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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說的就有些嚇人了。用命來換一座宅子?換來幹嘛?


    命都沒了,要來當冥宅麽?


    紋娘深深吸了口氣:“大人應該聽說了。老爺之所以會娶奴婢,是為了衝喜。而為什麽衝喜的對象會是奴婢,這裏麵卻藏著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聽說過。”君青藍點點頭:“因為你八字特殊,生於陰年陰月陰時陰日,能通鬼神。所以用你的命來獻祭,便可買通鬼神,為黃老續命。”


    “並非如此。”紋娘緩緩搖頭:“奴婢的生辰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女生男相,陽氣充沛。所以用奴婢來衝喜,便可將奴婢的陽氣轉移到老爺身上。這樣他才能不藥而愈,恢複健康。”


    “簡直是無稽之談!”


    君青藍緊緊顰著眉。


    雖然紋娘的生辰的確奇異,卻也並非絕無僅有,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無論陰時也好,陽時也罷,采陰補陽,以命易命的說法根本就是在胡扯。


    “這法子乃是月初自一異人口中得知後告訴給老爺的。起初老爺並不肯相信,但她三番四次的勸說加上老爺病情日益加重,對生存的渴望終究叫他決定試一試。”


    紋娘的聲音頓了一頓,方才繼續說道:“老爺素來良善,與我成親已然違背了他長久以來處事的原則。為了能讓他好過一些,他便說要送奴婢一件大禮,讓奴婢風風光光的嫁給他。奴婢起初並未將此話放在心上,直到……他將這宅子的地契交到奴婢手上,奴婢才知道,老爺原來並不是隨便說說。”


    君青藍眯了眯眼,新宅的地契居然是黃源送給紋娘的聘禮?依紋娘的出身和年歲相貌,自然不值得讓黃源出這樣大的手筆。他之所以會這樣做的原因應該隻有一個,那便是與他成親是相當危險的事情,危險到隨時有可能失去性命。


    這座宅子,就是送給紋娘的買命錢!


    “請你將地契拿出來,我需要看一看。”


    “好。”


    眼看著紋娘轉身離開了,君青藍的眉頭卻越發顰的緊了,眸色一分分變得凝重。


    “你這要求,可有些過分。”李從堯毫無征兆開了口。


    君青藍神色一正:“是有些過分,所以我並不曾想到……她居然能夠答應。”


    地契是何等重要的物件,哪裏是能夠隨便叫人瞧的?若在往常,君青藍以錦衣衛總旗的身份,自然可以勒令紋娘交出地契。但,她如今隱姓埋名,甚至還背負著黃源之死的嫌疑,貿然叫人拿出地契觀瞧,簡直如同兒戲。


    君青藍當時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自己都沒有想到紋娘居然能夠答應。


    那個女人……


    門外腳步聲響,紋娘居然迴轉的極快。來時,手中捧著隻黑漆的木匣子遞給君青藍。


    “奴婢自打拿到地契那一日開始,便將它放在這盒子裏的,大人您隻管拿去吧。”


    君青藍見她坦蕩,便也不客氣,接過了木匣子打開。宅院的地契果真就裝在裏麵,君青藍展開來隻瞧了一眼便遞給了李從堯。


    男人清淡如水的眼風自地契


    上一掃,便瞧向了君青藍,二人眼底皆凝重而驚駭。地契上掩蓋在朱紅官府火印下的漆黑字跡,清清楚楚寫著這宅子購置的價格是紋銀八百兩。


    八百兩啊!


    在北夏,五兩的銀子足以叫一大家子人吃上整整半年。如容喜那般在王府中當值多年的宦官總管,月例銀子也不過一兩五錢。若是換做了紋娘,隻怕一個月連兩錢銀子的月曆也沒有吧。


    足足八百兩的紋銀,即便叫她沒日沒夜的幹上一輩子,怕是連瞧都沒有瞧見過。


    黃源雖然在郡守府中任職,一個仵作的俸祿實在少的不夠看。他的銀錢又都花在了月初身上,哪裏能拿得出八百兩買下一座宅子?


    “這宅子,黃老當初從何處購置?”


    君青藍將地契折好,重新放入木盒中遞給紋娘。


    “這個老爺還真同奴婢提起過,說是郡守大人替他找的關係,買下宅子的時候郡守大人親自給做的公證人。手續完備,銀貨兩訖,沒有任何問題。”


    居然是黃忠給找的宅院?也就是說,這宅子是明路上正大光明公平交易得來的,買賣的過程中並不存在任何貓膩。


    “你在黃府中伺候了多少年?”


    “奴婢沒有細算過,總也得有……十多二十年了吧。”


    君青藍緩緩點了點頭:“這麽長的時間,足以讓你對一個人的喜好習慣相當了解。你認為,黃老是個能拿得出八百兩銀子買下這宅子的人麽?”


