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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青藍抿了抿唇,今日所見所聞一再刷新了她對李從堯的認知。他原來也會悲傷,他竟還……需要她的幫助?


    “王爺莫要說笑。”她半垂著眼眸:“卑職隻是個小小的錦衣衛。您都解決不了的事情,卑職哪裏有能力解決。”


    李從堯瞧著她:“本王曾暗中挑選比對過許多人,你是唯一能通過考驗的一個。”


    “是麽?”君青藍眨了眨眼。


    雖然不知道李從堯的目的,但被人這般直白的誇獎成唯一。還是相當能滿足人類的虛榮心。


    “你瞧瞧這個。”


    李從堯擺了擺手,容喜飛快自束素亭廊橋盡頭奔了過來。將手中托盤裏端著的書冊穩穩送至君青藍麵前。待到她伸手拿了,再飛快退迴到盡頭去了。


    “君青藍,燕京城郊義莊值守君老頭的獨生兒子。沒有根基,沒有後台。十四歲進入錦衣衛任職,因驗屍能力突出,十六歲嶄露頭角。”


    書冊極厚,卻隻有這麽一句話。君青藍瞧的挑了挑眉。這是什麽意思?


    “這便是本王選擇你的理由。簡單。”李從堯淡淡說著。


    君青藍便又挑了挑眉。原來,李從堯選擇她是因為她沒有根基後台,沒有同官場上任何人結成派係啊!剛剛膨脹的虛榮心頃刻間粉碎崩塌了。


    君青藍捂著胸口,心疼。


    “君青藍。”李從堯半眯著眼眸打量著纖細高挑的女子,語聲清淡如水:“你真的是君青藍麽?”


    君青藍心裏咯噔一聲,卻隻將手指微微攥緊了幾分,麵孔上依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從容:“王爺這問題有些奇怪。君青藍不是君青藍,誰還能是君青藍呢?”


    “君老頭八年前隻身迴到燕京,在城郊建立義莊。據說,他的妻兒皆在饑荒逃難時亡故,此後便始終孑然一身。一個早已亡故的兒子,怎會在五年前忽然出現?”


    “君青藍的資料始於五年前,與幼年時資料銜接時有著三年的空缺。三年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


    君青藍皺了眉:“卑職……。”


    李從堯抬了抬手,打斷了她的話頭:“本王對這三年中發生的事情並不感興趣。錦衣衛在燕京城的地位非同凡響,你能進入錦衣衛自然得家世清白,身份上該不會存疑。”


    君青藍閉了口。


    她的身份是個秘密,李從堯這會子絕對不會無端端提起這個事情。他一定是覺察了什麽,這是打算要威脅?


    “本王需要的人必須膽大心細,不畏權貴。至於這人是誰,本王並不介意。”男子目光忽然銳利,似開了鋒芒的利刃,直直刺向君青藍:“君青藍,你不會叫本王失望。是麽?”


    君青藍沉吟著並未立刻迴答。李從堯費了這麽大力氣,一步步引著她陷入到端王府的漩渦當中。他要她做的事情,一定不簡單。說不定會失去生命。


    “本王可助你重返鎮撫司,亦可助你在錦衣衛中如魚得水。”


    這是李從堯的價碼。然而,這並非君青藍在意的事情。但,這也許是一個機會!


    “我們可以互相幫忙。”君青藍勾唇微笑,明潤的眼底深處光華璀璨:“卑職恰好也需要王爺幫一個小忙。”


    李從堯顰眉:“哦?”


    “卑職希望,王爺能幫助卑職進入刑部庫房。”君青藍咬了咬唇,聲音漸漸深沉:“卑職想要查看五年前滅族大案的卷宗。”


    李從堯仍舊顰著眉,卻始終沒有開口。


    “卑職認為,隻要王爺想辦到的事情,一定能夠辦成。”君青藍也閉了口,再不說話了。她不著急,她相信李從堯一定會給她滿意的答複。


    “你當知道,本王隻是個閑散的親王。”


    “卑職相信王爺的能力。就如……。”君青藍將眉峰一挑:“王爺相信卑職的能力一般。合作建立的基礎隻有一條,那便是相互信任。王爺難道認為不是麽?”


    李從堯淺抿著唇瓣,狹長鳳眸中透出暗夜般深沉的黝黑,似兩汪漩渦,深不見底,叫人隻瞧了一眼便能沉淪其中不可自拔。君青藍心中如戰鼓隆隆,麵上卻並沒有表現出丁點的懼色。仰著頭,迎著那人目光,不卑不亢。


    “你隨本王去走走。”


    良久,李從堯垂下了眼眸,率先下了束素亭。君青藍暗暗鬆了口氣,李從堯沒有答複便是最好的答複。他竟然答應了,真好。


    她隻覺心潮澎湃,深入刑部庫房對於刑部之外的人來說,難如登天。即便是李從堯想要完成這樣的事情,也並不輕鬆。他能答應,真真不容易。越是如此便越是說明,他要自己做的事情,極其危險!


