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晴之後,帝都燦爛如新洗。


    陳慕周院子裏,三個人看著飛劍上的傷痕,過了許久,哥舒翰才再次開口,“即便有劍痕,又如何確定,跟那道劍氣有關係?”


    李七夜一時無語。


    陳慕周卻微笑道,“想要證明,也很容易,康國師擅長望氣術,不妨望一望李七夜,真假立即便知。”


    之前使用望氣術,尋找有大氣運之人,是大海撈針,尤其是在別國都城施展,是極大地忌諱,而現在,四人身處同一個院子,彼此望氣,便是監察院,也說不出不是。


    康昆侖微笑點頭,額頭正中,緩緩下沉。雙眼剛剛凝視李七夜,突然咦了一聲,雙眼緩緩眯起再看,又咦了一聲。


    麵前的李七夜,明明真實存在,但使用望氣術看時,卻隻是霧蒙蒙的一片,康昆侖眼睛眯到幾乎閉上,才隱約看到一個模糊地影子。


    氣運竟然如此強大,望氣術都無法窺探!


    康昆侖此時的震驚,無以言表。他的望氣術,獨步吐火羅國,在大乾也能有一席之地,但麵對李七夜,還是力有未逮。


    他非常識趣,及時收攏望氣術,塌陷的額頭,重新恢複原狀。


    “老夫失敬了,原來大氣運之人,就在麵前,當真是有眼無珠。”康昆侖心悅誠服,說話的語氣裏,更多是落寞。


    為何如此好氣運的人,不在我吐火羅國?若是我吐火羅子民,我定當勸說國君,傾盡全國之力,送他扶搖直上九萬裏。


    但康昆侖很清楚。吐火羅國疆域很小,受國土狹小所限,出現天才人物,隻能在夢中出現。


    如今的李七夜,隻是個大乾王朝誌妖司小小的副司尹,提不起來的小官兒,但有這樣的氣運加身,將來肯定能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


    哥舒翰從未見國師如此落寞。


    陳慕周的小院子,再次陷入可怕的寂靜。


    小童子在側房裏烹茶,茶水滾沸,撲的蓋子噗噗作響,陣陣茶香彌漫,散在雨中風中,飄向各處。


    過了好久,康昆侖主動打破僵局,“今日能得見李大人,我等氣運,其實也不差。”


    哥舒翰跟著點頭,心裏卻在奇怪,“我與這李七夜年紀相差不大,又是吐火羅皇族,為何氣運不如他?”


    有一尾潔白的鴿子,在京城某個角落衝天而上,展翅搖翎,橫穿整個京城,從陳慕周院子上方飛過。


    不知為何,李七夜抬頭仰望,飛劍阿醜不住震顫,準備向鴿子發起攻擊。


    時機稍縱即逝,稍稍猶豫之時,那鴿子已經飛出了皇城,向著陶城方向疾飛。一片樹林之中,樹梢上突然跳出一人。


    那人如離弦箭矢,瞬間衝到鴿子下方,但距離鴿子,還有一丈多遠的距離,此時他縱躍力氣用盡,身子開始飛墜,那人突然衣袖伸開,如飛天淩空舞,包裹住鴿子,與他一同落地。


    落地之後,那人輕輕取下鴿子上一根竹管,用小銀刀挑開蠟封,取出來一張紙條,上麵隻有為數不多幾個字,李七夜不日返迴陶城,小心從事。


    看完之後,那人用另一張白紙,覆蓋在紙條上,掏出一點藥粉,輕輕塗抹在上麵,沒有多久,原本幹淨的白紙上,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字跡。


    原來紙上的字跡,仍舊完整,與當初並沒有區別。


    “欽天監的留影粉果然好用。”這藥粉,是欽天監監正剛剛煉成不久的寶貝,隻給了監察院一點點。黃西亮當成寶貝,隻配發給最信任的探子。


    那人按原樣封上,重新把鴿子放飛,轉身進城。


    在最短時間之內,那張紙條,呈送到了監察院禦史黃西亮案頭。“果然不出所料,沈步青在陶城胡作非為,卻能逃出朝廷監察,原來是京城有鬼!”


    看過之後,他親手將紙條用火漆封好,放在一邊,“這些東西,將來都會成為鐵證。”而現在,卻隻是一根用來壓製沈步青的稻草,雖然必不可少,但力量單薄。


    黃西亮需要積累足夠多的稻草,壓倒遠在陶城的沈步青那頭駱駝。


    侍郎府。


    吳居正看著鴿子飛出視野,滿意點頭。看著院子中的菜秧。


    新雨之後,菜秧鮮翠欲滴。


    “老爺,過不了兩天,又是吃不了的蔬菜。”家丁老韓從遠處走來,躬身向吳居正行禮,這位老爺,掌控許多朝廷官員前途,卻毫無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氣勢,這讓老韓心裏生出親近,對吳居正並不感到恐懼。


    “你妻子的腰傷如何了?我認識城裏一位郎中,祖傳靈藥,專門治療腰腿傷,他與我有些交情,我寫封信,你去向他討幾貼膏藥。”


    吳居正笑著說道。


    家丁老韓趕緊跪下磕頭,“多謝大人掛懷,大人日理萬機,辛苦的很,我婆娘隻是小毛病,不值得大人掛懷。”


    吳居正笑了笑,“做我的下人,掙得銀子本就不多,偏偏還要侍弄園子,真的辛苦了你們,我無法給你更多銀子,但這園子裏的蔬菜,你可以選去賣,所得菜錢,都拿去給夫人請郎中。”


    整個京城,都知道吳侍郎種菜,很多百姓商賈,都以能吃到吳家的菜為榮,日後談論,就有了吹噓的本錢,“我吃過吳侍郎種的菜,你們誰有這份榮光?”


    因此吳侍郎的菜,價高難求。


    老韓感激涕零,連連磕頭,像這樣的好老爺,真的是打著燈籠也難找。


    “老韓,不要磕了,吳大人早就走了!”


    老韓磕的暈頭轉向,忽然被人喊住,搖搖晃晃抬頭,果然麵前早就空無一人。


    “你磕第二個頭的時候,吳大人就悄悄走了。”同伴好心提醒。並彎腰把老韓扶起來。


    一個時辰後。


    哥舒翰,康昆侖與李七夜在陳慕周門前分別,各奔西東。


    迴去的路上。


    哥舒翰忍不住問道,“那個陳先生,看起來寡言少語,但心裏非常明白,對為官之道,肯定也有不少心得,李七夜專心登門請教,他為什麽不教?”


    康昆侖緩步向前,並不看哥舒翰,隨口答複,“他為什麽要教?他是瑤光國狀元,為什麽要教大乾官員如何為官?”


    哥舒翰快走兩步,還是落後康昆侖半個身位,“您說的有道理,但最後陳慕周還是教了。”


    康昆侖還是不看哥舒翰,“教了又怎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可不是陳慕周教的,而是中原的一位大軍事家的著作中提及。”他終於站住,轉身看著哥舒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陳慕周教的為官之道,真的是為了李七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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