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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通天將眉峰緊顰了,神色間帶著幾分遲疑。似猶豫了半晌方才說道:“小人覺得,福來似乎惹下一筆桃花債。這一次在普寧寺做工的時候,他日日心不在焉。”


    薑羽凡心中顫了一顫,桃花債三個字豈不正應驗了他死於李雪憶手中?他側首瞧向君青藍,物證尚沒能解釋清楚,查來查去怎的又查出個證人出來,這可要如何是好?


    “你怎能斷定福來心神不寧是因為女子之禍?”君青藍神色如常:“畢竟,這世上能叫人煩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正是。”薑羽凡點頭說道:“我聽說他這些日子欠了賭坊不少錢,自然會吃不飽睡不著。”


    “小人起先也以為是這個原因。故而,這次找他出來上工的時候給他許下的工錢比往日要多了許多。然而……。”元通天聲音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在法會那一日,小人同福來也去了廣場。法會開始時,福來的關注點並未放在度厄禪師身上,反倒始終朝著碧紗櫥張望。”


    君青藍瞧著他:“這能說明什麽?”


    “碧紗櫥裏麵坐著的可都是咱們燕京城裏的貴女們,據說有好些美若天仙的小姐。他朝那裏頻頻觀望還能說明什麽?自然是對碧紗櫥中那位小姐生出了非分之想,所以才會目不轉睛的盯著人家。而且,他當時的眼神非常怪異,叫人瞧著……不寒而栗。”


    君青藍眯了眯眼:“請你說的詳細一些,所謂的不寒而栗是怎樣一種狀態。”


    元通天沉吟了片刻:“是一種很複雜的眼神。小人也說不清那到底算一種什麽樣的深色,有些開心,又有些痛苦,又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出口。總之,小人能斷定他對碧紗櫥中的女子頗為在意。”


    “你能記得他當時關注的是哪個碧紗櫥麽?”


    “能。”元通天點頭:“他往那裏瞧了許久,所以我記得很清楚。等改日小人可以到普寧寺指給大人瞧。”


    “不必那麽麻煩。”君青藍將當初讓薑羽凡畫的現場圖拿了出來在桌麵上鋪開,朝元通天招招手說道:“你過來瞧瞧。”


    “就在這裏。”元通天的手指朝著畫上某處直直點了過去。


    瞧著他堅定不移指著的那處,君青藍淺淺抿了唇畔。薑羽凡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叫君青藍一個眼神製止了。她將目光落在圖紙上,久久沉默不曾言語。


    “在法會開始之後,福來曾經離開過很長一段時間。小人見他許久不曾迴轉,便一路找了去。見他正慌慌張張自尚未修繕完成的後殿裏跑出來。那時候,他麵頰上帶著傷。瞧上去便似被婦人抓撓而致,且那時他衣冠不整。我問他出了什麽事,他支吾著不肯迴答,隻一味催促著叫小人快走。”


    “哦?”君青藍眸色一閃抬起了頭:“你所說的這些,可有什麽證據?或者有旁的什麽人瞧見?”


    “並沒有。”元通天搖搖頭:“那時候,普寧寺中所有人都聚在廣場上。整個寺廟裏,連個小沙彌都瞧不見,哪裏還有旁的人?福來從法會上離開時,臉上並沒有傷痕。所以,小人認為他在離開這一段時間裏一定沒有做什麽好事。而他的災禍也定然同女人有關。”


    “我知道了。”君青藍將桌案上的圖紙緩緩卷了起來,目光在他房間裏微微打量一番,隨口問道:“福來的死,對你這商行的影響大麽?”


    “怎麽不大?”元通天歎口氣:“才這麽幾日,我這裏已經積了好多的貨。都不知該怎麽給客人們交代。”


    “我給你推薦個人。”君青藍瞧著元通天微笑著說道:“我不敢保證這人的技藝能夠超過福來。但至少,他若是願意出手相助,整個燕京城裏,不會有任何一人比他手藝好。”


    “真的?”元通天大喜過望:“還請大人快將那位大師傅的姓名地址賜給小人,小人立刻備足了厚禮親自上門請他出山。他若是不肯,小人就長跪不起了。”


    “不需要這麽麻煩,我想,他一定會願意的。”君青藍冷不丁側過了頭去,清澈眼眸如水一眨不眨盯著薑羽凡。紅潤唇畔輕啟,緩緩說道:“是麽?”


    薑羽凡被她瞧的狠狠打了個哆嗦,莫名便從心底裏生出了幾分冷意:“你瞧著我做什麽?”


    “等你的答案。”君青藍淡淡說著。


    薑羽凡狠狠吞了吞口水。從她忽然提起要給元通天推薦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覺出了那麽幾分不大舒爽的味道。如今,果然得到了證實。


    “大人莫要取笑小人了。”尚未等薑羽凡開口,元通天先歎了口氣:“您二位都尊貴的很,小人哪裏敢高攀?”


