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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含一口答應,沒有丁點的猶豫。


    二人掉轉馬頭,直接衝著城外去了。在北夏,驗屍並不能夠隨隨便便進行。即便是仵作,也須得拿了官府的文牒才可以進入墓地。然而,無論是君青藍還是容含,似乎都已經忘記了還有這麽一件事情。


    踏雪才到了大興市,忽然揚起前蹄,一聲嘶鳴,毫無征兆朝著一條小巷衝了去。君青藍吃了一驚,用力去扯韁繩,但踏雪卻仿若失了控,一頭紮進了小巷。直到眼前出現另一匹馬,踏雪忽然自動停了下來,整個身軀湊向了那匹馬,那頭顱在它脖頸上慢悠悠蹭著。


    溫柔的很。


    君青藍瞧著那匹被拴在樹上的馬,也終於明白了踏雪為什麽執意要衝過來。踏雪周身黑如墨染,隻四蹄潔白如雪。這一匹馬則渾身雪白,四隻蹄子卻漆黑如墨。這是凝墨,薑羽凡的坐騎。


    踏雪凝墨原本就都出自定國公府,自然感情不一般,想來是踏雪聞到了凝墨的氣味,所以便一路尋了來。


    君青藍下了馬,叫踏雪能夠與凝墨更親近些。清眸則四下裏打量了半晌,功夫不大,便瞧見薑羽凡自巷子最深處的暗影中走了出來。


    “君青藍?你也查到這裏了麽?”薑羽凡瞧見她,眼底分明帶著幾分頹然:“怎麽我迴迴都不能超越你呢?”


    “……恩?”君青藍眯了眯眼,薑羽凡是在這巷子裏查案?


    她朝他身後的暗影中瞧去,薑羽凡手中正托著張展開了的畫卷瞧著她。


    “嗬。”君青藍撫摸著踏雪頸間的光滑的皮毛說道:“我是被踏雪給強製帶過來的。”


    “是麽?”薑羽凡的眼睛瞬間亮了:“這麽說……我調查的事情,實際上你並不知道?”


    “恩。”薑羽凡眼中的迫切叫君青藍決定配合他。實際上,她對此刻能見到薑羽凡也覺得非常意外。


    “青藍呐,告訴你個好消息。”薑羽凡將手中畫卷迅速卷好了塞進懷裏,興衝衝瞧著君青藍說道:“和蕭婉死在一起的那個男人的身份,我已經查清楚了。”


    “哦?”這話叫君青藍著實有些意外。


    她同薑羽凡分別也不過一日,他居然已經將男屍身份調查清楚了?薑羽凡的效率什麽時候變的這麽高?她瞧著他,那人眼底分明帶著幾分淺淺的黑,皮膚的色澤瞧上去似也比往日要深了幾分。


    這樣的結果,該是他徹夜不眠的結果吧。


    “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麽?”薑羽凡難掩眸中的興奮:“就是個毫無背景的窮酸乞丐!”


    “哦。”


    薑羽凡皺眉:“你怎麽一點都不意外?”


    “不。”君青藍微勾了唇角:“我實際上,很意外。”


    君青藍在查探男屍的時候,便在他而後及身體上發現了許多黝黑的汙垢。雖然他的麵部經過了特意的修整,但那些常年積攢在身體褶皺處的汙泥幾乎已經頑固的長成了身體的一部分,並不是那麽容易被清理的。在瞧見那些的時候,君青藍便已經隱隱覺出男屍身份的低微,很有可能便是乞丐出身。


    但,據說燕京的乞丐被分成了不同的流派,彼此都有固守的地盤,不可逾越。那些人與她這種官差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人,她並不知道這個乞丐在哪裏混飯吃,一一查探起來難免要費些事。所以,這個事情交給薑羽凡最合適不過。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正確的。


    君青藍朝著薑羽凡的身後瞧了一眼。那是一條背陰的小巷,即便是再強烈的陽光,也無法帶給這裏一絲一毫的光亮。這裏雖然與繁華的大興市隻有一街之隔,卻分明是儼然不同的兩方天地。


    君青藍朝他招招手:“我們到路邊去說吧。”


    那裏,該是燕京城中黑暗聚集之地。若非必要,還是不要沾染為好。


    “好咧。”薑羽凡不疑有他,牽著凝墨隨君青藍移到路邊。


    “我跟你說,停屍房裏那個男屍是個外來戶,才剛來了燕京不足三個月。因此,他並未與丐幫中握有大權的那些長老頭目有過多的交集,至今為止都隻能在外城或京郊一帶乞討活動。我問了許多人,除了知道他叫張小五,關於他的一切事情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君青藍眯了眯眼,張小五這樣的名字實在普通的很。張是他的姓氏,小五該是他在家裏的排行,足見當初父母起名的隨意,出身儼然並不顯赫。他來了京城三個月,卻隻能在外城和城郊活動,足見他並不是個精通人情世故的人。這樣的人,隨意丟在哪裏都很不容易被人關注。


    這樣的男人,莫說是蕭婉,即便是京城裏普通人家的女子大約也不會多看上一眼的,何況與他自殺殉情?


