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地溝匯聚成一條蜿蜒的小溪,向下流淌。它的盡頭不是海洋而是肮髒黑暗的下水道,沾染過老鼠的胡須,又與垃圾擦肩而過。原本潔淨的無根水,經過幾番輪迴變成了汙穢不堪的模樣,或徘徊原地,或路過兩旁的風景漸行漸遠。


    雨滴敲打著房頂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宛如無數個鍾表一起調大了音量。方凡此時全(shēn)上下像是被塗滿了粘稠的膠水,他的動作變得遲鈍而慵懶。但他的腦子卻在飛速的旋轉,屏幕上寫著第一條提示:‘站在沙漠眺望池塘。’


    方凡看著這個提示然後將它記在心裏,走到放著血樣的桌子旁。他仔細觀察著桌麵上的六杯血樣,雖然六杯都是紅色的,但從色澤上看又有些區別。這時從牢籠那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方凡知道這是刀子在割繩子的聲音,但現在必須要冷靜,決不能被打擾。


    方凡此時雖然已經將那個提示記在心裏,但麵對六杯血樣他還是束手無策。他拿起其中一杯在鼻子下麵聞了聞,突然他在杯底看見了一張用藍色筆寫的大寫字母f,隨即他又拿起其他幾杯血樣依次查看杯底,其餘的五杯分別用藍色和紅色標注出了字母。方凡在腦中梳理了一下,藍色的字母分別是f、s、l;紅色的字母分別是l、t、e。


    目前雖然有了這裏個字母,但結合提示好像還是沒有任何突破口。六個紅藍的字母像是螺旋槳般在方凡腦中來迴旋轉,頭昏腦漲的感覺讓他血氣忽高忽低陣陣眩暈。


    “再不開始,繩子就要斷掉嘍。”


    皮匠的聲音幽幽響起,方凡突然全(shēn)一激靈,為了給章澤報仇自己此時絕對補不能倒下。這時他突然想起來,前幾天章澤開車帶著婉璃去超市,迴來的時候他和方凡抱怨車子的空調比外麵的天氣都(rè),剛開始方凡以為是空調壞了,於是上車去檢查之後才發現原來是章澤壓根就沒有將空調調到藍色的冷風區域。想到這裏時方凡恍然大悟,那些藍紅色的字母有可能和車上空調的區域劃分一樣,紅色代表(rè)風,藍色代表冷風,就像是自然界中的冷血動物和(rè)血動物。


    這個猜想也不無道理,目前時間緊迫隻能順著這個思路往下走。紅色代表(rè)血,藍色代表冷血,方凡逐漸找到了破解謎題的鑰匙。現在就該提示出場的時候了,‘站在沙漠眺望池塘’。


    前不久方凡倍感無聊,於是韓碩推薦他看最新出版的百科全書,恰巧在其中看見了沙漠中的冷血動物,其中最具代表的就是蜥蜴。蜥蜴的英文是lizard,那這杯標注著藍色l的血樣就是蜥蜴血。池塘中的冷血動物就容易多了,一提到池塘很容易想到的就是青蛙。青蛙的英文是frog,標注著紅色f的就是這杯就是青蛙血。


    方凡將青蛙血和蜥蜴血倒入燒杯中,然後攪拌均勻,隨後他向桌上的那本書走去。他一邊向凹槽中倒入混合之後的血,一邊注意著牢籠的門。當燒杯中的血液倒入凹槽中之後,那血竟然順著凹槽滲了進去,片刻之後書上的第一層鎖打開,露出了第二層的鎖。這時牆上第一個牢籠也翻轉了迴去。


    “不錯嘛。我就知道你絕對能做到。”


    皮匠通過攝像頭,用譏諷的口味調侃著方凡,方凡迴敬道。


    “別急,我們很快就見麵了。到時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別得意忘形。”


    說罷,屏幕上出現了第二條提示:‘萬獸的怒吼聲震碎了所有夢想。’提示出現的一刹那,剛剛那個窸窸窣窣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方凡依舊根據之前的思路的推想。


    方凡知道百獸之王所指的是老虎,但萬獸指的又是什麽呢?他這次將注意力集中在三杯紅色標記的血樣上,上麵依次標注著l、t、e。方凡摸下巴的胡渣,自言自語道。


    “t很有可能指代的是老虎,tiger。但它是百獸之王,提示中說的萬獸又是什麽呢?l又會是什麽呢?”


