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秦沛的下屬,苟友德對秦沛的做事風格,非常熟悉。圈點之間,將所想要結果,表現得淋漓盡致。


    按照通常的做法,就是尋找縱火真兇,將他繩之以法,還眾人一個真相,讓那些瑤光國的遺老遺少閉嘴。


    但這樣做風險極大。


    苟友德從得到的情況已經猜到,在瑤光國皇陵放火的,絕非一般小賊。就算窮盡京城部尉府所有力量,也未必能捉住那個踏虛而行的真兇。


    就算捉住,也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大費周折。


    而現在,秦沛親自批閱的公文,發到了京城部尉府,這件事不可能再拖下去。


    抓不到真兇,上麵又催得急,這時候就要想別的辦法,通常是在監牢中,找到合適的重犯,許給他們好處,讓他們頂包,然後大張旗鼓,一殺了之。


    官場上,很流行這種做法,而且彼此心照不宣,為了避諱,他們把這種事情,叫做宰白鴨。而那些背鍋替死的人,就是可憐又可恨的白鴨。


    人生而艱難,死後還被人稱為白鴨,實在是對死者最大的不尊重。但這些人做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尊重。


    這樣想來,這些白鴨,沒有可憐,隻有可恨。


    但這樣做,也同樣有風險,。


    那些瑤光國遺老遺少,隻是失去了權勢,並非失去了見識。如此把他們當傻子對待,他們不會當麵起衝突,卻會在暗地裏,生出別的事端。


    官場難做,就是為人處世,沒有定法,同一套方法,用在這人身上非常靈驗,但對另一個人,卻毫無作用。


    因此如何酌情處事,讓各個方麵滿意,很考量一個人的能力。


    苟友德在京城部尉府多年,自然有這樣的能力,他能夠長青不老,與這份能力有很大關係,也正是因為如此,秦沛對苟友德做的其他事,經常聽之任之,並不會多加幹涉。


    而作為迴報,苟友德必須殫精竭力,把秦沛交代的事情,條分縷析,然後逐條施行,爭取將每個細節,都做到秦沛心坎上。


    而現在,苟友德最緊迫的任務,就是考慮細節。


    館驛中。


    哥舒翰與康昆侖麵對麵而坐。


    離開誌妖司後,哥舒翰精神有些萎靡,與之前的神采飛揚截然不同。


    接連被李七夜打壓,卻又還手無力,讓哥舒翰頗有些鬱悶。就是這時,他們聽到了瑤光國皇陵被燒的消息。


    兩人四目相對,幾乎同時問對方。


    “這件事,你怎麽看?”


    “這件事,你怎麽看?”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則雄渾,一則低沉穩重。


    “大乾吹的天幻亂墜,也不過如此。就在眼皮底下,竟然有人縱火,而且還抓不到人!”哥舒翰明顯的興奮起來。


    康昆侖緩緩搖頭。


    “瑤光國皇陵,雖然是前朝陵寢,但大乾也派了重兵看護,能在那種地方放火,並且安全離開的,絕不是凡人。這並非大乾無能,實在是放火之人,本事高強。


    而且放火之人在暗處,他完全可以避開大乾衛兵,在他認為合適的機會,突然放火,然後安然離開。這種方法,別說是大乾士兵,便是天兵天將,也很難提防。”


    哥舒翰追問,“若是先生遇到這種事,該怎樣找到兇手?”


    康昆侖微笑道,“最簡單的辦法,究竟是詢問山神土地,兩人都是一方神隻,自然知道真兇是誰,但有沒有膽子說出來,又是另外一迴事。”


    大妖可以欺負小仙。


    如今這個世界,都是憑實力說話,而仙也好,妖也罷,都隻是一種身份。


    大妖看到小仙,轉頭就跑,並非不是小仙的對手,而是大妖惹不起小仙背後的大仙,以及大神。妖也好,神也罷,到了一定境界之後,混的都是彼此的資源和關係。


    如果土地不敢說出名字,就表明那個放火之人的修為,至少是高過土地的。


    人與神族之間,有個不成文的約定,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不允許彼此幹預,因此當大乾國開國皇帝羊素,與瑤光國爭奪天下時,神界選擇了袖手旁觀,並非他們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事實上,任何一個朝代的開國君主,都是天選之子。隻是到了朝代的後期,氣運耗盡,便會有新的朝廷出來代替,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神界也不能插手,不然就是有違天道。


    你自己訂下的規矩,都可以破壞,那以後誰還會聽你的呢?


    人們都羨慕神仙,覺得他們無憂無慮,長生不死,事實上,神仙也有神仙的愁事,隻是他們的苦惱,與人間的苦惱不相同,無法被人類理解。


    就如同一個叫花子,即使想破腦袋,也不能知道,王侯將相的生活,會是怎樣。


    哥舒翰笑了笑,“別的人如何做,我並不知道,但如果山神土地拒絕我,我就會用武力,讓他們張嘴。”


    康昆侖見怪不怪,語氣仍舊雲淡風輕,“趨吉避兇,是人之天性,山神土地道行見識,早就遠超我等,你真的以為,他們會見你?”


    哥舒翰再次語塞。


    人力終有竟時,而天意卻綿長無期,以人力對抗天意,本就是個不聰明的舉動。何況哥舒翰現在的修為,根本不足以對山神土地造成威懾。


    因此山神與土地,根本不會對哥舒翰的召喚,做出任何迴應。


    “其實有時候,我們不需做什麽,隻需要看對手做什麽,也能從中學到很多東西。”康昆侖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他搖晃著茶杯,金黃色的茶葉,在杯中緩緩搖曳旋轉,別是一種享受。


    康昆侖又補充一句,“就如同這杯中的茶。”


    吐火羅國也有茶,但與大乾國的茶相比,吐火羅的茶,就變成了聞之掩鼻的泔水。


    這種金黃色的茶葉,是大乾的特產,葉子蜷曲成圓球,需要用魚眼滾水泡開,舒展後會變成金色的半月形狀。


    康昆侖第一次來到大乾,見到這種茶葉,立即驚為天物,想方設法,學到了炮製的方法,但做出來的茶葉,味道總是比大乾出產的差了很多。


    盡管如此,這款金色茶葉一經麵世,便風靡整個吐火羅國長層,無數王族與貴族,成為這款茶的擁躉。


    一款茶能如此,今日康昆侖暗示哥舒翰,要靜觀其變,看大乾如何壓下這樁難事。


    斬妖、誌妖之術,任何時間都能學習,但那些東西,很多已經一成不變。反倒是這種突發的情況,更能考驗一個朝廷各層官府的應變能力,以及處事水準。


    算起來,這才是學習大乾真正本事的絕佳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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