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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青藍唿吸一凝,高嶺之花般完美的男子容顏近在咫尺。她扭了扭身子,這樣的距離叫她很不自在,然而,李從堯的手指力量大的驚人,她被按在椅子上,半分不得動彈。


    “三日。”男人狹長鳳眸裏似暗夜一般幽深:“三日後,隨便你想要做什麽。”


    “容喜。”李從堯驟然直起了身,淡淡說道:“將她送迴到偏殿去。”


    “可是……。”君青藍剛要抗議,李從堯卻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儼然沒有再同她說話的打算。


    “君大人。”容喜笑眯眯湊在君青藍身邊:“奴才送您迴去歇息吧。”


    君青藍暗暗歎口氣:“走吧。”


    容喜將木輪椅掉轉了方向,朝著偏殿慢悠悠退了去:“大人莫要惱怒,王爺是為了您好。”


    君青藍淡淡恩了一聲,清眸中卻半分神采也無,儼然已經自動忽略了容喜方才的話。


    “您失血過多,身體虛弱的很。若不得修養,隻怕會留下禍根。無論如何,此刻都不適合四處奔走。”


    君青藍手指一縮,是這個原因?李從堯淡漠如塵,拒人於千裏,竟會這般將他人生死放在心上?她慢悠悠迴過頭去,李從堯仍舊端坐在桌案邊,手中執著支青玉狼毫卻半晌不曾落下一筆,不知在想些什麽。君青藍將唇角微微扯了一扯迴過頭去,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日將您帶迴到攬雲閣以後,王爺便吩咐劉伯給您用最好的藥。劉伯說過,隻要仔細調養,不出三日,大人的身體定然能夠恢複。”容喜不管君青藍願不願意聽,隻管絮絮叨叨低聲說著。


    三日,原來如此。李從堯命令她三日後才許離開端王府,真的是為了叫她好好養傷?她半斂了眉目,李從堯比誰都希望福來的案子能盡快了結。如今,竟然肯白白浪費三天的時間,隻為了叫她徹底康複。這人……到底圖的什麽?


    君青藍抬了抬手,虛弱無力,尤其是自己一雙腿,如今隻能靠木輪車行走。眼下的境況的確再經不起折騰。之後三日,她安分的很。也終於以自己的身體親自體會到了劉伯醫術的神奇。他說自己三日後必定痊愈,果然如此。


    第三日的清晨,她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門。才下了攬雲閣便瞧見容含抱著長劍正冷幽幽瞧著她,眼底的深沉和複雜叫人瞧得心驚。元寶則規規矩矩站在他身側,瞧見她時,整個人都似瞬間亮了。


    “你身子好些了麽?”元寶的小身子三兩步衝在君青藍麵前,伸出手指朝著她手腕抓去,卻在中途改了方向,隻輕輕將她衣角牽住。


    君青藍瞧得心中一軟,元寶是怕碰到了她的傷口。她緩緩點了頭,聲音也柔和了許多:“好了。”


    “你要出去?”元寶瞧一眼她身上水色妝花緞安穩的長袍皺了皺眉:“身子才好一些就到處亂跑,怎麽得了?”


    君青藍瞧著那人故作深沉的眉目隻覺好笑。曲指在他鼻頭上重重刮去:“我休息了這麽些日子了,不趕緊做事,吃什麽喝什麽?”


    “你要去查案?”元寶的眼睛又亮了:“我也去,帶著我。”


    他的手指猛然加了幾分力道,扯著君青藍再不肯鬆手了。儼然打算撒潑耍渾,若是不帶他一起去,她也別想走。


    “我出入的地方並不適合孩子。”君青藍如實迴答。


    她要到大理寺去給福來驗屍,先不說與死屍周旋的恐怖,單隻說元寶同福來的關係。那樣的地方他可去不得。


    “我不是孩子。”元寶仰著臉偏過了頭去,躲開了君青藍的觸碰,麵色忽然鄭重:“我父親曾經同我說過,這個天下但凡是我能想到的地方都可以去,想要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不就是查案?有什麽去不得?”


    君青藍聽得心中一顫,元寶口中的福來再度叫她震驚。他總在刷新著自己對於福來的認知,他竟能同元寶說出這樣的話出來?心有多大,天就有多大。這樣的言論何其大膽?然而,這樣的言論卻需要有足夠的能力來承載。不然就成了叫人厭惡的狂妄。但是……


    元寶是認真的,眼底中並沒有半絲的狂妄。福來這樣教導他,是什麽用意?君青藍發現,她對福來越發有興趣了。


    “元寶,我要同你說實話。”君青藍瞧著元寶,一字一句鄭重說道:“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大理寺,我的目的是為了驗屍。我要檢驗的屍體是……。”


    “我爹麽?”元寶眸色裏帶著哀痛,卻叫他仔仔細細給藏在了眼底。他顯然並不希望叫任何人瞧出他的悲傷,於是他拚命仰著頭,幾乎將整張麵孔都朝向了天空。


    “那我更要去了。”孩子紅潤的唇瓣開合,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我相信我爹爹死的冤枉,我一定要親眼瞧著他能夠得到公道。”


    君青藍瞧了他半晌,終於垂下了眼眸:“那你就跟著來吧。”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君青藍盯著元寶一瞬不瞬:“等會,無論發生了什麽,你瞧見了什麽都不許退縮。因為這是你自己選擇的道路,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好!”元寶鄭重點頭:“我保證。”


    “容含,你帶著元寶。今天騎馬,我們得趕時間。”


    容含皺眉:“為什麽是我?”