    方凡搜索著腦袋中為數不多的幾個單詞,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雖然沒想到合理的單詞,但他猜想‘萬獸的怒吼’興許就是將現在所有的血都混合在一起,但此時要命的是青蛙血和蜥蜴血已經用完了。方凡轉念一想,青蛙和蜥蜴也不能算是獸,於是他抱著僥幸心理將其餘四杯中的血樣分別倒入燒杯,這次他隻將每種血到了三分之一。


    攪拌均勻之後方凡拿著燒杯走向桌上的書本,將燒杯中的血倒進凹槽。方凡此時心中在默默祈禱著,但凹槽中的血樣並沒有慢慢滲進去,突然第二扇牢籠的門咣當的一聲打開了,地麵開始快速的翻湧開來。緊接著從地下爬出無數隻拇指大小的黑紅色螞蟻,它們如潮水般向方凡湧來。


    “很遺憾,你沒有打開第二把鎖。不過別灰心,我還為你準備了安慰獎,食人蟻。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你要是不貢獻點什麽它們可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方凡趕忙跳上旁邊的桌子,居高臨下的看著這批饑餓的猛獸,隻要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們吞噬。他在(shēn)上摸索起來,終於摸到了打火機。方凡脫下外(tào),然後接二連三的按下打火機。剛剛的大雨早已使打火機失效,況且濕漉漉的外(tào)也並不是完美的引火材料。打火機的哢噠聲宛如絕望的喪鍾,他將外(tào)和打火機一起丟向蟻群。此時蟻群已經沿著桌子腿慢慢向上爬著。方凡想起了剛剛皮匠的話,‘要是不貢獻點什麽它們可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方凡從腰間拿出洛刃,隨後將手腕劃開一條長長的血道,鮮血順著手腕落入蟻群,那些螞蟻向著方凡的鮮血一擁而上,它們對鮮血的渴望超出了方凡的想象,此時的場麵就是一場同族之間的廝殺。不斷從蟻群中傳出撕咬鎧甲所發出的聲音。


    方凡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條,然後在傷口上方緊緊勒住,淌血的傷口終於被止住了,食人蟻的數量也不斷減少。由於剛剛失血過多,方凡突然眼前一黑,向前踉蹌幾步。所幸扶住了桌子才不至於摔倒,腳下傳來踩碎食人蟻屍體的聲音,它們和方凡同樣是受害者。


    “厲害,厲害。居然能想到讓食人蟻自相殘殺這個辦法。我越來越欣賞你的智慧,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這次再失敗的話,恐怕你的血也不夠再供應第二波食人蟻了吧。”


    話音剛落,那張放著血樣的桌子上又出現兩瓶血樣,方凡扶著牆過去一看,原來是青蛙血和蜥蜴血。他按照之前的思路將六種血混合在一起,然後又跌跌撞撞的迴到桌子旁邊的凹槽,他將鮮血倒入凹槽,緊接著鮮血滲了進去,第二層鎖也打開了。此時終於露出了第三層鎖,隻要這層也安全打開,就可以見到皮匠為章澤報仇。


    這個信念支撐著方凡死死的盯著屏幕,但此時他眼前已經出現了重影,屏幕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落葉般胡亂擺動。這時屏幕中浮現出了第三個提示:‘草原的嘶吼總與奪命的狂奔相伴。’


    方凡強打精神扶著桌子走到血樣那裏,剛剛已經確定了t是老虎的血。目前尚未確定的就是紅色l、e,還有藍色的s。方凡迴想了一下提示,這次一定和草原有關。片刻之後他推斷出,藍色的s應該是蛇,snake。紅色的l應該是獅子,lion。紅色的e應該就是大象,elephant。這樣一來既符合冷血動物和(rè)血動物的規律,也附和大草原的棲息環境。


