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如同從暗處突然閃過的雷鳴,一下子將深淵與光明分成兩半。


    傅堇臣明顯感到李年昕的觸感在自己手中不斷變輕。


    甚至是如沙漏中的流沙,一點點從自己的手掌心中逝去。


    連帶著剛才緊握雙手的那點餘溫,都隨著冷風的灌溉一下子消散於空氣之中,一瞬間車廂中再次歸於平靜。


    隻剩下最後在李年昕消失之際,留給他的淡漠冷霜的眼神。還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傅堇臣突然覺得頭後部被重擊一下,他一下子額頭撞在方向盤上。


    突如其來的疼痛感使他一下子跌落迴車座上往後仰,額頭不知何時布滿了豆粒大的汗珠。


    整個後背都因為剛才的那一場驚險的場景被汗浸透了,黏膩的貼在他的後背上,令他感到有些不適。


    視線逐漸聚攏起來,變得清明。


    雙臂因為長時間擠壓導致有些酸痛,他麻木的活動著雙臂。


    他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原來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開到了城市的最邊緣。


    再往前開上幾公裏,就離開了這座城市。


    自己昨晚在李年昕家樓下,看到那盞燈不斷閃過的兩個人影。


    不知怎的,突然想要在深夜來一場“速度與激情”。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在兩個不同城市交接之處,最出名的這片海景。


    他望向遠方,似乎在尋找著剛才夢境中看到的日出。


    夢中一樣的海灘場景以及印象中有在自己車邊擦肩而過的情侶,都1:1的還原在自己的眼前。


    唯一不同的是,天仍然是陰沉沉的,整個灰調籠罩著這座城市,連帶著他整個人都被籠罩於此。


    他突然雙手掩麵遮住一切光源,劇烈顫抖著的雙手出賣了他此刻的後怕以及遺憾。


    甚至想著:如果剛才那個夢境如果再長一點就好了。


    他並非是貪心之人,隻渴望上天在他最後有限的時間裏再多一點彌補。


    哪怕隻是出於對他曾經遭受一切的“補償”的施舍。


    如果代價一定是他所謂的喜樂,那麽前半生他所處深淵貢獻出的一切痛苦,已足以抵消。


    曾經的痛苦,將自己獻祭於深淵之中。


    但不變的是即使不斷獻祭自己的一切,卻永無天明給予的寵幸。


    任由自己遊走在光與暗的邊緣,夾縫生存。


    傅堇臣看向後視鏡掛件下隱藏的謝君安的照片,他的麵部輪廓比起謝君安明顯更為立體一些。


    但二人都是屬於骨相挺拔,眉眼深邃的長相。


    但謝君安卻又糅合著類似母親的溫潤優雅,整個人的氣質相較起來更柔和一些,並不那麽鋒利。


    而他卻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麵部更加鋒利。


    曾經,由於身體過度瘦弱,各種各樣的疾病如影隨形地糾纏著他。


    那些病痛不僅折磨著他的肉體,更在他的心靈深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再加上長期以來,他一直過著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般驚心動魄、危機四伏的生活,


    這一切使得他整個人的氣質愈發尖銳陰沉起來。


    要說有什麽地方能跟謝君安的優點沾上點邊兒,恐怕就隻有那雙眼眸了吧。


    那深褐色的瞳仁,當他整個人處於放鬆狀態的時候,會流露出些許隨性和親切之意。


    然而,此刻在灰暗色調的天光映照之下,原本應有的明亮銳利卻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寒意與令人望而生畏的疏離感。


    望著眼前的景象,他不禁陷入沉思:也許自己這一生都注定要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之處徘徊遊蕩,隻能在那狹窄的縫隙之中艱難求生。


    連日來累積的疲憊,在內心的心魔無情地衝擊之下。


    終於如決堤之水一般洶湧而出,將他最後的一絲防備也衝垮得蕩然無存。


    他像一攤爛泥似的軟軟地癱倒在車座上,麵容蒼白如紙,毫無生氣可言。


    眼神空洞無神地望向遠方,那裏那對依舊親密無間、緊緊依偎在一起的情侶也朝著路邊走近。


    盡管他們此次觀看日出的計劃最終以失望收場,但因為彼此的相互陪伴,兩人臉上依然洋溢著幸福甜蜜的笑容,手牽著手一同踏上了歸家的路途。


    看著那對恩愛的情侶漸行漸遠,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開始在口腔裏緩緩蔓延開來。


    那種感覺起初隻是若有若無的一絲,可隨著時間的推。


    它卻猶如野草般瘋狂生長,迅速占據並布滿了他的整個口腔,讓他感到一陣苦澀和酸楚。


    突然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猶如一把利劍,瞬間斬斷了他心中那如潮水般翻湧的惆悵思緒。


    他的身體微微一震,但轉瞬間便迅速地收起了臉上所有的情緒波動。


    重新變迴了往日裏那副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


    他麵無表情地清了清嗓子,然後動作利落地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堇臣?嗯……或許,你可能會更希望我稱唿你為 rick 吧?”


    握著電話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帶著幾分譏諷意味的笑容。


    他用一種略帶挑釁的口吻迴道:“哦?原來是趙總。不知您今天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來,莫不是有什麽要事相求?”


    電話那頭的趙慕明顯然並未因他這番夾槍帶棒的話語而動怒。


    反而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般,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了兩聲。


    隨後,才不慌不忙地迴應道:“嗬嗬,堇臣啊,你這孩子可真是敏感得很呐!怎麽,難道作為你的親舅舅,偶爾給自家外甥打個電話關心問候一下,還不成嗎?”


    然而,話鋒卻猛地一轉,原本還算溫和的語氣陡然間充滿了嘲笑與不屑:“或者說,像你這種兩邊都不待見的棄子,根本就沒敢想著有資格把自己和謝君安平起平坐呢?


    不過也對,最後的父輩依靠都沒了,也隻能想辦法聯係孟家,找同樣是棄子的孟儀瑩聯姻增加籌碼了。”


    聽完趙慕明這番話,傅堇臣咬了咬牙。緊握成拳的手,發出了骨節摩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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