    “或者,我去問問王爺?”


    容含狠狠咬牙:“我保證不會摔死他。”


    “容含哥哥,那可真是謝謝你了。將來我一定會報答你。”元寶拿水汪汪葡萄樣一雙大眼瞧著容含,笑容甜美語聲清脆,軟綿綿的可愛和真誠。這與方才君青藍麵前的元寶儼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插上了尾巴立刻就能成了狐狸。


    君青藍別開了眼,這個元寶,小小年紀就能看出來,將來定然是個人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可不是誰不誰都能擁有的本事。


    福來真真是個神人。


    她先去衛所裏尋了薑羽凡,那人一聽她要去驗屍,二話不說牽著馬就隨著君青藍走了。


    不過薑羽凡的心思儼然沒有放在趕路上,眼風總有意無意瞧著被容含護在前心的元寶,眉峰漸漸顰的緊了。


    “你特意將我從衛所裏叫出來,是要去郊遊?”


    君青藍瞧一眼薑羽凡,多日不見,這人的腦迴路還是一樣的清奇。


    “當然是去查案。”


    “帶著他?”薑羽凡忍不住再瞧一眼元寶。那粉雕玉琢的孩子煥然一新,與他從前在德化坊中瞧見的元寶根本判若兩人。他安安靜靜坐在容含身前,一雙眼眸水汪汪亮晶晶,饒有興味瞧著大興市兩旁往來穿梭的人群。


    薑羽凡撇了撇嘴,真當他是個傻子?這樣子怎麽看都像是要去郊遊。


    “咱們好長時間不見了,才見了麵就框我,你可有些不地道呢。”


    “誰框你?”君青藍的目光如同瞧著一個大傻子:“我要去大理寺,但我現在仍在沐休,若想要插手福來的案子,難免要將廠公搬出來。這麽點子小事情,我以為,還不需要動用廠公這麽厲害的人物吧。”


    “所以……你才來尋我?”薑羽凡狠狠皺了眉。雖然他非常願意同君青藍一起查案,但被人給當作擋箭牌的感覺並不叫人舒爽。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麽?”薑羽凡眼睛瞬間亮了:“什麽什麽?”


    薑羽凡大笑著,牙齒在陽光下瞧起來,晃眼的白。重要這兩個字聽起來真真叫人渾身都舒坦的很,連周遭喧囂的人聲聽起來都似樂曲一般的美妙。


    “我要給福來重新驗屍。大理寺卿是個頭腦極其頑固的人,隻怕我搬出廠公來,他也未必會心甘情願將原本屬於大理寺的重要物證拱手讓出來。但是,若是有薑小爺出場,就完全不一樣了。”


    放眼整個燕京,誰能抵得過薑小爺的撒潑耍混?也許你可以不將一個錦衣衛百戶放在眼裏,但是你絕對不能輕視中鼎世家的定國公府和北夏皇帝唯一健在的長輩。連皇上都要給三分顏麵的人,大理寺卿有幾個膽子敢惹?


    “你明明有廠公給的手諭,為什麽一定要將我豁出去?”薑羽凡心底生出一簇怒火。你在利用別人的時候,可不可以稍微修飾和委婉一些,這麽直白的說出來,真的就不怕傷了彼此的感情。


    “咦,你在生氣?”君青藍盯著薑羽凡,眼底分明帶著幾分疑惑。


    薑羽凡冷哼,故意別開了眼。他已經表現的這麽明顯了,還需要問麽?


    “我原本以為你聽了這樣的安排會高興。”君青藍沉吟著說道:“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你非常喜歡自己如今的身份。所以,為了還天下百姓公道和正義,你可以犧牲一切,哪怕是生命。這會子,不過犧牲了丁點的名聲,居然……這麽生氣。”


    君青藍咂咂嘴:“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原來你這話不過是說說來糊弄人的。罷了,你且先迴衛所去吧,我拿著廠公的手諭,就算費些功夫,估計到了最後大理寺卿該也不會太為難我。”


    “誰說我在糊弄人?”薑羽凡炸了毛:“我說的都是實話。你看我薑羽凡什麽時候懼怕過權貴?哪一次不是同你一切將案子辦的妥妥帖帖?”


    君青藍半眯著眼眸:“但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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