    方凡又重新看了看桌上的六杯血樣,除了青蛙和老虎之外其餘四種都可以在大草原找到它們的蹤跡。於是方凡將獅子、蛇、大象、蜥蜴的血樣全部導入燒杯中,攪拌均勻之後向著書上的凹槽走了過去。方凡又使勁眨了眨眼,暴雨帶來的冰冷感和應付食人蟻造成的失血過多所帶來的乏力感讓他此時想要穩穩的站著都難以實現。


    “方凡,不要再硬撐著了,其實你隻要求一求我,我就幫你脫離此時的困境。”


    皮匠的話讓原本快要不行的方凡突然重振精神,說道。


    “皮匠,我該謝謝你,要不是你令人作嘔的聲音我沒準真的就放棄了。”


    方凡邊說邊將最後一杯血倒進凹槽,第三層的血樣也滲了進去,但此時第三口牢籠的鐵門已經打開了。由於方凡耽誤的時間太長,刀子已經隔斷了地三口牢籠上的繩子,幽綠色的雙眼在暗中碩碩放光。隨著第三層鎖被打開,整本書也自動打開了,裏麵放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


    “這把鑰匙就可以打開你麵前的那扇門,隻要你能從它鋒利的牙齒下活下來就行。”


    方凡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從旁邊傳來的低吼聲,他向旁邊瞟了一眼,看見一雙綠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腳下還不時地向方凡一點點靠近。方凡慘淡一笑,說道。


    “我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說罷,他整個人癱倒在地。狼王慢慢向方凡靠近,先是在他(shēn)邊嗅了嗅,然後輕輕(tiǎn)了下他手腕上的傷口,狼王輕哼一聲此時它竟然溫順的像一隻狗,在方凡(shēn)邊來迴徘徊。片刻之後,方凡慢慢坐了起來,他感覺似乎恢複了一些體力。方凡看向狼王,他不知道狼王為什麽沒有咬死他,其實方凡剛才做了一場賭博。如果真被狼王咬死了,那說明他的命也就這樣了。


    方凡拿著鑰匙向大門走去,反複幾次終於打開了大門。當他通過大門的時候,狼王又迴到了第三間牢籠,微微閉起了雙眼。方凡麵前此時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他一步三搖的向盡頭的門走去。頭頂上不停的傳來皮匠輕蔑的嘲笑聲。方凡全然不往心裏去,現在他眼中隻有那扇盡頭的那扇門,似乎隻要打開那扇門一切就都解脫了。


    方凡轉動門把手,屋內是一把椅子,周圍綁著無數的炸彈,大屏幕上的倒計時已經開始。方凡依稀看見有個人背對著他坐在椅子上,他踉踉蹌蹌的走到椅子旁邊,然後使勁將椅子扭轉過來。仇人的臉並未出現在方凡麵前,他抓起椅子上的稻草人用力將其撕扯成兩半。


    “方凡,我們的遊戲結束了,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最後的禮物。對於章澤的死我感到萬分抱歉,也隻能怪他無福命短,哈哈哈。現在你就帶著最後的禮物去找他吧。”


    “皮匠,我發誓我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大屏幕上已經開始了最後兩分鍾的倒計時。突然方凡聽到了從(shēn)後傳來的爆炸聲,他自言自語道。


    “這樣反倒輕鬆。章澤,我來找你了。”


    方凡幹脆盤腿坐在地上,等待最後一刻的來臨。突然他感受到了那天在遊樂場虛子道的感受,當時他還不明白,隻能憑借自己的感覺妄加揣測,難怪當時虛子道罵自己知道個(pi)。如果不是處在這種環境下,又怎麽會有如此絕望的感受。


    爆炸的轟鳴聲將最後一間屋子整個轟上了天,方凡此時感覺全(shēn)輕盈自在,他猜想應該是自己的靈魂已經離開了那副皮囊。他緩緩睜眼,沒看到傳說中的天堂。反而看見了三島焦急的臉,方凡看了看周圍是剛剛那條長廊,前麵的屋子已經不複存在。


    “三島,你怎麽會在這裏?”


