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堇臣突然先開口問道,不知是不是在寒天雪地裏待了太久導致鼻塞的緣故。


    在空曠的街道上,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幹裂。


    李年昕那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眸宛如一泓幽靜的湖水。


    靜靜地凝視著眼前之人,仿佛要將對方的靈魂都看穿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凝固了起來。


    終於,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她嘴唇微微輕啟,淡淡地迴應道:“當然……”


    思緒仿佛飄向了遠方,跨越了時空與熊熊燃燒的烈火中,被萃取出最純粹的善惡。


    交織在夜空黑幕之中,即使將其不再掩蓋住,也不擔心無人會發覺。


    畢竟,誰會在腳下的路還沒停下前,有閑心去抬頭望向黑夜中的“真相”?


    不遠處那所廢棄的學校遺址之上,風雪愈發猛烈起來,仿佛要將這片土地徹底掩埋。


    變大的風裹挾著雪花肆意飛舞,逐漸覆蓋住了曾經熊熊燃燒、遮天蔽日的火海痕跡。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淡淡血腥氣息,混雜在寒冷的風中,不斷刺激著李年昕的鼻腔。


    此情此景,她突然想起那句:“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幹淨!”


    然而,那些被積雪深深掩蓋的過往,無論是被刻意遺忘的不堪迴憶,還是根本無法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的肮髒與汙穢。


    此刻都在這場大雪的洗禮之中,暫時獲得了片刻的純淨,宛如真身被重新塑造一般。


    李年昕微微低下頭,眼簾低垂,刺骨的寒意如冰冷的細針般穿透肌膚,滲入她臉頰兩側。


    原本白皙的麵龐漸漸泛起一層淡淡的紫色紅暈,就連小巧的鼻頭也未能幸免,沾染了些許鮮豔的紅色。


    再加上那雙微微下垂的眼尾,更增添了幾分惹人憐惜之意。


    站在一旁的傅堇臣默默地注視著她,看著她在寒風中微微顫抖的嬌弱身軀,他的眼眸不由得再次暗沉下來。


    深邃的瞳孔猶如無底深淵,透露出難以言喻的情緒。他緊咬著牙關,以至於嘴角微微抽搐。


    但卻小心翼翼地用手掩飾著這個細微的動作,生怕被人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的波瀾。


    他緩緩地順著李年昕的身影望去,看見在那熊熊燃燒的火海之後。


    這一片樹林奇跡般地幸存,保存下了其原本的麵貌。


    這片曾經充滿生機與神秘的樹林,如今卻淪為了無人問津的存在。僅僅發揮著綠化帶微不足道的作用。


    沒有人會在意在這裏發生過哪些故事,又是哪些人內心裏一生最渴望的寄托之處。


    他所剩的外界關注隻有每個月那麽幾次,會有園林隊的工作人員按時經過這裏。


    帶著行色匆匆的疲倦,出於工作順路隨手幫忙修剪一下那些肆意生長、顯得雜亂無章的樹枝而已。


    仿佛這片樹林早就已經失去了它應有的價值和關注,隻配在時間的夾縫中苟延殘喘。


    突然,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撥開了她泛紅的眼角,指腹輕柔地觸碰著她嬌嫩的耳朵。


    李年昕瞬間像是被施了一道魔咒一般,整個人定定地站在了原地,唿吸也變得孱弱。


    隻能任憑那隻冰涼且骨節分明的手,稍用力緩緩抬起她的下巴。


    傅堇臣微微低下頭,深邃的眼眸如同無盡的黑夜,依舊那般漆黑、冰冷。


    即使此刻他的麵容透著些許病態與憔悴,但那份與生俱來的俊美卻依然毫無瑕疵。


    從那高聳挺直的鼻梁一直延伸至線條分明的清冷薄唇。


    每一處都宛如精雕細琢而成,與八年前初遇時相比竟沒有絲毫變化。


    唯一的變化是他不再是那樣毫無生命力,如一口幹涸的枯井,被人拋至野外自生自滅,多年未曾得到關注般枯竭。


    在這八年潤物細無聲的滋潤下,雖照舊帶著病態的美感,可是卻又多了幾分成熟與生氣。


    隻可惜這個‘生氣’並非代表蓬勃生機,而是另一種跌入穀底後,奮不顧身,猙獰往上爬的欲望。


    這張令人難以將目光移開的臉龐,同時也散發出一種讓人膽寒的強大氣壓。


    使人既渴望親近欣賞,卻又心生畏懼,保持疏離。


    李年昕那雙清淨如湖泊般的眼眸充滿了好奇,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麵前的臉,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看穿一般。


    似乎想要再次確認心中那個若隱若現的猜想,但腦海裏卻猶如一團亂麻,怎麽也理不出一個清晰的頭緒來。


    無奈之下,她輕輕地擺了擺手。


    那隻纖細而白皙的玉手看似隨意一揮,卻準確無誤地拍開了抬起她下巴的手掌。


    她麵無表情用一種近乎淡漠得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語氣,緩緩地說道:“真遺憾啊,盡管你們身上確實存在一些相似之處,可你終究還是無法替代。”


    稍作停頓後,她又接著輕聲呢喃道:“即便此刻讓我再次麵對相同的起始局麵,我想......我依然會毫不遲疑做出和當初完全一樣的抉擇。哪怕這意味著要重新去親身經曆一遍曾經所有的痛苦與磨難,我也絕不會有半分猶豫退縮之意。”


    恰好此時,突然天空飄灑起更大的雪花來。


    這些雪花如同一隻隻輕盈靈動的蝴蝶般在空中翩翩起舞,又好似一條條潔白無瑕的禮花絲帶般悠悠飄落而下。


    積攢的雪花落在了她的頭頂上方,猶如為她戴上了一頂精美的白色頭紗,將她整個人都襯托得越發清麗脫俗、冷若冰霜。


    此時此刻的她,仿佛已然超脫於這個塵世之外,成為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存在。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微微泛紅的眉眼之間,隱隱閃爍著點點淚光。


    如同一泓清澈見底的湖水一般盈盈欲滴,似乎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望向她眼神的最深處時,裏麵卻並非是柔弱無助或者悲傷欲絕,而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冷冽。


    他明白無論如何努力都難以觸及到她內心真正的溫度。


    從她清醒做出內心抉擇的那一刻起,他注定再也感受不到她給予的絲毫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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