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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都不要想!”定國公的胡須幾不可見的抖了一抖:“挖墳掘墓,喪盡天良!我定國公府絕不容許生出這樣的畜生!”


    薑羽凡的笑聲驟然間就給卡在了喉嚨裏,麵頰上卻還維持著興奮到了極點的微笑。一時間,隻覺尷尬。


    君青藍半抬了眼眸:“原來,在定國公的心目當中,名聲遠遠比真相更重要。”


    “我!”定國公皺眉:“我何時說過這種話?”


    “您大約也聽出黃老的案子大有蹊蹺。他的死因,阿柳的死因都並非表麵看上去的那麽簡單。薑小爺日日出入錦衣衛,即便您再不關注他,應該也聽說過這麽一句話。讓死人開口,得到的才是真相。”


    定國公的眉頭越發顰的緊了。


    “我君青藍隻是個卑微的仵作,但自打我入了這一行便始終堅守一條信念,那就是真相大過生命。為了還原案情的本質,不使天下間任何一個人蒙冤受屈,我可以付出生命。這區區名譽無非身外之物,算什麽?”


    君青藍聲音略略一頓,緩緩低下頭去:“但,這無非是君青藍一廂情願的想法,我並不該以我自己的想法來逼迫任何人。定國公府,鍾鼎世家,家族的名譽的確大於一切,方才的話便當我從不曾說過吧。黃老的案子我自會盡力查明,再不會麻煩定國公府。”


    “這……這怎麽行!”薑羽凡急的抓耳撓腮:“將你保出來可是搭上了我爹的麵子。若是不能給你脫罪,我們定國公府的顏麵何存?”


    君青藍將唇角勾了一勾,笑容端方溫雅:“君子,不強人所難。”


    薑羽凡挑眉:“這……。”


    “閉嘴!”定國公一聲輕喝,毫不留情打斷了薑羽凡的話:“你們兩個不必一唱一和逼我就範。黃源的案子……得查!”


    “如何個查法。”君青藍不疾不徐緩緩說道:“黃源已死,證人身亡,證據皆被掩埋於黃土之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怕是……君青藍最終還是要連累國公您了。”


    定國公深深吸了口氣,將眉峰緊顰。君青藍分明瞧出了他眼中的猶豫和憤怒。她不著急,她在等。定國公是個正直的人,正直的人大多天生一副死腦筋,想要讓這樣的人知曉變通,接受與自己人生信條背道而馳的事情,需要一些功夫。


    這種時候,欲速則不達。


    良久,定國公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然換做一副大義凜然的決絕:“你隻管放手去查吧。至於開棺的事情……。”


    他氣息一凝,終還是咬了咬牙再度開口:“悄悄的去,若是打草驚蛇叫人知道了,你就莫要怪定國公府不講義氣,到時我定然會置身事外。”


    “多謝國公!”


    君青藍深深鞠了一躬,這一聲謝,真心實意。


    定國公府能在風雨飄搖的北夏長盛不衰,自然與掌舵人善於察言觀色分不開關係。曆代定國公都是皇上的心腹,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做出違背北夏帝利益的事情,久而久之,便使得他們養成了不知變通的性子。


    她與李從堯在管州府都要隱藏身份,這種時候為了方便行事,定國公的大旗就必須打起來。她迫切需要定國公的幫助,所以她用了激將法。然而,她也知道定國公早在曆年的朝廷爭鬥中養成了一副沉穩而莊重的性子,她的激將法未必能夠奏效。


    最終,定國公卻選擇了屈服,但他的屈服,未必就是激將法的功勞。在定國公的心目中,大約更多的還是為了薑羽凡吧,當初他下死力的把薑羽凡給打了個半死,外人以為是他厭惡那個不學無術的兒子,實際上,那何嚐不是一種保護?


    配天婚案涉及到了諸多皇家機密,參與其中的人各個不得善終,連她與李從堯都不得幸免。薑羽凡若是好端端的,除夕那日必然也得到場,當然便會成為知曉秘密的又一個人。這對於他來說,可是妥妥的滅頂之災!


    而傷重臥床,則為他贏得了一個身而退的機會。定國公這一手,可真真稱得上老辣,任誰也挑不出半分的差錯出來。


    如今,他又再度妥協。隻怕……更多的還是因為薑羽凡吧。


    “你走吧。”定國公將整個身軀的重心都壓在了椅子上。


    方才那個決定做得萬分艱難,仿若已經抽幹了他渾身的精氣神。定國公閉著眼,再也不想瞧一瞧眼前這兩個惹禍的祖宗,無力的朝著君青藍揮了揮手。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已經不想再參與了。如今,他能做的便是成為他們的後盾,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穩穩的將他們護在羽翼之下。旁的事情,不管了!


