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皺眉,這人的行為和當眾霸淩有什麽區別。


    先不說薑鶴在酒吧陪酒的事是否是事實,就算是事實,這和他又有什麽關係,


    又沒給他女朋友陪酒……吧?


    而且,這根本就是兩迴事啊,他就不能把薑鶴當作是一個普通的選修課的搭檔嗎。


    怎麽,什麽病菌還能通過搭檔關係傳染啊?


    金枝玉無法理解這個男生到底在想什麽。


    老師的表情也變得一言難盡,她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道:


    “這位同學,我們是在找選修課的考核搭檔,不是在找朋友或是對象。”


    “況且,職業並沒有三六九等,你單憑他人的工作就不想和他做搭檔,這有失偏頗吧?”


    那男生支支吾吾,麵上仍有不甘,卻也沒再說什麽。


    倒是薑鶴站了起來,“老師,我可以自己完成考核的,不需要搭檔也沒有關係。”


    金枝玉看到,他放在兩邊的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


    老師見連他都這麽說,唉了一口氣,看向在座的同學。


    “同學們,你們之中有沒有想和這位男同學做搭檔的?”


    她指的是薑鶴。


    階梯教室裏眾人的表情各異,但也沒有人舉手。


    金枝玉想,其實教室裏一定有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的人,也有不知道發生了發生什麽的人,這些人應該占據了大多數。


    可這又偏偏是沉默的大多數。


    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沒人願意當這個“不合群”的人。


    一旦有人想要打破沉默,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的其中一個,成為一並被議論紛紛的話題。


    金枝玉不喜歡這樣。


    上初中的時候,她們學校轉來一個家裏是暴發戶的女孩子,生得很漂亮,性格外向,喜歡談戀愛,在短短一個學期談了七八個男朋友。


    和某一任男友分手以後,那個男生將女生的私密照發了出來,並流傳給學校的人,還大肆在群裏議論女生的隱私。


    在這件事發生以後,女生在學校成了名人,走在路上會被指指點點,哪怕沒人當著她的麵討論,但這些目光也足夠傷人。


    也因著這件事的緣故,女生的性格越來越內向,目光也逐漸變得麻木膽怯。


    在學校裏,哪怕大家可以做到麵上裝作不在意維持和平,但也沒有什麽人願意接近她,和她做朋友。


    大概是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要和一個深陷緋聞漩渦的女孩做朋友,那她們也會成為話題討論的一部分吧。


    金枝玉其實和這個女生並不相熟,之前隻是因著在同個班的緣故講過幾句話。


    但她那時候就覺得很奇怪。


    把女生的私密床照發出來,做錯這件事的人不應該是那個男的嗎,可為什麽他在這件事發生以後隱身了?


    該被罵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吧。


    她其實私底下和朋友聊過這件事,大家的看法是:


    對,該罵的應該是男的沒錯,但還是盡量和這個女生少接觸吧。


    等金枝玉問為什麽這麽說的時候,她們就會說:


    是啊,事實是這樣,可跟她接觸的話,會一並被當成討論對象的吧。


    金枝玉覺得怪怪的,可這樣,不就是相當於另外一種霸淩嗎?


    以明哲保身為借口的孤立霸淩。


    金枝玉不是愛管閑事沒有分寸的人,正義感這方麵也還好,但她仍然沒法做到無視這場霸淩。


    不過她也沒有做什麽主動和那女生做朋友的事情。


    她也就隻是在班裏一個沒禮貌男語文課代表故意漏交那女生的作業給老師,老師誤會是女生沒交作業的時候,


    主動站出來替女生解釋,並陰陽了這個語文課代表一頓。


    她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甚至沒覺得有在幫這個女生做些什麽。


    但在那個女生轉學的時候,金枝玉竟然收到了她送的一個禮物。


    是一個兔子形狀的玩偶,金枝玉初中時很喜歡兔子,收集了很多兔子相關的東西,她也不知道這個女生是怎麽知道的。


    “金枝玉,你知道嗎,”女生將玩偶遞給她,“在你幫我說話的那天,其實我本來想著,要不去死好了。”


    她的眼神帶著悲傷,“很可笑吧,但我真的有些撐不下去了。”


    “大家雖然表麵上不說什麽,但看我的眼神都好像是在看細菌一樣,我這段時間一度覺得自己好髒,哪哪都好髒,要不然怎麽會被這麽對待?”


    “要麽就是看我的時候帶了可憐,一邊覺得我真慘,一邊又對我退避三舍。”


    “但你不同,你看我的眼神什麽別的情緒都沒帶,就好像我還是個幹淨的人,一個有尊嚴的、可以不被議論的人。”


    那個女生說著說著聲音帶了些哽咽,眼眶也濕潤起來。


    金枝玉搖搖頭,“你本來就很幹淨呀,周璐,做錯事的人又不是你。”


    “你的一生還很長、很光明,不要停在這兒。”


    周璐聽了她的話,捂著臉哭起來,金枝玉走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那一天,周璐告訴金枝玉,她的家裏重男輕女,她是缺乏關愛才會做出將情感寄托在男友身上,對他百依百順這種傻事。


    這些年周璐和金枝玉也沒有多少聯係,但她有周璐的微信。


    金枝玉時不時會刷到周璐的朋友圈。


    她現在過得很好很精彩,也不再糾結於原生家庭給予的傷害,更不會為了不值當的感情而流眼淚。


    金枝玉由衷地為她感到開心,並在心裏為她送上祝福。


    一朵花能盛開,不必枯萎在半路,這難道不是一樁值得高興的事嗎?


    望著背影倔強的薑鶴,金枝玉又一次想起了周璐、想起了現在仍舊在她家裏放著的兔子玩偶。


    也想起了上次他載她迴宿舍的事情。


    她舉起了手,“老師,我可以和他做搭檔。”


    金枝玉方才已經告知了原先抽到和她做搭檔女生她的決定。


    她的名氣也不小,階梯教室裏竊竊私語的聲音裏帶了她的名字。


    薑鶴聽見她的聲音,很是不敢相信,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做出這種選擇。


    她明明對他沒有多少的好感,卻為什麽會想要和這樣的他做搭檔?


    薑鶴的瞳孔微縮,心跳又一次為她快了幾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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