    “你是瞧不上他的手藝麽?”君青藍朝著元通天笑道:“方才哪一張普寧寺法會圖紙,你覺得如何?”


    元通天眼睛立刻亮了:“那圖紙繪畫技藝高超,筆觸細膩,幾乎與當時盛況一般無二。手藝自然無可挑剔。”


    “那畫便是出自他的手筆。”君青藍朝薑羽凡指了指。


    元通天吸口氣,張大嘴巴,半晌都沒有能說出半個字出來。他是個出色的商人,自然能嗅出方才畫作中所蘊藏的商業價值。然而,他卻怎麽都不能夠將那樣細膩磅礴的畫卷,與傳說中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薑小爺聯係在一起。


    “元掌櫃以為,以這樣的手筆可有資格進入大宛商行?”


    “自然……可是……。”元通天支吾了半晌,卻終是沒有能夠將一句話給說清楚了。


    薑羽凡的本事自然叫人震驚,然而,他有幾個膽子叫薑羽凡進入商行替他效力?


    “你一點都不用介意,薑小爺樂此不疲。是麽?”


    “當然。”薑羽凡臉上的笑容是僵硬的,然而瞧著眼前女子笑靨如花的麵龐,他忽然說不出反對的話。


    “那就這麽定了。元掌櫃迴去以後將需要修補的物件清單列出來一份,薑小爺明日得空的時候便會來幫忙。”


    眼看著那人腳步輕快的出了門,屋中兩個男人都緊緊抿了唇瓣。四目相對時,都從對方眼中瞧見了無奈。薑羽凡立刻轉了身,三兩步追上君青藍,一把扯了她衣袖。


    “你這是什麽意思?!”男人的聲音裏少有的帶了幾分怒意。


    “自然是為了查案。”


    “我怎麽瞧不出去幫忙修補古玩字畫能查案?”


    踏雪腳程極快,此刻二人已經離開商行極遠。大興市上人流如織,熱鬧而紛亂。他們兩人的出現,在這十方紅塵裏不曾掀起丁點的波瀾。君青藍略略扯了扯韁繩,將踏雪的速度放慢。側首瞧著薑羽凡。


    那人將眉頭緊緊顰了,眼眸中往日的神采飛揚已經半絲不見,隻餘難以掩飾的憤怒和疑惑。


    “福來是個整日混跡賭坊,聲名狼藉的潑皮無賴,是麽?”


    “當然。”薑羽凡點點頭,這根本不是什麽秘密。他不明白君青藍為什麽忽然提起這個。


    “你莫非不好奇,那樣的人怎麽忽然就成了技藝高超的大師傅?連修葺寺廟這樣艱巨的任務,都得由他出手。”


    “我……好奇。”薑羽凡的迴答遵從了自己的內心。


    “大宛商行交給福來的物品中不乏珍品,但大多已在世間絕跡。來源成謎,但絕對不幹淨。你莫非不認為,或許福來的死會同這個有關係?”


    薑羽凡整個人立刻亮了:“你是說福來發現了元通天的秘密,之後兩人分贓不均,就被元通天給殺人滅口了麽?原來,這就是案發現場沒有打鬥痕跡的原因。因為兇手與福來原本就是熟人,福來根本就不曾防備元通天。我終於知道這案子是怎麽一迴事了。”


    君青藍微顰了眉頭:“我……。”


    “你不用說了。”薑羽凡眼底恢複了往日的歡快,神采飛揚的笑道:“我知道,你想讓我假借修補古玩的名義,打入到元通天的商行內部去。以便查探出有用的消息出來。對吧。”


    君青藍瞧著他滿目的自信,吞了吞口水,艱難扯了扯唇角:“或許……是吧。”


    這人難得恢複了活力,這種時候實在不忍心給他潑冷水。她的確想要讓薑羽凡接近元通天,但,她卻從沒有懷疑過元通天就是殺害福來的兇手。案發現場的房門是從裏麵反鎖著的,且房間中並未沒有機關暗道,元通天若是殺了人,怎麽能從裏麵全身而退?


    何況,更沒法解釋李雪憶以及端王府眾人集體中了迷藥這件事情。元通天或許在地下黑市裏有些手段和地位,然而,他還不具備能對端王府下手的能力。


    可是,這話君青藍並不打算同薑羽凡說。隻怕說了,他也是不明白的。


    “就這麽定了。”薑羽凡拍著自己胸脯說道:“這事情包在我身上,明日一早我就跟衛所裏告個假。這些日子我就常駐在大宛商行了。務必要將案子查的清楚明白。”


    君青藍嗬嗬:“祝你馬到成功。”


    “咦?”薑羽凡嘻嘻笑著抬眼朝四下裏打量,猛然正色:“那個……可是端王府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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