    “先別說這些,我帶你離開這裏。”


    隨三島一起來的還有全副武裝的隊員,在他們的掩護下三島帶著方凡從青峰屠宰場撤了出來。三島將方凡帶到安全的地方,他大聲喊道。


    “藥箱,給我藥箱。”


    沒一會一名隊員拿著藥箱跑了過來,三島說道。


    “方凡,我現在幫你縫合傷口,但沒有麻藥,你忍著點。”


    方凡沒吭聲,三島看了看他然後開始縫合,從開始到結束方凡一聲都沒吭,就好像這針是紮在別人(shēn)上一樣。


    “好了。是婉璃讓我來的,她說你們出事了。”


    方凡像觸電般從急救(chuáng)上彈了起來,問道。


    “婉璃都知道了?”


    三島搖搖頭,說道。


    “她說她隻是有些不好的預感。”


    隨後三島小心翼翼的問道。


    “章澤的屍體呢?”


    話音剛落,方凡的眼淚奪眶而出,然後淡淡的說道。


    “沒找到。是我拖累了他,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死。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一直都不願從無能的(yin)影中走出來,沒了魘的我什麽都不是。到頭來還是讓皮匠給耍了,章澤的命就像是籌碼一樣被我輸的一幹二淨。章澤因我而死,我還有什麽臉麵去見婉璃。”


    三島拍了拍方凡的肩膀,說道。


    “婉璃說了,不管怎樣都要帶你迴去見她。我也難過,但在難過之前你還要像個男人一樣的去承擔你的責任。”


    方凡點點頭,擦幹眼淚,說道。


    “沒錯,我應該迴去給婉璃個交代。”


    暴雨的氣勢緩和了不少,雨雖未停,但天邊依稀探出了彩虹的影子。它在水窪中倒映出最美的樣子,但在此時方凡眼中它不過是一條黑色的圓環。


    (chun)味酒吧從未如此安靜,就算平時沒有客人也會聽到豐穀優和婉璃的笑聲,而現在就像一隻無形的手按下了(chun)味酒吧的暫停鍵。可暫停的隻有空間,時間依然不知疲倦的趕路。


    門口的風鈴叮當亂響,三島攙扶著方凡站在門口,婉璃的心徹底跌入冰河時代。她掩麵向後邊的休息區跑去。方凡剛要大喊,卻被豐穀優攔住了。


    “讓她靜一靜,你也去休息一下。”


    暴雨在傍晚的某一時刻漸漸消散,天空卻尚未放晴,方凡坐(chuáng)邊看著窗外樹枝上站著嘰嘰喳喳不停鳴叫的鳥,心中忽感煩躁。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


    “方凡,我進來了。”


    是婉璃,方凡心中一驚,然後連忙下地等著婉璃進門。她的雙眼像杏一樣又紅又腫,但眼中又閃著堅強的光。


    “婉璃,都怨我,我沒把章澤帶迴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抓住皮匠給章澤報仇。”


    說罷,婉璃抬手打了方凡一巴掌,方凡依舊愧疚的低著頭,婉璃強忍著眼淚說道。


    “這一巴掌是為我自己打的,如果你不能給章澤報仇,我要了你的命。”


    婉璃沉吟片刻,說道。


    “章澤和我說了,他不怪你,都是他自願的。”


    說罷,婉璃離開了方凡的房間。方凡如僵屍般在房間站了一整晚,他此時的腦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他似乎看見了眼前的漩渦正在不斷的將他拉入深淵,章澤痛苦的哀嚎聲是漩渦中的背景音樂,純粹的可怕。


    次(ri)清晨,三島一進方凡的房間,隻見房間已經空空如也,方凡已經不知所蹤,三島自言自語道。


    “可千萬別幹什麽傻事啊。”


    方凡在太陽剛出山的時候就離開了(chun)味酒吧。此時他站在壽衣店門口,整晚他都在想到底誰能在這個時候幫自己,最後除了虛子道沒有更合適的人選。方凡推門走進壽衣店,此時虛子道和銅兒都還沒醒。他走到虛子道的房門前跪倒在地,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想報仇除了這條路,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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