看穿他的心思,“這支筆喜歡你,願意跟著你。”


    “這是什麽筆?”方飛終於可以與人交談,而不是聽一條狗在腦子裏嘮叨。。


    “稱心如意筆。”老婦人迴答。


    “您造的?”方飛又問。


    “我可沒這本事,”老婦人輕輕搖頭,“一位老先生造的。”


    方飛看了看黑狗,又瞧了瞧老婦:“您是它的主人?”老婦點點頭:“我姓龍!你叫我……龍夫人好了。”


    “您幹嗎把我帶到這兒來?”


    “我想送你一個東西,”龍夫人注視男孩,似乎有些傷感,“很久以前我就想這麽做了。”


    “很久以前?”方飛使勁撓頭,“您認識我?”


    “不,”龍夫人抿了抿嘴,“我認識你的父母。”


    “爸媽?”方飛精神陡振,急聲問道,“他們在哪兒?我怎麽受的傷?誰把我丟在醫院……”一口氣吐出心中疑問,男孩直覺如釋重負。


    龍夫人默默地望著他,半晌才說道:“你不記得了嗎?”方飛奇怪道:“我應該記得嗎?”


    龍夫人直視他的雙眼,目光冷峻銳利,方飛很不自在,低下頭去,忽聽老婦輕聲說道:“不記得也好。”


    “為什麽?”方飛滿心狐疑,“您見過我爸媽?”


    龍夫人欲言又止,眼了的憂傷漸漸濃鬱,方飛直覺不妙,待要細問,黑狗突然挺身跳起,衝著西北方一聲吠叫,龍夫人轉眼看去,皺眉說道:“好家夥,來得真快。”


    “誰啊?”方飛抬頭望天,可是什麽也沒看到。


    “敵人!”老婦簡短迴答。


    方飛想到見過的怪物,心驚肉跳,忙問:“他們追上來了?”龍夫人點點頭:“跟我來!”


    “幹嗎?”方飛稀裏糊塗地跟在老婦身後,“我爸媽……”


    “這個以後再說,”龍夫人頭也不迴地走進小樓,“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飛跟她走進小樓,屋子裏的家具全是烏木,黝黑發亮,式樣古樸,向門的牆壁掛了一張墨龍大畫,張牙舞爪,揮灑淋漓,美中不足的是眼窩空白、沒有點染龍眼。


    “這條龍怎麽沒有眼睛?”方飛好奇問道。


    “聽說過畫龍點睛麽?”龍夫人漫不經意地問。


    “聽過,”方飛隨口迴答,“那是個成語。”


    “那不隻是成語,”龍夫人迴頭叫道,“應龍!”


    大黑狗走進屋裏,定定望著老婦,雙眸潮潤起來,左眼流淌出一滴天青色的眼淚。


    “原來它叫應龍,”方飛瞅著黑狗心想,“名字倒挺威風。”


    龍夫人放下煙杆,從腰間抽出一支毛筆,銀灰色的筆杆修長光滑,筆鬥純青透明,包裹著一簇蒼黑色的毫毛。


    龍夫人伸出毛筆,飽蘸黑狗的眼淚,點在墨龍的眼眶,她的口唇微微翕動,喉嚨裏發出奇妙的顫音。


    墨龍蠕動了一下,方飛揉了揉眼,懷疑自己產生錯覺,可是龍眼明亮起來,發出淡綠色的幽光。


    方飛後退一步,下意識握緊拳頭,兩眼瞪著墨龍,整個人如同繃緊的弓弦。


    墨龍掙紮一下,從畫紙裏探出腦袋,龍頭碩大無朋,龍角撐到屋頂,接下來是脖子和軀幹,它筆直地衝向方飛,飄飄忽忽,迅疾如風。男孩神魂出竅,嚇得呆立不動,緊緊閉上雙眼,可是預想中的撞擊沒有出現,微風拂麵而過,留下一股陳腐的氣味。


    方飛快要虛脫了,兩條腿比麵條還軟,可是好奇戰勝了恐懼,他偷偷張開雙眼,一眼望見烏油油的龍鱗,飄逸的龍尾掃過臉頰,冷冷清清,不疼不癢


    男孩迴頭望去,墨龍飄在天上,如同一團蒼黑色的雲霧。它繞到槐樹下方,一圈圈盤繞樹幹,對著滿天星月,帶著槐樹轉動起來,一圈、兩圈、三圈……足足轉滿九圈,槐樹下方傳來低沉的轟鳴。


    轟隆隆,連帶根下土壤,槐樹向西挪移,大地活是一個餓人,陰森森地張開它的大嘴,洞口可見暗綠色的石階,乳白的雲氣從洞裏向外噴湧。


    天邊傳來陰沉的雷聲,龍夫人抬頭看了看,眉頭擰了起來,應龍吠叫兩聲,獠牙畢露,眼裏露出兇光。


    “我來引開他們,”龍夫人對方飛說,“你進地洞找一樣東西。”


    “找什麽?”方飛極目眺望,西北方飄來一團黑雲,移動神速,初看小如兵乓,眨眼之間就大如臉盆。


    “一塊白色的石版。”龍夫人說道。


    “白色石版?”方飛望著黑黢黢的洞口,隻覺頭皮發麻,“那有什麽用?”