    李從堯一路走的極快,麵色清淡如水,卻始終不曾開口。後麵跟著君青藍,容喜則走在最後,容含照例不見人。容喜是個人精,分明覺出了李從堯心情不爽,麵頰上竟連半分笑容也無。惹的君青藍迴首瞧了他好些次。這人忽然端著張嚴肅的麵孔,叫人瞧著真不習慣呢。


    這一段路走的不近,幾乎走到了王府的西南角。君青藍心中一凜,眼前是碩大一顆探出牆外的海棠花樹。這裏是……海棠苑?


    上次行至此處時,女子清脆的笑聲及忽然高亢的尖叫都還留在她記憶陳處。君青藍敏感的覺出這院子裏的主人身上,藏著極大的秘密。方才在束素亭裏,李從堯便指引著她瞧向這裏。如今更是帶著她直接來到了海棠苑的門前。所以,他叫她做的事情與藏在海棠苑中的女子有關?


    李從堯默默站在海棠苑前,君青藍分明瞧見他眼底的悲傷與憤怒忽然間達到了極致,卻在極力壓抑,渾身都在不可遏製的微微顫抖。


    李從堯是什麽樣的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般的神態叫君青藍越發好奇住在裏麵的人。


    容喜飛快上前,取了鑰匙,打開了海棠苑大門上巨大的銅鎖。那把鎖該顯然已經許久不曾打開過,鎖身上布滿了濃濃的銅綠,容喜廢了半天的力氣才將鑰匙給轉動了。咯吱吱沉悶的聲音中,斑駁的木門被人緩緩推開。清淡的香氣立刻迎麵撲了來。


    君青藍眯了眯眼朝著院內打量了去。海棠苑分明常年上鎖,卻並不似君青藍想象中一般破敗蒼涼。反倒整潔而美麗,整個院子裏種了極多的海棠樹,品種繁多。有西府海棠,垂絲海棠,貼梗海棠,四季海棠不一而足,現在開的正豔的便是牆根處那一顆秋海棠。


    這些海棠因花期不同,展現出不同的姿態。叫人不得不歎服整座院子布局的精巧和細致。也隻有這樣的院子才配得上海棠苑三個字。


    李從堯抬了腿,緩緩跨過門檻進了海棠苑,君青藍在他身後緊緊跟隨。在這樣敏感的地方,不敢越雷池一步。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院子裏的丫鬟婢仆,一眼瞧見李從堯,各個都變了臉色。李從堯朝他們擺了擺手,下人們便都靜悄悄跪在了地上,並不曾開口。


    李從堯狹長鳳眸在院中微一打量,便緩緩朝著後院走去。海棠苑的下人並不敢跟隨,連容喜都留在了外院,隻有君青藍一人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後院靠著院牆有一座花圃,裏麵種著幾株矮小的海棠樹苗。一鵝黃衣裳的女子正站在花圃前,手中拿著半個葫蘆做的水瓢,小心翼翼給海棠樹苗澆水。她逆光而戰,隻給了君青藍一個背影。


    君青藍瞧不清楚她的長相,隻能瞧出那人身材纖合有度。並不似她一般柔弱,卻也並不豐腴。如墨青絲斜斜挽了個墜馬髻,鬢邊插了隻海棠絹花,再沒有旁的裝飾。


    李從堯瞧了一會,她卻始終隻關注著花圃中的樹苗,似乎並不曾覺察到身後有人進來。


    李從堯漸漸顰了眉,君青藍瞧見他的手指一根根攥緊了,眼底卻並不曾再如先前一般染上悲涼。略顯蒼白的唇瓣輕啟,緩緩喚道:“雪憶。”


    君青藍忽然瞪大了眼,她一直以為李從堯是個對萬事萬物都不上心的怪物。原來竟也能……這麽溫柔?


    他的聲音本就悠揚動聽,這般刻意放緩添了溫度。便似仙樂一般,瞬間能將人的心神徹底的融化了。


    女子身軀一頓,緩緩轉過了身。君青藍再度震驚。


    她這一生也算是閱人無數,瞧見的美人不勝枚舉。


    如長樂公主的妖豔,薑盈的嬌憨都算得上世間難得的絕色。然而,同眼前這女子相比,瞬間便成了雲泥。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見到這女人時的心情,隻覺天地都失了顏色。便似她第一次瞧見李從堯,覺得天下間任何現有的詞匯都是對他的折辱一般。這樣的美麗隻能屬於高高天宮裏,美麗的瑤池邊上的仙女。人間卻那得幾迴見?


    她飛快瞧一眼李從堯,難怪他這樣在意海棠苑中的女子。也唯有這樣的女子才能與李從堯相配。


    可惜……她的眼中卻並無半分神采。霧蒙蒙的便似明珠蒙塵,叫人瞧著莫名心疼。


    李從堯緩緩顰了眉:“是我。”


    “是你。”女子端詳了李從堯半晌,霧蒙蒙的眼底忽然生出了幾分歡喜,丟了水瓢,三兩步跳在了李從堯身邊:“你好久沒有來看雪憶了。雪憶好想你。”


    女子微勾著唇角,將一顆毛茸茸頭顱湊在李從堯眼前。於是,君青藍瞧見了今日叫她最震驚的畫麵。清貴淡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李從堯,居然抬手輕輕撫摸著女子頭顱,寵溺而溫柔。


    “君青藍。”李從堯側目瞧著張大嘴巴傻愣愣的君青藍,淡淡說道:“這是本王的嫡親妹妹,李雪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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