    薑羽凡完不知道自己父親的心思,見他難得點了頭,興奮的撫掌大笑,險些一蹦三尺高,將手臂搭在了君青藍肩頭:“咱們什麽時候挖墳去?我告訴你君青藍,你可不能不帶我。”


    君青藍瞧一眼疲乏的定國公默默轉過了身去:“咱們去外間說吧。”


    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定國公這才緩緩睜開了眼。唇畔溢出重重一聲歎息:“我到底……也成了個沒有原則的世俗之人!”


    “國公無需煩惱。”桂七低著頭,輕輕開了口:“小人覺得,六爺將來必有大作為!”


    定國公身軀一僵,又是一聲歎息:“但願……如此吧。”


    薑羽凡當然不知道自己父親的願望,他有自己的願望,他的願望非常簡單,就是能夠與君青藍一起查案。所以,隻要他的心願能夠滿足,素來都是開心的。


    即便是處在遍地汙濁的墓地裏麵。


    “咱們是不是得小心些。”薑羽凡躡手躡腳的蹲在樹根下:“大半夜的挖別人家祖墳,不好明目張膽吧。”


    君青藍斜睨了他一眼。什麽叫小心點?您的行蹤的確像個賊,但這眉飛色舞的樣子哪裏像是要靜悄悄的做事情?


    “國公說,六爺想做什麽隻管放心去做便是了。出了任何問題,自有國公替您擔著。”桂七抄著手蹲在薑羽凡身旁,麵無表情緩緩說著。


    “我爹真這麽說?”薑羽凡被聽到的內容震驚了,瞪著眼半晌合不


    攏嘴。


    桂七垂了眼:“小人可不敢隨便瞎說。”


    “沒道理呢。”桂七的肯定迴答,不但未曾叫薑羽凡覺得欣喜,反倒讓他顰緊了眉頭。手指不住摩挲著自己的下顎,低頭沉思:“我爹忽然這麽支持我做的事情,一定有問題!”


    他緩緩抬頭望天:“他是又打算在什麽地方來狠狠的打擊我?”


    桂七的唇角急不可見的撇了一撇:“國公……沒有您說的那麽……不堪吧。”


    這一對父子還真是……非常奇怪的相處模式。分明各自關心,卻總要琢磨出一些叫自己不痛快的事情。


    “管他呢。”薑羽凡的手指緊握成拳,猛然用力揮下:“反正小爺我盡力將要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叫那老頭挑不出來錯處,看他還能打什麽主意。”


    “走走君青藍。”薑羽凡用力挽起了衣袖:“咱們一起挖墳去!”


    說著話,他便伸手去扯君青藍的手腕。哪裏想到唐影毫無征兆衝了上來,將自己手腕遞了出去,被薑羽凡遂不及防抓了個正著。


    “你……。”


    薑羽凡才挑了挑眉,便瞧見唐影笑嘻嘻的湊在他跟前開了口:“我比君大人力氣大多了,不如咱們兩個一起挖墳去?”


    薑羽凡皺眉,唐影便抬手朝著君青藍指去:“你瞧她細胳膊細腿,能有幾分力氣?薑小爺與她一同幹活,到最後受累的還不是您?我可不一樣。”


    說著話,唐影將自己衣袖一把擼了上去,露出上臂虯髯的肌肉:“我有的是力氣。”


    薑羽凡眨了眨眼:“說的也是,這種粗重活的確也不該是你幹的。君青藍,你就在旁邊看著便是了。”


    眼看著薑羽凡拿了鐵鎬走向了墓地,唐影這才悄然鬆了口氣,男子身形鬼魅一般走進君青藍。


    “您與旁的男人太親近,王爺會不高興。”


    君青藍才皺了眉,唐影便已經蕩開了去,與薑羽凡一同開始挖墳了。什麽叫與旁的男人太親近王爺會不高興?她什麽時候需要顧慮旁的人高興不高興。


    這是……什麽情況!


    然而,並沒有人來迴答她這個問題。桂七亦加入了兩人之中,三人合力,所用功夫不大便掘開了眼前並立的兩座墳墓。


    黃源和阿柳都是新喪,墳頭的填土依舊還保持著新土的鬆軟,挖掘的難度並不大。君青藍瞧了一眼起出來並列擺放在一起的兩具棺木沉吟著。


    兩具棺木的材質並不相同。黃源明顯比阿柳要高檔的多,木頭已然很有些年頭了,儼然黃源早就在準備著這一日的到來。阿柳的棺材用的則是新木,還帶著油彩特有的味道,分明新製成不久。由此可見,阿柳的下葬完是個意外。


    他的死……莫非不是早有人授意?


    “先看誰?”薑羽凡迴首瞧著君青藍,月光下,整個人都亮了。


    君青藍半眯了眼眸,素手在月光中朝著嶄新的棺木指去:“先開這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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