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


    早上李七夜照例早起,打開錦盒,發現昨天放進去的青草已經不見,那匹紙馬,稍稍豐腴了一些。外麵吱呀聲不絕,卻是青梅娘穿一身布衣,挽著袖子,在水井邊搖著轆轤取水。


    “晚上不讓睡,大早上還不讓睡,青梅娘,你要幹什麽?”


    有客人掀開窗簾,向青梅娘大聲喊著。


    “你那小身板,禁不住老娘折騰,不讓你睡,是老娘心疼你。”青梅娘手腳麻利,把一桶水倒進缸裏,麻利的說道。


    “你當我娘,就要讓我吃奶!”


    “乖兒子,多叫幾聲,為娘舒服了,就去鎮子裏,給你牽一頭黑白花母豬,剛下了崽,奶水足得很!”


    這等對話,李七夜從沒聽過,覺得粗鄙之時,竟然還有點賞心悅目的感覺。心想青梅娘之流,肯定不是聖賢所說陽春白雪,卻絕對是下裏巴人。


    雖然粗鄙,卻是真實的生活。


    大乾建國以來,神武皇帝力推聖人教化,多處建立私塾教館,受益者極多,但終不能全部覆蓋,況且有些人,根本就不適合讀書。


    洗漱之後下樓。此時人已經多了些。李七夜看著地麵上的碎磚出神,那些磚,昨晚還完好無損。


    在灶下忙碌的青梅娘,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為李七夜端來了早餐,客店提供簡單早點,不外乎鹹菜燒餅之類。


    李七夜的早點,跟別人一模一樣,隻是多了兩個雞蛋。


    “青梅娘,這雞蛋為何沒我的?大家都是住店,不能厚此薄彼。”有人大聲道。


    青梅娘呸了一聲,“昨晚老娘用人時,你縮到哪裏去了?如今見了雞蛋,倒是拱了上來。”


    “沒錯,這公子仗義出手,別說兩個雞蛋,就是喝奶,青梅娘也不皺眉!”


    李七夜臉上泛紅。他雖然沒有過這方麵的教誨,但人之根本,與生俱來,不教也會,他能領悟那些人話中的意思,隻是自己不好意思說出來。


    青梅娘在李七夜對麵坐下,那豐腴就堆在桌子上,“昨晚看的不清楚,今日才看的清楚,恩人還是個俊俏的後生。”


    對麵女子身上,陣陣似有似無的體香傳來,李七夜臉更紅。


    “哎呦,公子還會臉紅,莫不是還是童子之身?”


    李七夜落荒而逃。


    他能察覺到,身後有雙熱辣辣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在僻靜處,李七夜掏出紙馬,放在地上,一躍而上。向著陶城方向飛馳。


    不知不覺之間,又路過了三教堂,他突然看到,那個說書老者,不知何時到了前麵,正站在三教堂破舊的大門下麵,向他招手。


    在老者身邊不遠處,有隻贔屭的脖子斷開,露出裏麵黑黝黝的洞口,李七夜耳邊,似乎又想起那個聲音。


    救救我,救救我!


    李七夜感覺白日見鬼,渾身寒毛豎起,不敢抬頭。催馬從三教堂大門前跑過。


    “小兄弟,你跟三教堂有緣,要不要進來坐坐?”那說書老者的聲音,就在李七夜耳邊響起,他在馬上迴頭,那老者倒背雙手,竟然就跟在身後,距離不到兩丈。


    這老者,好不知自重,我明明已經迴絕了他,還要不舍不棄的追上來!


    駕!


    駕!駕!


    李七夜用力嗬斥,坐馬四蹄騰空,流星一般向前。但幾個唿吸之後,老者已經到了一丈之外。“小兄弟,去三教堂,聽我講古,如何?”


    “莫要再追,不然我不客氣!”


    李七夜話音未落,冰魄劍出鞘升空,四周一片冰冷。講到戰力,其實飛劍阿醜更勝一籌,但冰魄劍形體巨大,看起來醒目,威嚇力更大。


    從內心來講,李七夜隻想嚇走老者,並不想真的把他殺了。


    “老夫並非昨晚的妖族黃狼,你這把巨劍,嚇不到我,殺不了我。”說書老者聲音舒緩,似乎在閑庭信步,在此時他距離李七夜,不足一丈。


    巨劍轟然當空斬落,劍鋒未到,空氣已經冰冷無比,仿佛嚴冬提前降臨人間。


    說書老者身體稍稍凝滯,然後身體上湧出淡淡光芒,將他包裹其中,老者速度突然加快,向著巨劍凝成的寒冷,撞了上去。


    嘩啦!


    冰凍的空間,被老者瞬間撞碎,而他已經到了李七夜背後,正要抬手去抓,眼前寒光閃動,一柄小劍破空而至,刺向老者掌心。


    與此同時,李七夜用力催馬,跳出兩丈,躲開了說書老者一抓。


    老者掌心湧起淡淡光芒,向著飛劍阿醜抓了過去,飛劍阿醜感知到危險,半空中靈蛇轉身,飛迴李七夜背後,頭頂上破空聲勁急,冰魄劍又當頭砍下來!


    “老夫好心好意邀客,你為何以命相搏?”老者一聲歎息,原地站住,護身光芒轉而向上,化成無形大手,捏住了要逃走的冰魄劍。


    冰魄劍劍身巨大,動轉並不靈活,被老者無形巨手捏住,懸停在半空,不住掙紮。


    李七夜此時反而鎮靜,“你說沒有惡意,普天之下,哪有你這樣邀客的?”他又舉起那個泥偶,“昨晚約定,等我想好之後,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告訴你,僅僅過了一個晚上,你就後悔了?既然如此,這泥偶還有何用?”


    高高舉起,就要向地下摔去。


    說書老者向後退了一步,雙手亂搖。“切不可摔了,老夫捏它不易,就當成自己孩兒一般!”


    李七夜暗喜。


    原來這泥偶,是老者軟肋,早知如此,何剛才必那般興師動眾?


    他又把泥偶向高處舉了舉,“你再容我些日子,等我想好了,自然會找你。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說書老者臉上現出猶豫,“剛才邀你去三教堂,真的是情勢所迫,氣運現世之後,很快就會被天下煉氣士察覺,到時候齊聚三教堂,你就是想要,也很難了。”


    李七夜語氣平淡,“在下說的非常明白,我並不想傳承先生所說的氣運,至少現在不想。”


    說書老者喟歎一聲,不再說話,將冰魄劍還給李七夜。


    李七夜拱手道謝,收了冰魄劍,繼續縱馬向前。


    “遲早有一天,你會哭著喊著,跪下來求我。”


    說書老人看著李七夜固執走遠的背影,幽幽說道。


    說書老人重新迴到三教堂,他緩步走到斷頭的贔屭近前,低頭看著那個黑黝黝的洞口。眼神細膩溫和,如同看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是不是铩羽而歸了?我早跟你說過,那個李七夜,並不是好說話的人。我勸不動他,你同樣勸不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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