    “拿到後你就知道了,記住,必須你親手拿到,”龍夫人盯著男孩,見他呆立不動,忍不住跺一下腳,“快去,來不及了。”


    方飛還是不動,黑狗狂躁起來,咬住褲腿把他拖到洞邊。地洞深不見底,方飛一眼望去,心子突突亂跳,他想起《天方夜譚》裏的阿拉丁,在巫師的誘惑下進入地宮……下麵有什麽等著他?怪物、僵屍、還是數不清的寶物?


    “等一下,”龍夫人走上來,取出稱心如意筆,對著月光看了看,不無遺憾地說,“墨水快完了,還能用三次!”鄭重地交給方飛,“我把它送給你,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使用。”


    方飛握著筆杆有點兒發懵:“可它自己會動!”


    “以前它聽我的,”老婦眨了眨眼,“從現在起,它隻服從你一個!”


    方飛舉起原子筆,發現比起之前,筆芯裏的墨水隻剩下五分之一。


    “快走!”龍夫人推他一把,方飛踉蹌衝進地洞。


    黑狗堵住入口,方飛進退不得,隻好硬著頭皮向下走去。他舉起原子筆,筆芯發出的微光照亮了腳下的石階。地洞深得出奇,一百多步也沒見底,沿途沒有怪物、也沒有寶物,潮濕的石壁上東一叢、西一簇地長著苔蘚,摸上去冷冰冰、毛茸茸,讓人很不舒服。


    走了兩分多鍾,石階才到盡頭。方飛進入一間石室,裏麵雲霧繚繞,籠罩一團明亮的白光。他停下腳步,舉起原子筆,盯著那團光亮,幻想手裏拿著一把手槍,白光則是怪物的獨眼,如果怪物撲上來,就把原子筆那麽一指,砰,怪物血濺當場。


    他心裏一陣激動,將筆尖湊到嘴邊,吹散幻想中槍口嫋繞的青煙。


    “稱心如意……”他眯眼打量原子筆,努力猜測裏麵的原理。


    雲霧倏忽散去,光源顯露出來,一塊白色的石版躺在古樸的青石桌上。方飛走上去拿起石版,那東西入手很輕,溫潤光滑,像是活人的皮膚。


    喀,石室抖動一下,猛烈搖晃起來,顛三倒四,像是遭遇海嘯的大船。


    方飛嚇了一跳,掉頭就跑,剛剛踏上階梯,身後轟隆隆亂石落下。他不敢迴頭,舍命向上狂奔,一口氣衝出洞口,仍能感覺到地皮的震動。涼風拂麵吹來,男孩打了個突,扭頭四顧,發現空無一人。


    “應龍,”方飛叫了一聲,嗓子微微哽咽,“龍夫人……”沒人迴答,庭院空蕩蕩的,安靜得就像一座墳墓。


    吱嘎嘎,身後傳來聲響,方飛迴頭看去,地窟如同傷口一樣愈合,槐樹移迴原位,墨龍一圈圈鬆開樹幹,綠慘慘的雙眼衝他瞪來。


    “噢!”方飛慌不擇路,衝進小樓,噔噔噔跑上二樓,上樓前迴頭一瞥,巨大的龍尾正在飛快地鑽進畫卷。


    他靠著牆壁大口喘氣,心裏模糊明白了一件事——原有的世界正在土崩瓦解,今晚見到的奇奇怪怪都是新世界的一部分,他的常識遭到了徹底的挑戰——說話的狗,變色的老鼠,會飛的墨龍,神奇的原子筆,還有……


    方飛看了看白色石版,今晚遇上的東西數它最為平凡,可是龍夫人為什麽費了那麽大的工夫把它藏在地底呢?


    方飛舉起石版,敲了敲,捏了捏,沒有任何反應。


    二樓的房門全都敞開,除了臥室還有一間書房。方飛走進去,書桌上有一盞老式台燈,他放下石版,擰轉開關,借著燈光仔細察看。


    石版長方形,比書本略大,看上去很像平板電腦,材質白皙堅硬,燈光下略微透明。石版中央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初看是圓圈,仔細看來是一個小巧的太極圖形,有白無黑,也沒有陰陽兩極。


    方飛伸手撫摸太極,指尖剛剛碰到,傳來了一股刺痛,他慌忙縮手,石版啪地掉在桌上。


    指尖多了一個小孔,源源流出鮮血。方飛吮吸手指,心裏不勝納悶——石版光溜溜,怎麽會有尖刺?


    石版躺在桌上,一滴鮮血顫悠悠地停在太極上方,忽然滲透下去,變成一條纖細的血線,繞著太極圖的輪廓飛快地流轉。眨眼間,太極變成了半紅半白,兩條陰陽魚唿之欲出,紅魚長著白眼,白魚卻有一隻靈動的紅眼。


    太極無聲旋轉,白魚轉到上方,紅魚落到了下麵,石版迸發出炫目的光芒,紅白交融,照亮了書房。


    方飛好奇難耐,伸過手去,指尖碰到石版,嗤啦,強光閃過,石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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