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是從坡上跑下來的。


    風帶著她的衣袖,一同奔向下方的閔晉陽。他是背對著她的,似乎在想什麽事情。


    她在即將跑到他身後的時候腳步慢了下來。


    金枝玉的眼裏露出狡黠的笑意,她伸出手,準備拍他的肩膀,嚇他一跳。


    沒曾想到,她的手剛伸出來,閔晉陽就轉身。


    他似乎早有預料,眼裏毫無驚訝之情,“早聽到你的聲音了。”


    她撅起嘴,“啊,那你也應該裝作不知道啊,真討厭。”


    閔晉陽輕笑一聲,將藏在背後的右手拿出來。


    他的右手握著一朵粉紫色的小花,舉到她麵前,“送你花,大小姐,現在可以原諒我了嗎?”


    金枝玉嘴角微微上揚,“一朵小花就想得到我的原諒?我才沒那麽廉價。”


    閔晉陽裝作失落地歎了一口氣,下一秒,他的左手又從背後拿出來。


    頂上綴著一顆大草莓的雪球冰淇淋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側著頭看她,粲然一笑,“那大小姐,一個冰淇淋可以得到你的原諒嗎?”


    金枝玉眼裏劃過一絲驚喜,連忙從他手裏接過冰淇淋,“你在哪買的呀?”


    閔晉陽挑挑眉,言簡意賅地迴答;“公園門口來了個移動攤販。”


    她將頂上的草莓吃掉,說:“謝謝你。”


    草莓上的一滴奶油沾到了她的鼻尖,閔晉陽想伸手替她揩掉,卻又覺得太逾距,隻好提醒她:“你鼻子上有奶油。”


    金枝玉將奶油抹掉,抬眸看他,“現在還有嗎?”


    小鹿般清澈的眼眸就像她們第一次相遇時那樣明亮閃爍。


    她的睫羽扇動一下,閔晉陽的心髒也莫名跳快了一拍。


    他慌張地避開她的眼,耳尖冒著粉色,“沒有了。”


    公園四下無人,一片寂靜,她們找了個位置坐著吃冰淇淋。


    金枝玉吃完冰淇淋以後,向閔晉陽伸出手,理直氣壯地說:


    “給我。”


    閔晉陽疑惑,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呆呆地問:“什麽?”


    她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手心向上。


    他試探性地把自己的手心放了上去,金枝玉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的花呢?”


    閔晉陽尷尬地將手收迴來,握成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一聲。


    他從口袋裏將粉紫色的小花掏出來遞給她,“你說的是它嗎?”


    金枝玉接過它,“對呀,這是你送給我的,難不成還想反悔嗎?”


    閔晉陽搖了搖頭,“我還以為你不要它了呢。”


    “誰說的,它這麽好看,我怎麽可能不要。”


    閔晉陽愣了一下,低下頭淺淺地笑了,“那就好。”


    ……


    不知不覺間,日光西移。


    遠處連綿的山脈鍍上了一層赤金色的光輝。公園裏的每一處建築也染上了落日的顏色。


    時間逐漸不早了,金枝玉和閔晉陽走出公園,沿著路走迴家。


    走過下一個拐角就是兩幢相鄰的白色別墅。


    金枝玉卻停下腳步,“閔晉陽,我有話想和你說。”


    閔晉陽看向她,視線在無意間經過前方一處時驟然停住。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怎麽了?”


    他將視線重新放到她的臉上,“沒什麽,大小姐有何吩咐?”


    金枝玉眨了眨眼睛,“我明天要迴家了。”


    她本來也沒有想在這兒待太久,索性就買啟程機票的時候她就一起訂好了迴程的。


    閔晉陽的心頭一跳,不假思索地說:“這麽快?”


    她點點頭,“過兩天得填誌願了,得開啟人生新一階段了。”


    閔晉陽低下頭,掩住眼裏不自覺流露出的失落。


    金枝玉繼續說:“而且我和這地方好像是真的不怎麽合得來。”


    “來這兒沒幾天,就經曆了好幾次危急時刻,簡直比我前半生遇到的加在一起還要多。”


    “不過,”她話鋒一轉,“能在這裏遇見你、認識你,算是在這幾天裏最值得我慶祝的一件事吧。”


    她側頭盈盈一笑,笑容大概是黛藍色天空之下最閃耀的一抹色彩。


    金枝玉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眸,“要是能多了解你一點就好了,你覺得呢,小閔哥哥?”


    閔晉陽莫名開始緊張,他的喉頭一緊,身體開始緊繃起來。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好陌生,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閔晉陽快要被她眼中正在燃燒的火焰灼傷,慌張地別開眼,“嗯。”


    金枝玉看出了他的逃避,有些不滿,“為什麽不看著我?”


    見他的眼神依舊躲閃,她咬牙,斬釘截鐵地直敘胸臆:


    “閔晉陽,我有一點喜歡你,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注意到那個隱在月色下的人終於邁開了步伐以後,閔晉陽的視線也不再停留在那個方向。


    他聲音帶了一點幹澀,“我也喜歡你。”


    還沒等她笑,就又聽到他的下一句話:“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


    金枝玉的笑就這麽僵在了嘴角,她不敢置信地重複:


    “哥哥對妹妹的喜歡?”


    閔晉陽強撐著自己點點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像是笑的笑。


    金枝玉冷笑一聲,“閔晉陽,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最討厭什麽樣的人?”


    沒等閔晉陽說話,她徑直說下去:


    “我最討厭說謊、心口不一、死鴨子嘴硬、愛讓人誤會的人。”


    “這個描述你肯定很耳熟,畢竟你完美地符合。”


    閔晉陽張開嘴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聲帶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你是不是覺得耍我很好玩?還是說,你就是太會演戲了,在哪都要演一出?”


    他快要被她眼裏的討厭給刺傷。


    “誰要跟你玩什麽哥哥妹妹的過家家酒的遊戲。”


    她瞪了他一眼,懶得再繼續跟他扯那麽多,轉身就走。


    閔晉陽想扯住她的手腕,可是然後呢,然後他要說什麽,挽留她嗎?


    也許像他這樣的人,的確就不配得到誰的愛。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從以前到現在,全部都是。


    他的心髒像落進了冰水被冰凍了一樣。


    “喂。”


    他渾渾噩噩地抬頭,睜圓了眼睛,是金枝玉又迴來了。


    她猛地將頭撞了他的頭一下,“我討厭你!”


    接著,她幹脆利落地離開了原地,再也沒有迴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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