    “你知道為了找出這人我費了多大力氣麽?”薑羽凡撇著嘴,眼底卻分明難掩驕傲:“知道後麵那小巷是什麽地方麽?”


    君青藍誠實的搖頭。


    “燕京城內鬼人營,你可曾聽過?”


    君青藍吃了一驚:“你說的是……。”


    鬼人營,整個燕京城誰會不知道呢?


    那裏是整個燕京內城的異類,是燕京最黑暗的地方。它深處內城繁華之地,卻是賭坊暗娼,窮兇極惡的下九流聚集之地。哪裏擁有陽光無法企及的黑暗,便滋生出大量隻在暗夜中活動的妖邪。在這一處,沒有王法,隻有強權,強者為尊,武力和膽量直接決定了你的地位。


    鬼人營不知從何時存在,奇怪的是,官府竟然對這燕京城最大的敗筆視而不見,便聽之任之的由它發展,從不曾派兵圍剿過。久而久之,哪裏便成了正常人絕對不會涉足之處。


    “你居然進了鬼人營?瘋了麽!”君青藍的聲音裏添了幾分憤怒。


    案子的真相固然重要,但生命更加重要。若是連自己的命都沒有了,還哪裏來的真相?


    “無妨。”薑羽凡不在意的擺擺手:“我這人沒有旁的優點,就是好客。也因此結實了許多我父親瞧不上的朋友。鬼人營的那些朋友們雖然在大家口中妖魔一般的兇殘可惡,實際上,他們卻個個都頗有義氣,萬不會對自己的恩人下手。”


    薑羽凡嘻嘻笑著,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過耀眼的光芒。盡管他方才說的輕描淡寫,但君青藍知道,他能找出張小五的過程,定然不會如他所說的那麽輕鬆。


    君青藍將唇角微勾了,聲音輕柔:“辛苦了。”


    既然他不願意叫人知道自己受了哪些苦楚,她便默契的不問。世人都說薑羽凡是個靠著祖宗基業庇護的混吃等死的紈絝浪蕩子,她卻知道那是因為旁人不了解他。他待人真誠,不分貴賤,辦事熱忱認真。在他的心裏,並沒有階級觀念,也從不將人分作三六九等,隻一視同仁。說不定在將來的某一日,他會成了定國公府的定海神針。


    “關於張小五的信息,還得到了多少?”


    “並沒有了。”薑羽凡搖頭說道:“燕京城內外的乞丐我見了不少,大家對他都是同樣的評價。性格木訥,不善言辭,膽小懦弱。正因為此,他並沒有朋友。以至於他死了許久,都不曾有人注意到。”


    “他的來曆能確認麽?”


    “差不多。”薑羽凡說道:“他沒有親人,就隨著逃難的人群一路要飯進了京城。我查過京城的戶籍登記,並沒有張小五這個人。”


    君青藍沉默了。這樣算起來,張小五還真沒有什麽存在感。他的消失便如同一滴普通的水落入到了奔騰不息的大河中,掀不起半絲的風浪,甚至連漣漪都不曾有一個。


    這樣的人死了,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替他討迴公道。他的死亡不會給任何人引起麻煩,實在是個好人選呐。


    “薑羽凡,你聽說過如意綢緞莊麽?”君青藍瞧著薑羽凡,忽然開口問道。


    “當然。”薑羽凡點頭:“如意綢緞莊可是咱們城裏最大的一家成衣鋪。他們店裏師傅的手藝好的很,做出來的衣裳往往是別家從不曾瞧見過的款式。尤其是嫁衣,深受京城裏那些富家大戶的喜愛。”


    “你與綢緞莊的人熟麽?”


    “熟。”薑羽凡笑眯眯說道:“我娘和薑盈經常在他們鋪子裏定衣服,每次都叫我去取。說句不誇張的話,小爺我到了那裏就跟在自己家一樣方便。”


    “那感情好。”君青藍頷首說道:“帶我到綢緞莊走一趟吧。”


    “怎麽?”薑羽凡吃了一驚:“如意綢緞莊可是犯了事麽?掌櫃的那麽有錢,這是作了什麽大死?”


    君青藍斜睨了他一眼:“這話我可從沒有說過,不過是去了解些情況。你要不要去?不去算了。”


    “必須去呢,走走走。”


    薑羽凡忙不迭催馬走在前頭,領著君青藍前往如意綢緞莊。


    這一家商號位於大興市的最東頭,盤下了足足有三個門臉,打通了成了一個鋪子。瞧上去有寬敞又明亮,氣派的很。


    綢緞中人來人往,選料子的,取貨的絡繹不絕。小夥計們一個個忙的腳不沾地,各個麵龐上卻都洋溢著喜氣,帶著溫和謙恭的笑容。君青藍瞧了一會,偌大一個鋪子,竟連她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走走,我帶你到後頭去。”薑羽凡笑眯眯與眾人擦身而過,傳宅過巷,直接進了綢緞莊的後院。


    “老侯頭,小爺到了,還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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