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的氣氛凝固起來。


    池京越想去拉金枝玉的手,卻被她一把拍開。


    “枝枝,你聽我說——”


    “沒什麽好說的!”


    金枝玉打斷了他的話,她用近似於失望的眼神望向他。


    “你去找他打架,把自己弄得一臉傷,然後再來騙我說你是感冒了。”


    “池京越,你打算就這麽瞞著我嗎,再把這些事情全藏到心裏去,麵對我時又是另外一副麵孔。”


    “你是把我當成傻子戲耍嗎?”


    池京越要被她看他的眼神給灼傷,心痛到無以複加。


    他的瞳孔顫抖著,額頭已經滲出細微的冷汗。


    “我不是這麽想的,枝枝,我隻是,我隻是……”


    “你隻是什麽?”金枝玉嗬了一聲,“池京越,我現在根本搞不懂你在想什麽了。”


    “你明明知道了那麽多事情,為什麽不來問我呢,為什麽不把你真正想說的事情告訴我,而是要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粉飾太平下去!”


    她閉上眼,接著再次睜開眼,眼眸裏泛出水光。


    池京越快要被她眼中的複雜情緒給震碎。


    沉默了一小陣子後,他終於開口。


    “枝枝,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你沒有什麽的錯誤,一切全都是別人的錯,況且,我也不想讓你被壞情緒渲染到。”


    金枝玉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


    “你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就自顧自把這件事悶到心裏,這就是你剛才所謂的‘相信我’嗎,那我寧願你對我坦誠些。”


    “我沒有,我是覺得你根本不需要解釋什麽。”


    “池京越,你根本就不是這麽想的!你是在害怕,你害怕我真的跟謝聿嵐有什麽,你不想從我口中得到讓你難過的答案!”


    她的情緒激動起來,過激的話語剛好刺中他的痛點。


    池京越也無法再強行壓製住自己內心的痛苦,他忍不住喊道:


    “是!”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眼角微微泛著紅意,“如你所說,我就是在害怕,如果我把實話告訴你了,你會怎麽反應,我擔心得不得了。”


    “萬一你說‘對,池京越,我和謝聿嵐的確有點東西’,萬一你借著這個機會跟我提分手,那我該怎麽辦啊枝枝。”


    “所以你就什麽都不說嗎!?假裝沒發生過有用嗎!”


    她甚至都在想,要是她真的出軌了,池京越是不是也能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看不見。


    “沒用,”他的聲音掙紮中帶著絕望,“可這不會讓我失去你。”


    眼淚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流下,池京越的眼眸之中,是濃鬱的絕望和痛苦。


    他終於把內心最深層次的痛苦完完全全展示給金枝玉看,想要隱瞞她的、想要隱瞞自己的,全在此刻被他傾瀉出來。


    金枝玉從未見過如此痛苦的池京越,她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泛著痛意。


    她的本意不是想讓他痛苦的。


    金枝玉隻是沒法理解,為什麽他不把事情告訴她,為什麽他要瞞著她。


    以及,為什麽他不信任她。


    如果池京越是真的相信她,那他應該把發生了什麽告訴她,再聽完她的陳述。


    金枝玉突然感覺好疲憊,她和池京越之間,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誤呢。


    她伸出手觸摸他的臉,用手指指腹揩去他臉上的眼淚。


    聲音顫抖著,她說:“池京越,你看著好難過。”


    池京越第一次把她的手推開,他把臉別過去,不讓她看他。


    “別看我,我現在不好看。”


    她因他這一係列動作而感到受傷,將手收了迴來。


    金枝玉想和他說很多話。


    她想說,她愛他,她喜歡他,她和謝聿嵐沒有什麽,也從未為別的人有過一刻的心動。


    她想說,池京越不要哭了,她會因為他的眼淚而心疼,她也會因為他的痛苦而心髒酸澀得像泡在梅子酒裏一樣。


    她還想問問他,是不是她太自私了,隻顧著自己被愛,卻沒注意到他已經變得這麽沒有安全感……這麽痛苦。


    可是,話到嘴邊,又被她生生止住。


    如果把這種話說給他聽,她知道,他一定會心軟,接著她們會和好。


    那之後呢。


    池京越會如現在一樣繼續毫無底線地愛著她,失掉自我、失掉尊嚴,變得不像他。


    他會一直痛苦的。


    既然如此,那她想對他說的話或是對他來說才更殘忍。


    她清晰地認識到,她和池京越之間,的確出了不小的問題,她們的隔閡不是一言兩語能輕易化解的。


    池京越對她的愛太過濃重,在愛她中卻無法找到自我,隻能變得痛苦。


    金枝玉的心髒收縮再驟然鬆開,她把這些話吞下去,靜靜凝視著池京越。


    許久過後,在摩天輪的船艙到達地麵,艙門即將打開之時,金枝玉說:


    “我們分手吧,池京越。”


    池京越猛地迴過頭,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她,他微微張開嘴,瞳孔顫抖著。


    “你……枝枝,你,你在說什麽?”


    萬分的震驚之下,他甚至無法組織好自己的語言。


    艙門緩緩打開,金枝玉站起來,頭也沒迴的向前走。


    她怕自己會心軟,怕自己在看到他臉的那一刻會後悔自己所提出的分手。


    可她知道,她不能把自己的話收迴去。


    她和池京越,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金枝玉在這一刻認清了自己的劣根性。


    從小到大她好像都是這樣,愛別人的方式太自私,從來都是以自己的方式去愛,沒想過考慮過他人的感受。


    她愛人,就像愛一隻小寵物一樣,包容他,卻沒想過真正去了解他。


    愛他,卻並不打算愛他的全部。


    或許,這就是池京越逐漸變得沒有安全感的原因吧。


    放開握著他的手,說不定才是她對他能做的對他最好的一件事。


    她自嘲地笑了笑,金枝玉,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算了,這都不重要。


    自私又怎麽樣,傷害了他又怎麽樣。


    隻有不再用這樣痛苦的方式糾纏下去,池京越才會解脫,不是嗎。


    而她,也不會再為此煩心。


    她很喜歡池京越,也許已經到了愛的程度。


    她們最開始的時候是很幸福的,池京越也不像現在這樣,他仍舊是保持自我的。


    但比起愛他,金枝玉想,她最愛的永遠都是自己。


    分手,對他對她都是好事。


    至於一點一點剜掉屬於他的印記有多痛苦這件事,不在現在的金枝玉考慮範圍之內。


    直到金枝玉走出去一段路以後,池京越才追上來扣住她的手腕。


    他最初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走遠了。


    “枝枝,你是因為生氣、一時衝動才會說——”


    金枝玉停住腳步,她將池京越的手推開。


    她望向他,眼神堅決,“池京越,我很冷靜。”


    “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現在的我們,不適合再談戀愛了。”


    她的話如當頭一棒,錘得池京越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金枝玉是認真的。


    池京越的噩夢,終於降臨到現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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