    “不是。”


    紋娘迴答的極快,沒有絲毫的猶豫。君青藍眯了眯眼,多少有幾分意外。她的問題相當敏感,她以為紋娘總要考慮一會,仔細的衡量之後才會迴答她的問題。但事實,並不是。


    “這銀子,是月初借給他的。”


    君青藍挑眉:“你親眼瞧見了麽?”


    “並沒有。”紋娘搖頭:“但,除了月初,我並不認為還有誰能將這樣大的一筆銀錢交給老爺。”


    “所以這是你的猜測。”君青藍盯著紋娘,一瞬不瞬:“猜測做不得真,沒有真憑實據的話是不可隨便亂說的。”


    “奴婢終歸是要死的。”紋娘的聲音漸漸低沉:“成親不過是個幌子。或許是成親後兩個月,或許是一個月,說不定當日奴婢便會一命歸西。到時候,地契還不是得重新迴到老爺手中?憑借老爺對月初的情分,這宅子遲早會是她的。所以,這無非是月初為自己布下的一條後路罷了,她並沒有將錢花在旁人的身上。”


    紋娘神色平靜,講話的時候語速均勻,便似在說著旁人的故事。


    君青藍瞧了她半晌,便別開了眼:“你對月初似乎充滿敵意。從你提起她開始,便始終在訴說她的不堪。我前些日子與月初相見的時候,她卻並不曾說過你半個不字。”


    “這就奇了怪了。”紋娘瞧著君青藍,狠狠顰了眉:“我原本就不喜歡她,為什麽一定要假裝與她和睦?大人是在查案,自然希望聽到的都是實話。奴婢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告訴您,難道有錯麽?”


    君青藍瞧了紋娘半晌,見她提起月初時眼底始


    終帶著難以掩飾的厭惡。如今,更是添了幾分憤恨。


    “你做的很好。”君青藍覺得除了這句話,不知該同紋娘說些什麽。


    “其實……。”紋娘抿了抿唇,眼底生出幾分掙紮。良久方才再度開口:“這八百兩的銀子該是也有著老爺的功勞。”


    君青藍抬了眼,這是什麽意思?


    “那一日午時,我去給老爺送藥。卻叫月初給攔在了屋外,那時她說……。”


    紋娘沉吟了片刻:“她說,老爺的財神爺來了,叫我莫要進屋衝撞了貴人。然而,老爺用藥需得定時,我本不欲理會她。她卻說,屋裏的財神爺有大神通。若是他不願相見的人瞧見了他的麵容,頃刻間就得斃命。我看月初說的有模有樣,又拚命堵著門口,恰好老爺在屋中高聲叫嚷了一句,似乎在與人爭辯。我便思量著他大約的確是在談論什麽秘密,就離開了。”


    “老爺叫嚷的時候,我依稀聽到他提到了錢。再之後不久,月初就拿了八百兩給老爺。所以奴婢覺得,這八百兩與老爺和那屋中之人定然有些關聯,而月初便是他們兩個的中間人。”


    這話叫君青藍頗有些意外。黃源的性子溫和的緊,竟也會與人在錢財上發生口角?他忽然莫名其妙身亡,會不會與這筆錢有關係呢?


    “你可曾瞧見屋中人的麵貌?”


    “並沒有。”紋娘堅定的搖頭:“那人神秘的緊,並不曾與我們這些下人打過照麵。不過……。”


    紋娘微微顰了眉:“若是再叫我聽到那人的聲音,我一定能夠認出他。”


    “他的聲音很有特點。”紋娘說道:“很……”


    紋娘想了半晌,終究隻用了好聽兩個字來形容。


    “奴婢沒有讀過什麽書,實在想不出啥什麽別的詞來了。老人們都說百靈鳥的叫聲最好聽,要奴婢來說,百靈鳥的叫聲也及不上這人萬分之一。他的聲音,奴婢說不出有什麽魔力,反正叫人聽著立刻就能忘了周身的煩惱,渾身通泰。”


    君青藍皺眉:“月初居然帶了個女人與黃老私會?”


    “我何時說過屋裏是個女人?”紋娘愕然道:“男子的聲音若是好聽起來,不亞於女子。”


    君青藍瞧一眼身側的李從堯,點點頭深以為是。


    “大人。”紋娘忽然咬了咬唇,鄭重瞧著君青藍:“奴婢同您說起這個,是因為奴婢始終覺得老爺的死與那月初不無關係。很有可能便是這八百兩銀子惹出的禍端。在老爺過世前那些日子,奴婢總瞧見他唉聲歎氣的說著什麽報應報應,還總在痛罵銀子是個王八蛋,後來同月初也漸漸疏遠了。若是這其中沒有問題,他怎麽會忽然同月初斷了聯係?憑奴婢說的這些,是否可以將那女人繩之以法?”


    君青藍瞧著紋娘。女人高高仰著頭看她,一雙眉頭緊緊顰著,眼底之中便似燃燒起了蓬勃的怒火,閃爍著焚盡一切的絕然。


    這目光叫人心驚。


    君青藍知道,她在期待自己給她一個肯定的迴答。然而……


    良久,她輕輕歎息,緩緩開了口:“很抱歉,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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